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劫》眉晓晓

39、第六篇第一章 业尽情空

　　再回天庭，司命星官青鸾学着徐达府中家仆的模样拽我袖子，很温柔的对我进行拉拽阻。我双臂轻轻一扫，将青鸾甩了开去，喝道：“别闹！”。
　　青鸾举着个厚重的本子，颠颠儿地跟在我身后，“我不拽您，您再一下子控制不住，又掉下去，投错了胎，我可没法交差！”
　　我揉揉额头，有些隐隐的痛。对着青鸾细声道“小蓝凤凰，你跟我跟得如此紧，莫非我这才回天上……就又要下去？说来此番真真遭罪，委实不想再体验了！”
　　“怎么叫遭罪呢，你这投胎的可都正宫皇后呀！这叫遭罪？”青鸾不慎赞同的撇嘴。
　　繁华散尽梦如烟。人世间这一切的福报在我看来全是受罪，可是没有下凡实战过的青鸾自然是无法理解的。于是，我给她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人间宋齐梁陈隋六朝代，这六朝中多少当皇帝的最后都是很痛苦。齐国的最后一任皇帝，在齐国整个的亡了以后，乃至要杀自己女儿，他一边拿剑来杀公主，一边讲‘愿汝生生世世莫生帝王家’……那是非常痛苦的……富贵的痛苦比贫寒、比一般人还要痛苦。总归一句话：人间万般皆是梦，梦醒来，一点痕迹都没有。”
　　青鸾对于我说的这个故事没有任何的唏嘘，反而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没痕迹呢？有的有的！”随即对我挤眉弄眼，“你就没发现你的不花哥哥，还有那个很配合你的第二个皇后，跟你有些渊源吗……”
　　这边青鸾嘴型一动，刚要说，我便立即喊：“阿弥陀佛，打住！不可说！”可是，青鸾她已经很欢快的说开了：“多的信息不透漏，反正一个是赫连神君，一个是解因帝君，具体角色自己去分配。”末了还附赠两声很诡谲的坏笑。
　　似乎被青鸾的怪笑刺激，我猛然间想起一件事，“小蓝凤凰，一澈星君呢？”当务之急，一定要找到一澈这家伙，暴揍再暴揍之。谁让他给我写的“剧本”太阴郁，太灰暗，太反面，太不堪回首了。

　　青鸾嘿嘿一笑，她说：“妙菩萨您也就别找一澈茬了，他那也是没办法而为之，谁让您非要想不开，挑战啥不好非要成佛？搞得我有心帮忙无力回天，只能替您干着急。”
　　听到青鸾对我的称呼从“你”变成了“您”我约莫着也猜到一澈星君可能有专门交代过。
　　我说：“小蓝凤凰，你在这天上也是有些辈分了，总是掌管别人的命运，会不会无聊？有没有想过也去苦海走一遭，尝尝鲜？”
　　青鸾很配合的露出好奇的小眼神，很狗腿的采访我：“您能先来份苦海旅游感想不？”
　　对于青鸾的这一要求，我立即给予回应：“要恨一个人，要永远的不愿想起一个人，请到苦海游一游。”
　　青鸾一敲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的模样：“啊！这天上多好啊!您看您的天衣有多漂亮，领子都是蝉翼般，我没事干嘛找抽要去下凡！有些事情咱听听也就罢了，还非要挤破了头也要进，那就有些勉强不是。”
　　这一次换我叹了口气，“芙蓉白面皆是带肉骷髅，美貌红妆不过蒙衣漏厕。不入轮回怎知轮回苦？”手儿一伸，顺势扯住了青鸾的绿色袖角，“你总在天上享福，没有历劫经验，将来如何写出噱头来？”
　　青鸾从我的手心里，一点点抠出自己的衣衫，嘿嘿笑着：“苦乐自当，无有代者。这下去历劫可不是说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就折了进去，多危险，我还是好生做我的司命星君吧。虽然我这里的帝释天一昼夜仅仅等于人间百年的，比不得其他天界，可是起码可以跟阿修罗天比一比，再者说了，没事活那么久干嘛！”
　　一句话把我噎住，我刚要说不管是多高天的众生，纵然寿命长，它还是有生灭，我当初在□□的寿命比一般的天人更长，但是身灭不灭？灭，终究还是有生灭，不然我不会往返人间天上经历这几世轮回情劫。可是看青鸾的架势完全不想再同我探讨这个问题，于是只有摇头而笑：“天人的寿命虽然很长，终是无常，唯有证得涅槃，永离诸苦。”
　　“是，我谢您了妙菩萨，那鬼道众生的寿命也很长，地狱众生的寿命犹如人间的天文数字。于鬼趣中寿五百岁，同于人间万五千岁，黑绳大地狱一昼夜等于人间36,000,000年，您老有时间您就发发善心，地狱门前走一遭，救救黑绳大那里地狱寿命一千年的众生吧。啊，还有，据说众合大地狱的昼夜等于黑绳大地狱一千年，您时间充裕的话，顺便也去去那个终极大地狱走走瞧瞧。”青鸾甩衣袖，招来一片云彩，对我稽首：“妙菩萨，没事的话，您身为三大弟子之一还是赶紧回您师尊文殊菩萨处报道吧，恕小仙不远送了。”
　　为了耳根清净，青鸾风一般的驾云逃走了，我则捏了个诀儿，慢慢悠悠的在天上瞎逛。
　　成佛之路必经情劫。遥想当年，多闻聪慧英俊文雅的阿傩尊者本是释迦佛的大弟子，俗世中还曾是佛的堂弟，令见者心生欢喜，不单佛喜欢他，更是有大众缘，尤其深得女众的尊敬，但是因为他过于依赖佛陀，以为佛可以赐予他智慧和解脱，所以一直没能证得阿罗汉果位。当他见到曾经与自己有五百世恩爱夫妻缘分的摩登伽女时，立时就被其用魔咒迷住了，定慧全失，刹那间堕入情网，幸好佛在远处以神通力知晓此事，请文殊菩萨赶往解救方才度过此劫。经佛陀呵斥之后，阿傩尊者终于明白智慧和解脱乃至一切修行唯有靠自己。
　　想到阿傩尊者这一桩旧案我便不由得又皱了皱眉，那阵子天庭私下流传一个版本，说某一日阿傩对佛说自己喜欢上了一名女子。佛陀就问阿傩有多喜欢这女子。阿傩回答说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那名女子从桥上走过。
　　当一些天女们对此长吁短叹，深深感动于阿傩尊者的痴心时，我却觉得此事为讹传。要不说天上的人就是太闲，以至于连佛陀的弟子们都不放过。
　　阿傩尊者所喜欢的女子想来是极美丽的，美到令阿傩一见倾心并许了三个五百年的宏愿。问题是，单因为一张脸儿就喜欢上了，这岂非儿戏？须知，但凡有些神通都可以变化样貌。那么，倘使不是这个原因，而是有许多前世的因果纠缠在里面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试想一下，如果当阿傩尊者真的成为了石桥之后，苦等了一千五百年，结果，从桥上堪堪走过的竟然是一齿摇发脱的老妪，这将会让苦等经年的阿傩尊者作何感想？
　　男女之情，皆有前世姻缘，一切众生，从无使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所谓爱不重不生娑婆，情执不深不堕轮回，而这情与爱却极是短暂，易生变化--情无定，今天有情，明天无情了；爱无定，今天爱了，明天不爱了。这一荒唐的情爱着实的让人觉得可笑。
　　我摇着头，暗自笑着当年的这一段传闻，一不小心就晃荡到了水兰天，突然见到许多女仙手提花篮结队而来，翩翩虹彩耀眼。
　　我止住云头，看了那些女仙仪态万千的去贺喜。却原来是初禅二天的茗霄大帝新近得子，一个从肩膀上生，一个自膝边上裂出来，两个小娃娃煞是可爱。欲界天里还都是女仙产子，到了此天以上男神生子，总归是觉得稀奇，说白了，就是想看个热闹。
　　我远远的听着仙子们咯咯的笑声，彩衣飘舞，眨眼没了踪影。忽然，身后又跌跌撞撞追来一仙，云头都要踩歪了，她边追边喊：“弄错了！弄错了！不是两个男娃，是三个！左肩，还有左右两膝……喂喂……我说你们等等呀……少带了礼物别说我没提醒……喂喂……记得呀，这三个娃出生就会说话，自己都给自己起了名字，一会儿别搞错了！一个叫穆白，一个叫云殇，一个叫……叫什么来着……啊，赫连……”
　　……
　　远处，若隐若现的空中楼阁，一片金灿灿的庭院，波罗罗花金衣耀眼。我站在楼阁之前，面上的笑意亦是若隐若现。
　　穆白，曾经的心月狐，我凡间的弟子启，我曾经深爱的于阗王；云殇，曾经的孔雀王子，苦海上离异的天婚，我的师弟夜狄光；赫连紫，曾经的井中黑龙，我的手下败将，罗布泊的百年蛇王约……
　　原来你们投到了□□天，成了一家人……
　　我随手拈了一朵金色的波罗罗花，放在鼻尖轻嗅，呵，果然，果然还是逃不脱轮回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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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