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劫》眉晓晓

6、第一篇第五章 情动土家

　　来到挽木大陆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在此期间我大方得体兢兢业业的的扮演着吃货的角色，不能怪我，着实是这里少数民族的美食太多了。我在忙于吃吃喝喝的同时，没忘记每次都带上那个第一眼看起来就很合眼缘的救命恩人。随着我跟恩公大人混得越来越熟稔，恩公对我也是越来越照顾，我们两个宛然成了饭友。
　　这一天，岩洗了双手，打算要亲自下厨为我做饭，我便应景儿的表示自己可以打个下手，恩公大人笑着摇头告诉我在一旁看着即可，于是，我便不余余力的对着恩公伙夫大唱赞歌，光吃饭不干活可不好，怎么的也要奉献下自己的口水，略略表示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我看着岩将用水浸软的沙米置于铺着白洁麦杆的案上，细细搓揉；看那细浆经箩滤后变成白白的粉浆；看他那一双素手转将粉浆烧煮、使凉，切成细条拌加佐料。看到最后我在一旁早已是红了眼，口水连连，连赞歌都有些唱不下去了。
　　赞来叹去，猛然间我盯了岩的双手，忘记了继续拍马屁，疑惑的问：“这双手修长素净，怎么看也不像是干农活的粗手。”
　　岩笑笑，手上依旧在忙碌， “我家祖上本是有名的医者，对于手脚的保养之术还是很擅长的。”
　　饭做好了，我急不可待的捧了大碗吞食起来，一不小心还差点被噎住，于是乎我对着自己的嗓子连抓带挠，好一阵折腾，终于呜咽着叹出声：“好吃！这趟……不算白来。”见我吃顿饭都能如此惨烈，旁边的岩脸色骇得发白，瞬间又绿，跟吃了苦胆一个样儿。
　　我吃了一碗又盛两碗，啧啧赞叹有声，而岩则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厨艺，他竟问我：“这沙米粉当真有如此美味吗？”言下之意，真有做得如此香喷喷吗？
　　我连连点头，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将脸继续埋在碗里，忙着大快朵颐。
　　“说来惭愧，我是只会做这一种吃食，喂，我说你慢慢吃，还有许多，小心别再噎到！”。
　　我依旧不遗余力的埋头猛吃，顺带嘟囔：“好吃好吃真好吃！”很快又消灭掉了一碗，顺便提醒他：“吃饭时要是来点即兴节目，那是最好不过啦。”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评书笑话说唱艺术，至少民歌还是通俗易懂的。
　　岩轻轻地摸着我的脑袋，取笑道：“你是猪吗？还是猪投胎的？瞧你这副吃相……这哪里像是大小姐，简直是饿了半年的逃荒的！”，虽然如是说着，岩还是好心的为我讲解。却原来沙米是一种叫“沙蓬”的植物籽实，产自大漠，采后的沙米要晒干、碾皮。沙米成熟的十月，沙漠边上的庄户人家便带上工具相约去“打沙米”。人们将布单铺在沙砾上，沙蓬棵子摁在布单上，挥舞着棍子一阵捶打……
　　我吃着听着，听着吃着，不其然心头冒出个想法，等有机会定要跟岩一同打打沙米。想这些的时候不禁就笑弯了眼，顺便又给自己捞了碗沙米粉。岩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侧过头去不忍再看。
　　吃完了沙米粉我意犹未尽，扯着岩的袖子嚷嚷还想喝点汤水消化消化食儿。岩忽然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笑着说：“丫头子真能吃”，颇有些宠溺的味道。这还是他第一次不叫我大小姐，头一遭刮我的鼻头儿，而这个亲昵的动作曾是于阗王最喜欢对我做的。一时间我开心得哈哈大笑，笑得漫山遍野的狗尾巴草都开了花。
　　岩点着我的鼻子说：“你还真能吃，灾荒年间最先饿死的一定是你这种大胃王。”我瞪起了眼睛鼓起腮帮子，我爱吃那是给你面子，算你手艺好。岩伸手扯了我的面皮，扯得变了形，然后对着我的脸深情款款的表态：“不要这样小气！有一款山药米拌汤还是不错的，这就领你去尝。”
　　我一路跟着岩嘻嘻哈哈到了小吃店里，偷摸溜进后厨，非要参观参观。店家也是好脾气，没有赶我出门，还一边将小米淘净下到砂锅里，一边告诉我要旺火煮成八成熟，山药切成方块。我感激涕零的看着店家最后少少撒了些面粉，搅匀加盐，满心以为可以出锅吃了，口水流一地，结果店家告诉我吃前还要热清油、炝葱花，末了要加切碎的酸白菜。
　　我吞了吞口水：“就是说……我现在还不能吃？好吧，那就等一会好了，不过我这个人是吃素忌五辛的，这葱花还是免了吧。”听到我如此说，岩的眼中眸光一闪，他问：“不吃肉也就算了，怎么还不吃葱花？那刚才我做的沙米粉里面也是放了葱花的，怎么没见你少吃一口？”
　　随着岩的发问，店家也很好奇的望向我。我本来想说葱蒜这一类的五辛食物吃了之后会让人的欲望增强，一种后人称之为荷尔蒙的东西会加速分泌，从而影响肉身修行，想了想还是作罢，于是故作大力地摆了摆手，答道：“天生的，我天生的！天生不爱吃这些东西。你放葱花的时候我没注意。”
　　岩狐疑的看着我，显然对我的解释不甚认同，不过倒也未曾继续追问。只不过，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吃到放葱花的沙米粉。
　　用罢味淡色亮，清香可口的山药米拌汤，我摸着肚子满足地对岩表达感激之情。岩说其实还有诸如醪糟鸡蛋、红烧羊羔肉、卤鸡、肉夹子，喷香得紧，定能让我唇齿留香，只是可惜我是个吃素的主儿，没那口福。
　　我嘻嘻笑着说：“没关系，吃不全美食，可以看美人。听说这里有貌美的土族阿姑，擅跳优美的安召舞、唱动听的土族花儿。咱们要不就去凑个热闹吧？可好？”嘴上商量着，手上不商量，下了大力就扯着岩往石门沟神鹰山下的土族山寨跑，不能腾云驾雾也给跑出了雾，烟尘滚滚。
　　岩对于我的强拉硬拽表现的很合作，隐约瞄见他还偷偷笑。到了山寨门口，我正要嚷嚷一路行来我又饿了想要吃东西，猛抬头，发现有位年轻族长已经等在了那里，身后还跟着一帮土家儿郎，我吐吐舌头，心说岩还认识这样有气势的土族族长，难不成也是从水里救过人家。
　　进入山寨，一杯酒敬天谢地，入座后，土族姑娘们端上了用青稞做的粉皮、手抓羊肉和土族风味的素菜，我拿起厚厚的大饼“倥锅”，边尝美味素粉皮，边打量在座之人，赫然发现，席间却竟有一半是中原人打扮，看来这个族长交友甚广呀！正自打量宾客，服装艳丽的土族姑娘们已身姿柔美地在院子里跳起了“安召舞”，满目彩裙飞舞，满院喜气盈然。我立时将关注的目光投射到了美女身上，逐一的在心中给姑娘们打分。
　　饼足饭饱填好肚子后，我开始饮用奶茶，眼睛不忘扫了一下身侧的岩，见他正和族长开怀畅饮，于是我缓缓放下奶茶，也端起了青稞酒，说实话，这酒即便是在天上，我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的，仙家不忌酒，佛家才认为酒是隐戒，即便是佛道双修，我对于这个酒戒委实持得不严格。手中捧着青稞酒，心里打起了小九九，我深知自己没有豪饮之量，顶多就是应个景伤个秋，怎么也不可能像岩那样的的翩翩优雅如喝白水样，考虑又考虑，小小的抿了一口酒，权当尝个滋味先。
　　噗！一口酒如箭般直直地喷将出去，这酒真难喝，跟天上的月华香完全没得比，而且还如此的辣口。
　　我扯了袖子擦嘴角，暗自琢磨着应该将剩下的大半杯偷偷倒掉。没想到我这一口酒喷得响亮，惹得大家纷纷侧目，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方便浪费粮食，毕竟这酒也是青稞酿造的。
　　我满脸红煞，难得的有些羞赧，刚打算说点什么化解下尴尬，不其然的一声亮音传出：“我的贵客们，请欣赏阿姑们的‘轮子秋’。”抬眼望去，原来是年轻的族长举了酒杯为我解围。
　　族长的话音方落，站在绳圈内的阿姑们已飞快转动，那些惊险动作，引得大家高声喝彩。不一会儿的功夫，呼啦啦又上来一群土族的姑娘，嚷嚷着说要同客人对歌，一方唱罢一方接，她们说输者罚酒三杯。
　　我初来乍到，接歌时不可避免的出糗，难免被罚。几轮下来，虽已能应对自如，可宾客们起哄说我唱得好，要奖励我三杯酒喝。这样看来唱的好与坏都是要喝酒，简直就是进了连环套。我看着面前的三杯青稞酒，思量又思量，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我选择冲着岩抛洒起了“媚眼”，求救的意味十分明显。
　　年轻的族长见我葱葱菠菜送不停，哈哈大笑开了口：“饮酒要一醉方休，开怀尽兴，喝他个昏天黑地！这救兵还是免了吧。”
　　我不放弃的又给岩送了一捆菠菜求救。
　　岩终于放下手中的酒杯，浅浅地笑着：“给我个替你喝酒的理由。”给你个大头鬼啊！我心中腹诽，嘴上却抹了蜜糖：“请代我饮下这三杯酒，为着在座的人儿中你的歌声最高亢最悠扬。”岩的笑意加深，浓密的睫毛扑扇出迷人的侧影，他抓过身旁的夜光杯连饮三盏酒，那美玉制的夜光杯在他唇下烁烁发光，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也许，我要找的人真的就是他吧。

　　离了山寨，走走停停，一路南行，去看那金色绸缎般亮滑的沙角山。沙角山山高数十米，沙峰起伏，峰危似削。那红、黄、绿、白、黑的五色沙粒更是细软滑圆。陪同前来的岩是个好向导，他说天气晴朗滑沙时，沙砾会发出轰鸣，又言时虽无人，但凡有风过，亦轰鸣作响。我心情大好，拖了岩的手，一路爬上沙山的顶端。岩默默不语，任我拖了他的手。看起来，他的心情也是甚好。
　　站在沙山顶，我松了岩的手，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岩靠着我坐下，目光落在被我放开的那只手上，他说：“空空的。”
　　什么空空的？我撇了撇嘴，完全有听没有想，一俯身顺着陡立的沙丘开始向下滑行，只听耳边的沙鸣声初如丝竹管弦，继若钟磬和鸣，进而金鼓齐鸣，那美妙的沙鸣随着我的笑声一路飞扬，直上云霄。
　　滑到山下似乎只是片刻的光景，岩摸了摸我的头，为我清理身上的沙土，我嘻嘻笑着，安然的享受着这种待遇，回味方才的金鼓齐鸣：“没想到这沙鸣还真是蛮好听的，中间还有变奏呢！”
　　“你可知道，这沙岭晴鸣是有来头的。这里原本水草丰茂，并无沙砾，后有一将军领兵西征，在此遭敌军偷袭，一夕积尸数万，全军即将覆没之际，狂风骤起，吹黄沙成丘，两军人马尽埋沙中，沙内时闻有鼓角之声，从此就有了神沙山，至今犹在沙鸣则是两军将士的厮杀之声。”岩对风土人情自然比我熟知，将这一则往事娓娓道来。我看着这深谷为陵，高岩为谷的鸣沙山，不禁想起了那一百零八道天雷，想起了那把破空袭来的金簪。

　　自神沙山北坡下行，行至山脚，在岩的指点之下我看到了沙丘环抱中的一弯清泉，此泉虽在流沙中，却涟漪萦回，如新月般可爱。又因风吹沙不落，亘古沙不填泉，泉不涸竭，得名沙井。相传泉中生长着铁背鱼和七星草，人食之可消灾祛病、延年益寿、返老还童，所以又称药泉。
　　听罢岩的介绍，我委实好奇得紧，立时便要下水捉个铁背鱼，嘴上还不忘嘟囔：“别误会，我吃素不吃鱼，就是想看看这铁背鱼到底张了什么模样。”
　　岩看我那猴急的样子，嘴中溢笑，他把我拉到泉旁建的药王庙，徐徐开口道：“在这里求一求吧，想消灾祛病就在这里求。”
　　我对着药王菩萨的像盈盈下拜，没忘记抱上自己兮无恨的本名，心中碎碎念：“药王菩萨，给点提示吧，我找对人了吧？这个岩是解因在异世界的转世吧？”回转头看到岩正噙了浅笑，无声的望着我。我拍拍额头，笑道：“跟菩萨求个好姻缘。”岩学我的样子拍了拍额头：“药王菩萨不管牵红线，你拜错人了。”
　　从药王庙出来，我与岩并坐于泉旁，这里芦苇丛生，无风自舞，一片清幽雅致。我手握水草，痴看那蓝天黄沙间的半月清泉碧如翡翠。忽地一股淘气冒了出来，我丢下手中所持的水草，跳进水中，掬起泉水洒向半空，终年澄澈如镜的药泉随着我的抛洒，现出圈圈涟漪。我伸出粉嫩的舌头偷尝落于嘴角的水珠，恩，清洌甘美之极，这味道比那青稞酒好太多。再回头，发现岩的眉头紧缩，片刻的犹豫过后，似乎下定了决心，自怀中取出一方丝巾，缓缓的走向药泉，走向药泉中的我。
　　“喂，你这是干嘛？不发一言上来就给我系了条丝巾，大热天的，你这是要勒晕我吗？”我扯扯脖子上的累赘，看看脸红的岩，故意装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岩难得的哑了嗓子对我喊：“女人，闭嘴！” 我很合作的闭了自己的嘴巴，心说，这德行跟解因做于阗王那一世还真是有够雷同。可是，岩，你真的是解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