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衷》银发喵呜

2、江秋影

　　07.

　　从那天起，江秋影就再也没有见过陆之初了，他大概是又在和陈清清逍遥快活。

　　可她并不觉得难过。

　　电视荧幕上，青春靓丽的主持人拿着话筒，笑容甜美可爱。

　　“据悉，陆氏集团因资金运转不周而倒闭，各股东纷纷撤资……”

　　江秋影窝在沙发里，唇角微弯。

　　当年陆之初的公司刚建成，还没什么资金，好在江秋影打工攒了不少钱，全部投了进去。

　　那会儿陆之初对她说：“我会还你的，而且是翻倍，我保证。”

　　江秋影摇头笑了笑，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傻，我的就是你的，还什么还。”

　　“那不行，”陆之初俯身拥住了她，他的下巴抵着江秋影的肩膀轻蹭，“我打欠条。”

　　说着他就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江秋影看。

　　“2020年1月24日，从江秋影处借20万用于公司投资，陆之初欠江秋影一个家和一场婚礼，将在2021年6月还清欠款，如逾期未还，陆之初将支付一辈子的利息，永远留在江秋影身边。”

　　纸条上的字迹遒劲有力，笔锋尖利，书写的人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

　　这算什么欠条？

　　她又轻轻地笑起来，从前瘦得猴一样的小孩已经比她高出一头，需要得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陆之初本来就底子不错，这几年越发长开，大学期间追求者无数，可总被他冷着脸拒绝。

　　他侧过头去，日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颊，耳垂泛起可疑的红晕，无处摆放的双手插兜，喉咙轻轻滚动一下。

　　“我会还清的。”他说。

　　看着他局促而紧张的神情，江秋影忍不住笑：“好啊，我等你。”

　　公司上市以后，陆之初将四分之二的股份给了她，剩下那四分之二，他和别的股东平分。

　　他的商业头脑确实不可否认，不出半年的时间，他就连本带利都赚了回来。

　　那天他很高兴，所有欠款还清，只剩下向江秋影求婚。

　　他喝得烂醉，拥着江秋影说了很多话：“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娶你了？我有很多钱，我们再也不用被人瞧不起了，以后你就在家里当全职太太，想干什么干什么，我负责养你。”

　　陆之初半个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里，双手紧紧箍着江秋影的腰不肯松。

　　说是求婚，倒像是在耍赖，哼哼唧唧像小孩。

　　扑面而来的是熏人的酒气，江秋影暗暗叹气，等他闭眼睡过去的间隙，将他搭在腰间的手放下去，架着他半个肩膀，半扶半拖进卫生间里。

　　他胃不好，小时候跟着江秋影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病根，长大后又常常应酬喝酒，每每回家都会抱着马桶狂吐。

　　这次也不例外，给他催吐完，江秋影又给他喂水漱口。

　　陆之初仰头，被她掐着后颈喂水，他喝了一口就傻乎乎地笑，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个丝绒盒子，献宝一样递给江秋影。

　　她怔愣片刻，随手扯过几张纸巾给他擦拭嘴角。

　　“是不喜欢吗？”他委屈巴巴地问，“还是不想？”

　　丝绒盒子被打开，一枚银戒在灯下熠熠生辉，如同他的眼睛一样。

　　江秋影正想开口，他却又伸出手臂来，紧紧环着她的腰，把她扑倒。

　　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他委屈得像蛮横又不讲理的小孩。

　　“你答应了的，不可以反悔。”陆之初单手撑着地板，手臂紧贴江秋影的耳侧，“江秋影，和我结婚好不好？”

　　她点点头，应下来：“好。”

　　他终于笑了起来，又捧着她的脸一顿乱亲，最后趴在她身上昏昏睡去。

　　若江秋影知道，他之所以和她结婚是出于补偿，是出于对她那四分之二股权的忌惮，她定然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他，从此深陷苦海中，挣扎不得。

　　江秋影让沈叔帮忙买下其他股东的股权，四分之三的股权在手，陆之初的公司能否存活，决定权在她。

　　既然他不再爱她，那她有理由拿走自己的一切。

　　08.

　　可江秋影的心底并未有报复后的快感，反而生出一股悲哀。

　　电视里，主持人甜美的声音无端刺耳，关掉电视后，周遭又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声越来越快，她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搁在茶几的手机不断震动，江秋影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挂断，可对方又不厌其烦地打进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接通：“小初，你……”

　　电话那边很是嘈杂，伴随着仪器的嘀嘀声与医生的讲话声，对面沉默很久才开口：“秋影姐。”

　　“他走了。”

　　江秋影霎时间被钉在原地，仿佛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

　　怎么可能呢？陆之初怎么会死？

　　前世，他不是好好的吗？

　　攥紧手机的指骨因过于用力而泛白，她冷冷笑出声：“陈清清，你又在耍什么手段？抢走陆之初，你还……”

　　“秋影姐，你来医院吧，给他签一下字。”

　　电话被挂断，只剩下一连串的忙音。她精神恍惚良久，直到手机坠在地板上发出闷响才回神。

　　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医院里的，江秋影愣愣地杵在太平间，接过医生递来的单子，签了字。

　　她在陆之初面前站定，缓缓掀开他盖在他脸上的白布。

　　陈清清临走前的话音还在耳畔徘徊：“秋影姐，我跟陆之初只是普通同学，前几个月他找到我，托我和他演场戏，目的是想要让你提离婚，那时候他的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了，他不想再拖累你，所以才故意气你，对于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他死之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陈清清从包里翻出一个录音器，递给江秋影，“他说你要是不想听，可以直接扔掉。”

　　她慢慢蹲下来，指尖沿着他的眉心沿路滑至苍白的薄唇，他和生前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再也不会对着江秋影笑了。

　　“小初，你是在骗我，对吗？”

　　江秋影目光呆滞地凝视着他的脸，眼泪悄无声息地滚落，被攥在手里的录音器里传来他的声音。

　　那一刻，她心痛如绞。

　　“姐姐，喜欢我很累的吧，下辈子就别再喜欢我了，对了，股份的事我早就和沈叔商量好了，所有权都归你，你要幸福快乐地过一生，然后——”

　　“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