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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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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没有移动,额头的点点水渍往下滑落,黄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看着水里得意不已的崽子。
低下脑袋摇晃,张开嘴巴,喉咙里吼声低沉。
“吼!”
似乎在说:别闹,乖乖的。
娃娃小手背背后,看天看地假装不看咪咪,眼角余光偷偷瞥向咪咪。
自以为咪咪发现不了。
老虎纵身一跃,长而健硕的身体划过长空,爆发力量线条的美晃得娃娃眼睛圆溜。
“哇!”
“砰!”
伴随着娃娃惊叹声落下的是老虎入水时的巨响,半人高的水花四溅,不偏不倚,娃娃从头到脚淋了个湿透。
头上滴落的水渍使得眼睛睁都睁不开,双手用力呼撸着,抹尽眼睛上的水流。
娃娃抬眼,咪咪泡在水里,长长的毛毛顺着水流飘摆。
神色慵懒,半眯起眼斜望着娃娃。
娃娃嘴巴张张合合,被气得一时无言。
想泼回咪咪,她就没有胜算。
在地上没有,在水里…
娃娃看一眼淹在水里还裸露着脊背的咪咪,那是更没有。
说到底,是体型差距,如果娃娃长大,就泼得过咪咪了。
咪咪是怎么长大的?娃娃思绪翻飞,一会儿一个样。
老虎见娃娃久久不曾过来打扰,有些小失望。
它就是想嬉水打闹了而已。
几片树叶从上流飘过来,老虎半眯的眼睛立马瞪圆了,来了精神。
四肢划动,庞大的身躯追逐着三片树叶,溪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涟漪。
张开嘴巴,一口咬下飘荡的树叶,瞳孔肉眼可见的亮了一瞬,转头衔着树叶朝着娃娃游过来。
娃娃埋头正搓着手背上的黑泥,一搓一条长长的泥线。
溪水被太阳晒得温温热热的,娃娃坐在水里搓得正起劲。
小心翼翼地搓着,生怕泥线断掉了。
老虎游过来,荡起的波纹大了些,娃娃手在水面上,泥线被冲进水波里,旋转着沉入水里消失不见。
娃娃呆愣住,右手捏捏仅存在指腹间软软的泥。
还好还好,还给她剩了一点点。
娃娃抬眼望向俨然不知自己犯错的咪咪,小大人似的长叹一口气,像是颇为无奈的说:
“咪咪,你是大咪咪了,不要老是粘着我。”
可语气说不出的傲娇,站起来,就像想往常一样挠挠咪咪的下巴,每次咪咪来找自己,准是要摸摸挠挠。
手指间的黑泥粘在手臂上,这样就不怕被冲走了。
老虎吐出嘴里的树叶,树叶漂浮着流向娃娃,娃娃没注意。
树叶飘过娃娃,娃娃还是没有反应。
老虎歪头,几步上前用身体拦住顺流而下的树叶,挨娃娃更近,杵得娃娃后退一步。
娃娃无辜望着老虎,就算挠痒痒也别急啊,当心摔倒了。
老虎转头用鼻尖触动停在腰间的树叶,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娃娃。
快来玩这个,这个好玩。
娃娃见咪咪低下脑袋,以为是要摸摸,手刚伸出,咪咪就撇开。
“吼!”
老虎只差要说话了,这两脚兽幼崽咋那么笨,连树叶都不会玩。
树叶游戏是幼崽最喜欢的,每次都能玩好久好久。
可两脚兽幼崽似乎不大聪明,不会玩这么有趣的游戏。
老虎背过身,前肢拍打水面,“啪啪”水花溅起。
被气到了。
娃娃挠挠脑袋,不知道咪咪在生气,以为在玩水,便没有管,低头继续编织泥线。
老虎拍了半天水花,怒气渐消,又转身注视着面前的幼崽。
尾巴像条蛇一般灵活的游来荡去。
荡起的波纹欲漫不漫的试探着娃娃手背。
它的尾巴也很好玩的。
每次尾巴动作大了,水纹高,就挨娃娃一眼。
幼崽有反应,老虎得劲了,尾巴欢快地轻轻摆动。
天高云阔,阳光晒照,暖暖的洒在溪水里,溪水波光阵阵,一片片白光荡漾。
风不轻不重,吹动娃娃红头绳,远处鸟鸣清脆,悠扬悦耳。
娃娃泡得皮肤发白褶皱,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溪水。
娃娃坐在石头上,特意泼水浇在上面,免得烫坏屁股。
小手撑着下巴,看着水里一动不动的咪咪,悠悠的叹一口气,低下脑袋,看着破破烂烂的衣衫,扯扯摆摆。
她没有家了。
她想起来了,伯娘已经把她送人了,说是到了新家顿顿吃肉,有穿不完的新衣裳。
为了让自己走,还把小花姐姐的红头绳给了她。
娃娃摸摸头顶的两个快要散架的揪揪,双手使劲,想要揪揪更牢固一些,没成想,红头绳被一不小心扯了下来。
红艳艳的躺在掌心里,娃娃凝视着,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
珍惜的揣在衣兜里,小心拍拍衣兜。
可不能弄丢了。
跳下石头,捡起水壶带子和挎包,回望一眼懒洋洋泡在水里的咪咪,转身迈进林子里。
她不能跟咪咪回去了。
她没有家了。
老虎耳朵动动,看着幼崽进入林子。
林子里静悄悄的,娃娃有些害怕的咽咽口水,眼睛四处转动,什么也没有,都是草和树。
大着胆子踏进林子里,神情紧张的停一小会,什么也没发生,她还好好的站着。
有了第一步成功的试探,娃娃放心不少,大步向着林子里迈进,虽然娃娃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娃娃天真的以为出了这片林子就能看到房子,小小的脑袋思考不了那么多,只有一个念头:
伯娘不要她了,那她也不要伯娘好了。
身影一顿一顿,慢慢消失在高大的草丛中,只听得见悉悉索索穿梭草丛发出碰撞的声音。
娃娃心里憋着一股劲,越走越快,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大方向错误。
按照她的前进路线是朝着深山里去,离人家户更远。
深山情况复杂,哪怕是成年人也不敢轻易踏足其中,娃娃不知无畏。
走得累了,娃娃随地坐在地上歇歇,抱紧水壶,缩着脑袋打量。
阳光稀稀拉拉的洒落在腐烂的树叶堆里,腐叶上不时有蚂蚁细虫爬来爬去。
鼻尖萦绕着一股幽深的烂叶味,缝隙间投下一道光线,光线中灰尘漂浮不定。
她不怕,心里默念鼓劲。
娃娃在树底下行走,高大的树杈上缓缓爬动着一条棕色带有黑斑的蛇,脑袋顺着娃娃的方向支起。
悄无声息的靠近。
信子自嘴里探出,细长的分叉接触空气感知着,分辨着。
“嘶嘶...”
这是一条幼年期绞花林蛇,有毒。
娃娃无知无觉,脚踩在落叶上发出阵阵的咔嚓声,拖着水壶在落叶上划出一道痕迹。
空气变得浑浊,树梢鸟儿像是察觉到什么,惊得振翅高飞,压弯树梢,带起一阵簌簌声。
娃娃停住脚步。
周围过分安静,静的好像只剩娃娃一个人。
猛地转头望去,身后空无一物,左边右边亦是空空的。
娃娃捏紧水壶带子,手指头紧紧扣住掌心,眼睛不住的张望。
浑身汗毛竖起,手臂上冒出粒粒分明的鸡皮疙瘩,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娃娃有点害怕。
位于娃娃头顶的树枝纵横交错,空隙里铺满细细碎碎的光斑,绞花树蛇宛如无声暗处杀手,椭圆的瞳孔死死盯住下方的娃娃。
突然。
娃娃低头,地上细碎的光斑有变化,阳光投射下,一道树枝鼓起包的阴影在慢慢地移动,分开。
树枝会移动,分开?
娃娃立马扬起脑袋,向上看去。
树枝上悬空半个身子的绞花树蛇跟树下的娃娃四目相对。
电光石火间,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一人一蛇,谁也不动弹。
娃娃瞳孔剧烈收缩又不甚明晰的亮了亮,捏紧水壶带子的手不知不觉松开。
长而肥美的大蛇,一手只怕握不下。
“扑通扑通!”
心脏鼓动声清晰传入耳膜中。
慢慢抬脚后退。
“咔嚓!”
脚动树叶骤然发出脆响。
这声响动打破对峙的平静,树上的蛇宛如疾驰的利箭绷直身体朝着娃娃飞射而来。
娃娃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呆愣在原地。
绞花树蛇逐渐在眼球里放大,蛇头几乎吻上娃娃的挺翘的鼻尖。
却也只停留在鼻子上方一寸的距离。
娃娃右手抓住蛇身,死死扣住,大力甩出去。
左右甩动。
跟在玩跳绳一样,鲜活的绞花树蛇像是死物一般任由娃娃折腾,没有一点反抗的举动。
“啪!啪!”
娃娃抽动蛇身,砸在树杆上。
转着圈的甩,猛猛砸。
娃娃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子,却也掩盖不住弯弯的嘴角,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原来只是一条蛇啊。
就在刚刚,她以为会钻出什么坏家伙,以为遇到伯娘说的大虫,她最怕大虫。
伯娘说过,大虫会吃小孩子,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小孩子,大虫最喜欢。
皮薄肉嫩,一口一个。
绞花树蛇晕晕乎乎,娃娃手腕甩地酸酸的,估摸着差不多够了,小心松开蛇身,扔在地上。
果不其然,蛇像死了一样,不再挪动。
娃娃环顾四周,小跑着在右边土坎上掰下一块大石头,有成人拳头大小。
睁大眼睛,眼也不眨举起石头朝绞花树蛇的脑袋砸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蛇身疼痛蜷缩扭动,扭成麻花,想钻进烂叶躲避,可娃娃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
蛇头脑浆崩溅,砸得稀巴烂,再也看不出是蛇头,彻底死去。
娃娃呼出一口气,扔掉红白相交的石头,看看手上沾染的秽物,不甚在意擦在旁边的树杆上。
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有些酸,可真是累死人。
“呼呼呼…”
眼睛瞟向大蛇,抓起蛇身轻柔地摸摸捏捏,滑溜溜的,又冰又凉,摸着真舒服。
揪起尾巴,拖过来一些。
软软的,全都是肉啊。
娃娃掰着手指头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肉了,蛇肉也是肉,为数不多的记忆想起在柱子哥哥家吃到过肉。
那滋味,啧啧。
她之前也打过蛇,没这条大,伯娘可高兴,做了吃,虽然自己只得了一口汤,可好吃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砸吧砸吧嘴,她现在想吃了,这条蛇该有多少汤,多少肉。
全都是她的,她一个人的。
捡起蛇身,挂在脖子,太长,缠绕两圈。
“嘶!”
抬起脚,娃娃猛然想到一件事:
她好像不会做蛇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