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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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宴前一周，定制礼服终于完工。
拿到礼服的那一刻，明饶立刻赶往父母家，一进门见宋婉聚精会神地盯着平板，老花镜几乎要贴到屏幕上去了。而晏予川则坐在一旁，面前堆满了闪闪发光的珠光纸请柬。
最近为了筹备订婚宴，晏予川三天两头就往他父母家跑，甚至比明饶来得还要勤快。他看见晏予川在家时，甚至懒得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径直将他拉去衣帽间试礼服。
明家人办喜事有保留着一套极其繁琐的习俗，至今仍未简化。不过，考虑到年轻人往往不愿因循守旧，总想玩些新奇的花样，因而将那些复杂的传统仪式搬去了订婚宴，至于婚礼，就交给新人自己去拿主意。
因此，明家的订婚宴规格，和婚礼相差无几。
即便是在电子请柬盛行的今天，明家仍然坚持采用纸质请柬，要求宾客以亲笔手写回复，以示敬意。
确认礼服尺寸无误后，二人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宋婉抬起紧盯着屏幕的眼睛，问了明饶一句：“阿饶，你说到时候豆豆坐哪儿啊？”
明饶随口说：“没有小孩儿的桌吗？”
“有倒是有，只是那些小孩儿都太小了，还不三岁，还得安排保姆照顾。豆豆都十岁了，和他们也玩不到一块儿去，上回你表哥结婚，就是给她安排和其他小孩坐一块儿，她还闹情绪呢。”
明饶心想也有道理，他很喜欢这个小侄女，便说：“那就跟哥哥嫂子坐一起吧。”
“你哥嫂坐的是主桌，位置有点不够呢。”
明饶哀嚎：“不够就加呗，我们家是穷到连张椅子都买不起了吗？”
这次订婚宴请了接近三百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明饶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可想而知他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有多么烦躁。
宋婉对此也理解，便也不再多说，扭头看向晏予川，装作不经意地问：“予川，你家那边确定有哪些人要来吗？”
之前她隐约从明饶那里听说过晏予川的家庭情况，知道他的成长背景颇为复杂，本人也不总是对此避而不谈。可结婚毕竟是两个家庭的事，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
今天她突然提到豆豆的事，本身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将那个敏感的问题引出来。
晏予川从容地答道：“不用管我这边，您看着安排就好。”
“这怎么能看着安排呢？有哪些人要来，你总得提前跟我说，不然我安排不好，怠慢了人家怎么样？”
晏予川微笑道：“妈，您放心，我没有家人要来。”
宋婉轻轻吸了口气，又细声追问：“你那位姓林的养父呢？如果让他坐主桌，你觉得怎么样？”
晏予川摇头，“他不来。”
“是没有回信吗？要不你打电话问问呢，毕竟是你的大日子，他毕竟是从小把你长大的，缺席也不太好吧。”
“不用了。”
“要不你看看，有没有别的长辈——”
“妈——”
这时，明饶拖着声音警告地喊了一声。
宋婉不好意思地闭上了嘴，一时间非常尴尬，反倒是晏予川率先开口，微笑着缓和气氛：“没关系的，妈，您看着安排就好。如果位置不够，不用给我这边预留。”
午饭后，明饶陪宋婉去散步，这时策划恰好将酒品的最终方案发过来，晏予川便留在家中确认。
散步归来后，宋婉上楼去睡午觉，明饶四下搜寻，最终在餐厅里找到了晏予川。
晏予川站在长桌前，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低头沉思的侧影上。明饶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背后揽住他的腰。
察觉到动静，晏予川微微侧头，握住他的手掌，“回来了？”
明饶“嗯”了一声，目光扫了一眼桌子，“干嘛呢？”
“确认桌面布置方案，”晏予川对着几个形状各异的金边水晶杯抬了抬下巴，“更喜欢哪个杯子？”
明饶歪着头，指向一个长笛形的香槟杯，“这个，比桌花高一些，更有层次感。”
“好，”晏予川勾了勾嘴角，“我们就用这个杯子敬酒。”
明饶看了眼晏予川手机屏幕上的方案图，“这杯子里是不是还要塞餐巾的，就是那种折得很漂亮的？”
晏予川点头，“定的牵牛花形状。”
“什么样子啊？”
晏予川翻了翻相册，没找到图例，“在妈那里，一会儿我让她发给我。”
“那你折给我看呗。”
闻言，晏予川从餐盘上拿起一张四四方方的餐巾，僵硬地比划了几下，最红还是放弃了，无奈道：“我不会折。”
“好吧，”明饶撇了撇嘴，“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晏予川将餐巾折叠好，放回餐盘上，淡声道：“可以学。”
明饶拿起刚才选定的长笛形香槟杯，握在手里把玩了一阵，缓缓开口：“刚才散步的时候，我和妈聊了聊，打算把主桌取消了，我们俩就单独坐一张桌子。”
晏予川怔怔地抬起眼，旋即又苦笑着摇头：“你不用——”
“这样没什么不好的，而且这张桌子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明饶凑到他耳边，神秘地挤眉弄眼道，“甜心桌！”
晏予川叹了口气，“我真的没什么，你不用为了我这样。”
明饶辩白：“也不全是为了你，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么多人来。”
其实他最烦这些繁琐的礼节，却又担心要是省略了任何一环，落在家族其他人眼里就是不够重视，因而哪怕心里再是不愿意，还是一丝不苟地保留了所有复杂的环节。
不过，如果这样做会让晏予川感到不自在，显然也就违背了他的本意。
他搂着晏予川的脖子，“等正式婚礼的时候，就不用在这么拘束了，到时候我们想请谁就请谁，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晏予川没再继续推脱，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好，都听你的。”
明饶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紧接着，又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晏予川眉峰一挑，“去睡会儿吧。”
明饶哼哼唧唧道：“你陪我睡。”
“我得先整理宾客名单，已经在催了。”
“那我和你一起整理呗，整理好了你就陪我睡午觉。”
“好，”晏予川轻笑了声，“只要你不嫌无聊。”
“那我们回房间整理，我去把回信拿进来！”
明饶回到客厅，将散落满桌的回信一股脑刨到一块儿，边角抵在桌面对齐，收成整整齐齐的一摞。
就在他刚刚起身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沙沙”，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掉落在了地上。
明饶弯下腰，发现这是一张照片，看上去是个码头，上面是几个小孩的背影，头上戴着的像是水手帽，不过他也不确定，毕竟照片已经很模糊了。
明饶心下奇怪，这些请柬回信都是宋婉从信箱里收出来的，可照片上既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不可能是邮寄到他家里来的。
那又是怎么混进这堆请柬回信里的呢？
思来想去，他觉得多半是之前留在信箱里没有及时取出来的，或者是宋婉在整理回信时不小心混杂进了以前的老照片，他便将照片从回信里单独取出，打算之后再归还给宋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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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宴选在铂港城郊的一座古堡举行，由于天气寒冷，全程都安排在了室内。
为了能在伴郎竞选中脱颖而出，左映自告奋勇，承包了整场宴席的摄影工作，带领着Flux艺术中心来的摄影圈朋友在会场忙上忙下。希纳科技那边则来了李辰阳、戈悦和几个关系较为要好的同事。
林家人一个都没有露面，晏予川对此没有表态，明饶也不好多问。
到场的宾客一共有接近三百人，从头到尾敬完一轮酒，折腾了足足一个下午。
到了晚上舞会的时候，他的腿已经累得失去了知觉，撑着口气跳完第一支后，整个人索性黏在晏予川身上，坚决不愿意挪窝了。
晏予川被他这耍赖皮的样子逗笑，“有这么累？”
“你说呢，一会儿还得给他们送别，想想就头大，”明饶拉扯着晏予川的袖口，烦躁地晃动着身子，“你都记住他们谁是谁了吗？我已经全忘了。”
“没事，你跟着我叫。”
明饶宽慰地舒了口气，紧接着又嘀咕：“这是订婚还是坐牢啊？我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被人围观的长颈鹿。”
晏予川含笑道：“你现在这样，确切来说更像树袋熊。”
明饶黏糊糊地哼了一声，并没有悔过的意思，反而将晏予川抱得更紧了些，恬不知耻地挂在他身上。
“就要结束了，再坚持坚持。”晏予川伏在他耳边轻声道。
“晏予川，你都不累的吗……”
从早上的容光焕发，到现在的满脸疲惫，明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枯萎下去，反观晏予川，仍然挺拔如松，面对谁都是一脸得体的微笑，和早上相比，看不出任何区别。
晏予川很轻地说：“可能是因为，期待了太久了。”
明饶一怔，缓缓抬眼，古怪地打量着他：“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不够期待似的。”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晏予川欲言又止，“算了，没什么。”
“干嘛啊，吞吞吐吐的，”明饶皱起眉，“有话快说。”
晏予川抿了抿唇，垂眸道：“你知道，我本来打算什么时候向你求婚吗？”
明饶微微睁大眼，正想发问，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
“晏予川……”
转头望去，来人长着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即便身上穿着羽绒服，仍然掩饰不住枯瘦的身形。
他的帽子低低地压在眉梢，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格外突出，深深地镶嵌在乌青的眼窝里。
瞧他这副模样，绝不可能是受邀的宾客。明饶高声诘问：“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那人却充耳不闻，眼睛死死地盯着晏予川。
明饶四下环顾。舞会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交响乐队的演奏声震耳欲聋，完全盖过了他们这边的动静。
他正思索着该如何通知保卫过来，却在不经意瞥见了晏予川的表情。
晏予川眼神空洞，脸色惨白。明饶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惊惧失措的表情，不禁为之一愣。
那人一步步向他们逼近，“晏予川，你、你还记得我吗？”
“我……我不……”晏予川向后跌了一步，明饶连忙拉住他，却发现他的手正在发抖。
“我们那会儿在码头，你忘了吗？是我给你介绍工作的……你说过，只要我帮你，你以后一定会报答我……”那人双目赤红，瞟了明饶一眼，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好啊，好啊，你那时候连口都做不了，现在居然都能和男人订婚了！”
明饶猛地冲到那人面前，用力地推了他一下，怒气冲冲地吼道：“你在乱说些什么？”
“我乱说？你要是不信，你可以问他啊？他敢说他没穿过水手服，没在平城码头卖过？”说着，他的五官突然痛苦扭曲在一起，愤恨地望向晏予川，“可是凭什么……你明明和我一样脏，凭什么你现在还能穿着这么光鲜的衣服，被这么多人尊重……不公平！！这一点也不公平！！”
周围的人逐渐察觉到这边的异状，纷纷向他们投去目光，门口的保卫也快速朝他们这边赶来。
明饶看向晏予川，二人目光交错的一刹那，晏予川仿佛触电一般，迅速移开视线，脸色颓唐而灰败，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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