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劫》眉晓晓

8、第一篇第七章 结缘奇经

　　我循着河边的红砂岩往前行走，寻找岩的下落，漫无目的的就走到了永乐寺的山门前，对面一座牌坊映入眼帘。牌坊正面当心间上部匾额刻有“雪巢名胜”四个大字，牌坊背面当心间上部匾额刻有“第一禅林”。在牌坊正面有一照壁，以红砂岩砌筑雕刻而成，中部刻有麒麟图案。
　　我的心中升腾起一股希望，快步跑上山寺，求见方丈。
　　无发无须的老方丈看到失魂落魄的我，数着念珠沉吟半晌，徐徐的说道：“朝廷是要把你们都送回江西祖籍老家立户的。”咦？他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知晓朝廷对土司我老爹的安排？
　　老方丈又很慷慨的送了我一句：“鄱阳湖不错，回了那边记得去看看。”
　　我傻乎乎的点点头，这个和尚不简单，话中有禅机。可是这禅机究竟在哪里呢？我颇感无奈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彩，猛然间预感到云层将会有异动，即将有殊胜的景象现前，再看天上的云彩，真的就变幻了。
　　几乎是在眨眼间，天空中原本悠闲漂浮的云彩全部消失，一队出行的“长龙”浮现天际，那是不可计数的的菩萨和天人罗汉组成的长龙，估计是要有特殊的法会，佛祖要开坛讲经。
　　一时间我也忘记了伤感，高声呼道：“看呀，是菩萨和五百罗汉！”旁边的一位小沙弥说：“哪里呢？我怎看不到也！”
　　我站在小沙弥适方才身处的地方仰望，那里只能看到一条白色的云带拖得很长很长。于是请了小沙弥换转角度再去看，小沙弥看到后也是开心的拍掌道：“是真的呀！那么多的菩萨和罗汉！”
　　老方丈原本也在望天，看到我们两个兴奋地架势，合掌说道：“阿弥陀佛！空不异色，色不异空。换个角度。”
　　灵光一现，我恭敬地合掌作揖：“感恩方丈大师指点。”小沙弥则是一头雾水的站在那里，看着我对着方丈师父双手合十顶礼。
　　老方丈依旧还是那句：“阿弥陀佛！”
　　临行，方丈从僧袖中拿出一本经书，对我说：“施主，这本经书老衲赠予你，望好自珍重。”我接过经书，只见上面一行金字“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原来是《金刚经》，听说现如今朝堂上的皇帝就是酷爱此经的。
　　我揣了《金刚经》再次顶礼方丈，拜谢辞别。
　　出了山寺的庙门，一路步行下山，总是感觉后颈凉凉的，似乎有什么在一路尾随。走到山下，天色已经渐暗，我掏出金刚经来念起来，都说此经有八金刚四菩萨在日夜护持，倘使真的跟来了什么不洁之物，也好让其离去。何况在冥府最有功德的经就是《金刚经》和《妙法莲华经》，如果是可怜的亡人，我念上一念，总也是可以超度他的。
　　果不其然，还真就从山上跟了东西回来，那是一只跑得非常快的捷疾鬼--夜叉。就我以前所知，这种鬼有三种，一在地，二在虚空，三天夜叉。不会飞行，可以在陆地上行走很快的叫做地行夜叉；在虚空中飞行的是空行夜叉和天行夜叉。我看了看眼前的这位，脚丫子挺大，试探性的问了句：“地行夜叉？”夜叉同志一点头，我又问：“想要我帮忙？”夜叉同志二点头。
　　就我如何帮助夜叉这一事上，我们产生了分歧，我想着赶紧回去收拾行装，早些回到老家江西，去鄱阳湖打探打探，看看能否找到岩，可是，夜叉同志说他专靠吮饮人类的血液来生活，此前在寺院里听闻佛法一直不敢吮吸血浆，因为没有人血可饮，他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如今是挣扎着尾随我游荡，苟延残喘。说着夜叉同志跪倒在我的脚下，乞求道：“我已经饿得难以行走，奄奄待毙。再这样求食不得，只有死路一条了。姑娘慈悲，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我饿死吗？”说完，夜叉涕泪俱下，哭的匍匐在地上不肯起来。
　　“那么，你是不要我念金刚经超度了？”我让夜叉二选一。
　　夜叉那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说：“姑娘慈悲啊！《金刚经》是一定要念的，我下辈子再也不要做鬼呀！”哦，看来他是要我帮着念经超度不喝血了。
　　夜叉又接着说：“可是，不等姑娘念完超度经文，我就要饿死了啊……”哦，就是说血也是要滴。我无奈的摇头，想着不知道岩现在何处，如果他真的有了不测，是不是也已经是一抹幽魂，是否有人愿意帮他超度，愿意给他喝血。
　　“好吧，我将我的血液布施给你，希望你可以免于饥饿之苦。”
　　夜叉听到我这样答复，顿时哭得更加悲悯，他说：“谢谢姑娘，感恩姑娘。兄弟们有救了。”
　　等等！兄弟们……没等我回过味，好家伙，眼前一下子又冒出来四个夜叉，加上匍匐在地的这一位，刚好五个地行夜叉。妈呀，你早说你有五个啊，早知这样我说啥也不敢点头答应，这不还给我喝死了啊！
　　五个夜叉看起来精疲力竭、憔悴不堪的样子，他们见我有反悔的意思，顿时全部匍匐在地大哭不止：“我们这种阴鬼，只有饮食人的血浆，才能维持活命。姑娘救救我们吧！” 好吧，我咬咬牙，恻隐之心油然，毅然拿起一把刀子，在胳膊上划了五个口子，鲜红滚热的血液汨汨流出。五个夜叉见状张开大口去承接热血。饮了人血之后，夜叉们马上恢复元气，欣喜若狂，个个挺着圆鼓鼓的大肚子，脆拜在的面前，致敬谢恩。
　　夜叉们纷纷说道：“永世不忘姑娘垂怜之情，施血之恩，若有差遣，愿效犬马之劳。”
　　我气若游丝地摇头，天老爷啊，我这是不是遇到吸血鬼了，都要被他们给喝干了！我告诉夜叉们不用还我的人情，同时问起了用《金刚经》超度的事宜。夜叉们欢喜雀跃的告诉我说金刚经的能量巨大，每天给他们每人念诵一部，连续念诵七天即可脱离鬼道，当然，多多益善。
　　我点头应承，同时嘱咐他们不必跟着我，我自必每日念诵《金刚经》将功德回向给他们，这五个夜叉听了之后，满心感恩拜别而去。山寺一行的小插曲，我没有想到日后还会同夜叉碰面。
　　***
　　一路行到江西。
　　在鄱阳湖上游的祥福寺，一名老僧指引我去严家湾。我一说岩，祥福寺的老师父就给我指到了严家湾，难道说此岩即彼严？怀揣着这个猜测，我走进鸡鸣狗吠的严家湾，赫然发现这里竟然也是一个土家族村落。
　　逛来逛去，寻到了村中最是气派非常的世袭王府，王府大门前除了两尊石狮子还有上马石及几块搁柱，并同不远处有一棵苍老的银杏树。据闻王府的正堂大厅还挂有一块写有“国恩永蔽”的匾牌，为当朝皇帝亲笔题写。我坐在王府门前的石礅上思忖：为什么偌大气派的王府会在这个小山村定居，那个前朝皇帝爷亲笔题写的匾牌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谜啊谜，简直是不可解的谜。
　　我在门前狐疑，围着世袭王府转了一圈又一圈，守门的小厮倒也不赶我，好脾气的把我当空气。
　　谜底的揭开缘于一次偶然的发现。
　　一名极其眼熟的公子被家丁们簇拥出府。锦衣华服，俊俏得让我有冲他脸蛋揍一拳的渴望。我心下说你怎么没淹死呢？要不是河里没发现尸首我还真不知道你在这里享福，亏我哭得眼泪那么不值钱，原来之前都被骗的团团转，什么壮族普通小伙子啊，这摆明是俗世翩翩少年衣冠禽兽公子哥。
　　看到前呼后拥出门的阵势，我第一时间觉得这是组团去采花盗柳，因此十分不客气的就吼了起来：“那个叫什么什么岩的，你，就是你，给本大小姐滚过来！”我这一吼立竿见影，呼啦啦的就围上来了许多打手，领头的那一位面沉似水。我冷眼瞥着他，眼皮一翻道：“你谁啊你，我喊岩，你上来干嘛，你是岩那死东西啊？”
　　包围圈外，岩看着我很没气质的乱吼，眼中有很深的笑意，而他的左右站着两名家丁，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瞧。岩看着我，那表情我读懂了，意思是“你没死太好了！”奶奶的，我就是想死也得拉着你一起死啊，我怎么忍心自己一个人上黄泉路。
　　那名领头的打手大爷看起来似乎是位管家，他继续绷着一张欠揍的冰块脸，说出来的声音都毫无温度：“哪里来的姑娘，严家村没有这号人！哄走！”那群狗仗人势的家伙立马就要扑上来架走我，我在混战中声嘶力竭的喊道：“都给我出手轻些！怎么就没有一点男女观念，动手动脚，这多不好。”
　　这时候岩出声了，他低声喝住这班走卒，对着那冰块脸沉声说道：“老杨，不得无礼，这是我的朋友。”一听朋友两字，老杨眼里的警惕意味更甚了。他很不友善的对我从上到小一打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恕我直言，姑娘。我们严家湾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准养女孩。” 虾米？怎么个情况，我跟养孩子怎么还扯上了关系？难道我这身段这脸庞就如此像是孩子妈吗？后来我才知道严家湾的规矩真的很残忍，倘使生了女孩要不送人，要不将其弄死。至于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规定，反而不得而知。而老杨话里的意思是我既不是从外面娶回来的女子，也不可能是村里的后裔，因为女子后裔早给掐死或送人了，她是质问我为何会很突兀的现身严家湾。
　　这时候府门里跑出一个小个子男人，他看到我就大声地喊：“别让她接近少爷，少爷被她骗得差点丧命，要不是我奉命一直暗中保护少爷，少爷早成水鬼了。”说完一脸不屑的看着我，满眼睛的鄙夷和敌意。好吧，我必须声明，这厮说的绝对不可能是事实。如果说之前我还觉得岩可能真的同我相约赴死，那也只是因为当时的岩看起来是个没有地位没有权势的普通壮家男子，我那个土司老爹一句令下就能要了他的小命，自然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走投无路的状况下，是不排除有跟我一起寻死的可能的。可是，在知晓了他如此的不菲身价之后，让我相信这个烂借口，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以他的聪慧，以他的能力，怎么也会找到另外一条出路，而不是去演绎相约殉情的遭烂苦情剧。
　　我琢磨着要如何跟岩说明自己的情况，同时又不得不怀疑，其实他根本就不叫岩，那个岩只是他的姓，或是取自这个严家湾。正踌躇间，岩却对小个子训斥起来：“那不过是个玩笑，我们彼此都知道，只有你这个没脑子的才会信。本来我已经有了相应对策，都是你坏了我大事。”说罢摸了摸自己的后脑部位，顺带咧咧嘴，似乎很痛的样子。
　　“我这在床上昏睡了好几日，骨头都酥了，走路尚且得要人扶。”岩在说这些的时候，偷偷给我递了个眼色，让我不得不怀疑他其实被喂了软骨散断肠丸夺命销魂三步颠。于是装作不在意的笑笑：“英雄莫怪，我当日也是莫可奈何，变故突生是以忘记约定，可是我是打从心底没有诓骗之意，不信，咱们可以到那鄱阳湖上的老爷庙，到佛祖爷的面前说个清楚表个心意。”这老爷庙是鄱阳湖中唯一的寺庙，坐落在落星墩对面的沙洲上，寺庙香火鼎盛，远近驰名。我之前也是素有耳闻，只是还未能亲见。
　　“我看还是免了吧。”老杨很仗义的替主子一口回绝我的美意，同时用其细长的眼睛斜斜地瞥了我一眼：“祸水！”。我没听错吧，他说我祸水，我祸他什么了！我权当什么都没听见，对着岩大喊：“明日，老爷庙门口见面详谈，不见不散。”说罢挥了挥手就撒丫子开溜，反正，要解释的。
　　落星墩又名落星石，纵横各数丈，状如星斗，相传此石为坠落的天星，鄱阳湖水有涨有落，而此石不没于水。不知道是不是沾了这名字的喜气，我这个天上下来的小仙，也落到了这里。别误会，不是我想落，我明明是奔着落星墩对面的沙洲上的老爷庙庙门口直直去的，可是绕了好几里路发现自己绕不出去，最后就困在了落星墩，简直就是凡间说的那种鬼打墙。这还不打紧，莫名其妙的还开始头晕眼花，我这仙人根本无病无灾的，哪里来的这种种症状？正自疑惑，脑袋一顿，似乎撞到了什么大钟，嗡嗡嗡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