《白桔梗》书别

2、恍如昨日

　　三十岁的第一天，雨后初晴，陈南起了个大早，阳光落在窗台上，影影绰绰的，是一个难得的温暖清晨。
　　正当陈南准备好好享受这宁静的一天时，工作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
　　“阿南，今天晚点有空吗？我临时有点急事，之前接了个拍摄任务，你帮我替一下。”电话那头传来好友宋语急切的声音。
　　“我那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不拍人物了，给你搞砸了怎么办！”
　　“求你了，我的好阿南，圈内谁不知道你之前的业务水平，那可是万里挑一，拜托拜托啦，时间地址电话我马上发你，爱你。”嘟......
　　“喂！”还不等陈南回话，宋语撒完娇迅速挂断电话，生怕赶不上奔月的进程一样。
　　望着手机上宋语发来的信息，陈南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良久，脑海中那些碎片一帧帧闪现，记忆的梗上，开出无数娉婷的花，又尽数枯萎，只余残枝。
　　三十岁的陈南还是没能走出二十岁的青春，那个热烈的少年始终被她在心底细细收藏。
　　控制不住的思绪精准的定格在了她和沈青初见的那天。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盛夏，那一天阳光热辣，蝉鸣不衰，连风都阵阵滚烫。如果不是要负责学校的微电影拍摄，陈南估计只想窝在宿舍吹空调，将摆烂践行到底。卡着最后的时间，陈南才风风火火的赶到了校园亭台。
　　“我说陈南，你能不能快点，大家都等你半天了，不要仗着自己技术好就让我们等在太阳下暴晒好吗，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大家表面恭维恭维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摄影系之光了不成。”还不等陈南停下好好喘口气，就听见一向不待见自己的顾妍唇枪舌剑的一顿输出。
　　“大姐，我到的时间刚刚好，又没有迟到，自己来早了怪天不公，难不成你走路撞树还得怪树不知道给你让路啊，你可真会自欺欺人。我就是技术好怎么了，不然你等我干什么，要急着看看脑子你自己去，放心，我自掏腰包帮你挂专家号。”
　　要是搁平时，以陈南的性子大概只会一笑而过，因为夏虫不可语冰。但是属实今天太阳过于毒辣，加之跑来的路上又吹了不少热风，听到死对头的斥责，陈南不免呛了回去。怼完顾妍之后陈南心想：放飞自我的感觉真痛快。
　　“你......”还不等顾妍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噗...哈哈哈”
　　循着笑声望去，陈南方看见树荫下站着一个顶顶好看的男生。至少一米八的身高，匀称的身材，干净利落的寸头，搭配着一张俊逸的脸庞，阳光穿透绿叶，坠下点点光斑在他身上，与其嘴角还未收回的笑意交织，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使周围的空气一下变得清爽起来。
　　“陈同学，你好，我叫沈青，是这次校园微电影的男主角，很高兴认识你。”感受到陈南愣神的目光，沈青索性直接走过去介绍自己，心里还带着点小雀跃。
　　沈青其实单方面知晓陈南很久了，刚进大学时，就听说摄影系有个清冷仙子叫陈南，不光人美，专业还十分过硬，被称为摄影系之光。当然这些都是舍友口中的陈南，被舍友天天安利，饶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沈青，也少见的对陈南产生了好奇。
　　老实讲，陈南的五官属于淡颜系，但都足够立体，骨相皮相的比例刚刚好，随意扎起的头发并不凌乱，加之工装风的打扮，不达张扬的美，看着令人很舒适，不愧于她清冷仙子的雅称。不过百闻不如一见，大家口中的清冷仙子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不过这样讲话倒是有点......更加舒适。沈青心里想着。
　　陈南回过神来，假装淡定的收回目光，稳了稳气息，用惯有的疏离口吻缓缓开口道：“你好，陈南，本次拍摄负责人，祝我们合作愉快。”
　　“行了，开始吧，每个人根据安排做好自己的工作，特别是顾妍同学，注意下形象管理，我可不敢保证在拍你的时候技术不由自主的会掉线哦。”陈南一边指挥一边不忘阴阳怪气的在顾妍心上再插一刀，反正都撕开面子了，怎么开心怎么来。
　　顾妍气急，只能朝着陈南疯狂瞪眼，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时情绪比三角形结构还稳定的陈南今天会向她发难。看见这般情形的其他人此时在心里默默思考：陈南转性了？以后得注意，可别招惹她。
　　沈青望向陈南的眼神也在此刻不可察觉的亮了亮。
　　电话铃响起，打断了陈南飘飞的思绪，与沈青初见的场景在她眼前恍如昨日，既清晰又深刻。
　　“喂，末末，怎么了？”
　　“阿南，你干儿子说想你了，还有昨天我提前歇菜了，今晚上做了一桌好菜给你赔罪。”
　　“你邀请，唐一鸣下厨，我还不知道，你做的饭我可无福消受。”
　　“陈南同学，不带语言攻击的哈......小宝闹了，先这样啊，晚上等你。”
　　听见电话那头的挂断声，陈南笑了笑，心情平复不少。
　　“对不起，小语，晚上我有事，你重新找个人替。”编辑好信息，按下发送键，陈南感到一阵轻松，心底告诉自己：过去的就应该过去了。
　　在陈南看不见的空间里，宋语将信息拿给一旁的沈青看，斟酌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表哥，我尽力了。”
　　“没关系，五年没见了，我猜到她会拒绝的。”其实看到那条信息，沈青心里突然就爬满了愁绪，凭空抑制不住的疯长，但他将情绪隐藏的很好，嘴上依然云淡风轻。
　　五年了，蓉城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沈青昨天赶了最早的飞机回了蓉城，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很久，走着走着，迎着夜色中的细雨，便走到了街角尽头，那熟悉的火锅店——如故。
　　他站在街对面，等了很久，周围人来人往，他就那样默默地站着，坚定的视线追随每一个走入火锅店的人，他知道，他想见她，哪怕远远一眼。
　　终于，透过店里每一桌的热闹，他看见了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隔着朦胧的视野，他看见她在笑。仅仅是一条马路的距离，又远远不止一条马路的距离，是分别五年的岁月，是想见不敢见的复杂，是山寺的桃花，总是会比人间四月晚开一步。
　　路灯下的影子很长，也很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