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重新营业[娱乐圈]》潮汐盐

5、不坠流星

　　内场金碧辉煌的灯光将这名利场照得犹如天上宫阙。

　　香槟塔旁，高维导演——这位曾经的柏林金熊奖得主正与别人低声交谈。

　　“昭野，来。”高维导演轻叩手中香槟杯，“这位是赵导，暑期档三十亿票房的执行导演。”

　　高维虽不像曾方导演一样，国内外各类电影大奖加身，但在六代导演中成就非常高，所以在导演届深受尊敬。

　　许昭野举起酒杯和赵导碰杯。

　　赵导干瘦的身材，留着一撮胡子，用手指点了点许昭野，说：“你名声响当当的，不知道明年有没有档期，一起合作部电影？”

　　“能和赵导合作是我的荣幸。”许昭野并没有当真，只是社交说出的场面话而已。

　　三人聊了几句，赵导被其他人叫走。

　　半分钟后，高维不知道从内场哪个角落薅出一位女士，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拎到许昭野面前。

　　高维说：“这位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也是我小师妹，叫董文，曾经是搞计算机的，前两年转行导演，去年获得最佳新秀导演奖，今年刚从京电毕业，很有才华。”

　　眼前的女子个子不高，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个低马尾，戴一副黑框眼镜，穿着朴素，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

　　许昭野颔首致意，“你好。”

　　董文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闷声说：“你好。”

　　一旁的高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回事？不是说想让昭野演你的下部电影么？人就在你面前，机会你还不好好抓住！”

　　董文的视线始终聚焦在地板上，模样看起来有些自闭，闻言小声说：“他不会演的。”

　　听她这样说，许昭野倒是起了兴趣，毕竟半路出家而且在还没毕业的时候就能获得金像奖青睐的导演凤毛麟角。

　　高维说她很有才华都算是谦虚了。

　　“董导，我能问下是什么类型的影片？”许昭野问道。

　　董文有些犹豫，在高维不耐烦地戳了她一下后低声说：“同性电影。”

　　同性电影，在如今的电影市场中风险太高，不仅不一定能在大陆上映，而且如果把握不好还会对演员未来的戏路产生影响。

　　更重要的是，许昭野粉丝太多，任何选择带来的影响都会在他身上放大。

　　董文悄悄抬眼看了下许昭野的反应，又快速移开视线，问：“如果剧本足够好，你会考虑么？”

　　高维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你一边玩去吧。”

　　许昭野开口：“如果是其他类型的，我会考虑。”

　　董文失望地离开了。

　　“算了。”高维叹了口气，“昭野，听说你在修导演相关的课程，不知道你和董文有没有在学校见过？”

　　许昭野回答：“最近半年太忙，一直上线上课程，没什么机会……”

　　“昭野呀，想死你了！”裹着古龙水味道的拥抱从背后袭来，杨敬庭泛着光泽的西装衣袖闪过眼前。

　　这人永远像热带风暴般张扬，复古绿西装在灯光下流转着出孔雀翎羽般的光泽，与主人性格如出一辙的招摇。

　　在《无方岛杀人事件》中杨敬庭和许昭野有很多对手戏，去年获得了最佳男配，今年出席为最佳男配的奖项颁奖。

　　杨敬庭单手勾住他肩膀，问：“高导方便把人借给我一会儿吗？”

　　被半推着转过一个又一个浮雕立柱，许昭野无奈问道：“去哪？”

　　“你休息室。”杨敬庭扯松黑色蝴蝶结领带，说：“主办方给我准备的是公共休息室，人太多，吵得头疼，比不上我们许大影帝，没提名都这么受重视。”

　　杨敬庭对谁都是自来熟的性格，即使面对这种许昭野不爱交朋友的人也是一样。

　　许昭野被推着往前走，边走边说：“那你该谢谢我。”

　　“谢谢你，宝贝，让我亲一口。”杨敬庭开玩笑地将嘴唇凑过去。

　　许昭野皱眉用手心挡住他的脸，“别闹。”

　　.

　　香水与脂粉气息充斥在走廊里，转过拐角的瞬间，许昭野注意到对面一个高挑的身影，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格外显眼。

　　傅安书倚在六号休息室门外的墨绿天鹅绒窗帘旁，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拨弄着流苏，十二月的阳光穿过彩绘玻璃在他侧脸投下斑斓的光影，像是某种降临的神迹。

　　当那双黑色瞳孔不带情绪地扫过他们相贴的肌肤，许昭野后颈突然泛起幻痛。

　　记忆由味道、声音和感觉组成。

　　被雪松味包裹着，一呼一吸间都无法逃离。

　　冰凉的温度顺着脊椎一节节爬行，停在后颈。

　　当一抹柔软触碰到耳朵，沙哑的低语——

　　“喜欢么？”

　　“呦，你的小情人，”杨敬庭戏谑地在许昭野耳边说道。

　　傅安书忽然站直身体，转身离开。

　　许昭野推开杨敬庭横在他脖颈上的手臂。

　　杨敬庭站直身体，“看看人家这排场，你怎么回事？助理都不见了。”

　　“前阵子爆出他得了肿瘤，工作室一直没出来澄清还以为是真的，我差点哭了，他的歌我还挺喜欢听的，谁知道后来辟谣说是谣传，浪费我感情，看来性格恶劣的人都活得长。”

　　许昭野独自走在前面，心不在焉回：“你也一样。”

　　杨敬庭：“真不可爱，你粉丝知道你这么毒舌么？”

　　推开九号休息室的木门，里面空无一人。

　　见状杨敬庭皱起眉，“弟弟，我知道你低调谦虚，不像那位傅公子排场大，但连私人休息室都没人守着会不会不太安全？后台来往人这么多。”

　　许昭野握住门把手的动作一顿，“没事。”

　　“不靠谱。”杨敬庭不认同地摇摇头，“你合约快到期了吧，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公司。”

　　许昭野毫不迟疑地回答：“不考虑。”

　　杨敬庭瘫在沙发上，“也是，任钦怎么会放你走，行走的印钞机。”

　　谈话间，小原匆匆从外面赶回来，解释说：“我去和主办方核对流程，莉莉不在么？”

　　莉莉是许昭野造型师的助理，负责一些运送衣服和饰品的基础工作。小原离开后让她守在休息室，没想到人早不知道去哪了。

　　小原歉疚说：“哥，对不起。”

　　许昭野说：“没事。”

　　转眼间，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众人落座。

　　许昭野今年和《逆流时空》剧组坐在一起，没有提名，位置并不靠前，在第三排左侧。

　　第三排右侧是傅安书的座位。

　　主办方还没大胆到敢把两人排在一起。

　　颁奖过程冗长无聊，除了提名者，其余人没什么波动的情绪。

　　典礼掀起第一场小高潮是傅安书获得最佳原创电影音乐奖，为一部小成本纪录片电影配乐。

　　傅安书上台发表获奖感言说：“感谢家人朋友还有粉丝们的支持，感谢导演还有所有这部电影的幕后工作人员。”

　　获奖词平平无奇，傅安书已经获得了6次金曲奖，见尽大场面，他大概已经不会为了这种获奖而激动。

　　主持人采访：“在流行音乐取得傲人的成就，没想到在影视配乐也如此让人惊讶。”

　　立式麦克风在傅安书面前低了一大截，他微微弯下腰说：“有机会都想尝试一下。”

　　主持人：“过程中有担心会做不好么？”

　　傅安书平静回：“没有。”

　　张狂的回答符合他一贯以来的性格。

　　让许昭野想起在多年前，暮春的夜风掠过天台，猎户座流星雨来临的那一夜。

　　“要来了！”吕凌晨突然指向东南方，激动的尾音都劈叉了。

　　向来稳重的周飏已经双手合十，连最相信科学的管潇予都仰起脖颈。

　　许昭野记得自己当时闭眼的瞬间，温暖的夜风中带着花香气息，耳畔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响声。

　　队友们此起彼伏的低声祈祷，许昭野张了张嘴，直到傅安书带着青柠薄荷的气息突然贴近。

　　“你不如换一个对象许愿？”傅安书的尾音刻意压低，像猫科动物收拢利爪时的轻挠。

　　“谁？”许昭野轻轻睁开眼，望见傅安书屈起的指节抵着下颚，那人自信的笑容比他身后炸裂的流星更加惊艳。

　　当蓝紫的光瀑缀满星空，傅安书留下一句玩笑般的——“我啊。”

　　许昭野喉结滚了滚，没答话。

　　傅安书转身撑住栏杆，黑色夹克被夜风灌满，像即将起航的帆。

　　“看见那颗流星了么？”他忽然指向正在从天边坠落的即将燃烧殆尽的星体，燃烧的光在他瞳孔里仿佛留下烈火，“在它的余烬消失前，我向你保证——”

　　尾音消融在骤然爆发的欢呼里，楼下街道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

　　而傅安书在最后闪烁的星芒中转头，笑容比正在坠落的流星更璀璨，“我们一定会比这些转瞬即逝的流星更加永恒。”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

　　导播很懂，在傅安书发表感言时，分镜切到了许昭野的脸。

　　直播间观众瞬间炸锅。

　　「导播疯了？」

　　「官方，我知道这样很有流量，可你的父母怎么办？」

　　「看许昭野这充满爱意的眼神，眼里还有点点星光，那是爱人闪耀的光。」

　　「我看他是困了。」

　　……

　　颁奖仍在继续，下一个是最佳男配角奖。

　　主持人在台上问杨敬庭，“你觉得五位候选人哪个最有希望获得这个奖项。”

　　杨敬庭圆滑道：“各有优势，谁得都不奇怪。”

　　主持人：“你已经获得两次最佳男配角奖，有没有接下来想合作的导演或者演员呢？”

　　杨敬庭：“那肯定是合作过能让我得奖的人了，曾导和许昭野啊。”

　　“为什么不是刘导和文峰呢？三位的合作也可以说是相当惊艳啊。”

　　这两人都是杨敬庭圈内公认的好友，多次合作过电影。

　　杨敬庭皱了皱鼻子，开玩笑说：“就是……腻了。”

　　镜头扫到刘导和文峰的座位，两人笑着摇头。

　　主持人：“对昭野的评价很高啊。”主办方也知道多cue许昭野能带来流量。

　　“嗯，我爱死他了。”杨敬庭夸张地献出飞吻。

　　大屏幕转到许昭野，他配合演出，双手捧心笑了一下。

　　台下傅安书的脸色彻底黑了。

　　「来。」

　　收到傅安书的消息，程明立即从休息室沙发上弹起来。

　　推门而出的瞬间，程明余光扫过对面九号休息室外走廊，一位身材高挑的长发女生在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一闪而过。

　　九号，许昭野的休息室，鬼鬼祟祟的女生……

　　作为顶流明星的助理，程明对私生跟踪这种事情向来敏锐，没细想便快步跟上，推开安全通道门，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在楼梯间来回回荡。

　　傅安书将奖杯甩到程明手里，程明敏锐地察觉到他生了很大的气。

　　如果愤怒可以具象化，他那一头被发胶驯服的发丝会化作静电森林，每一根都迸溅着深蓝色的电弧，互相排斥着变成爆炸头的模样。

　　甚至可以媲美两个月前他住在云隐阁的那一晚，凌晨六点不睡觉喝得醉醺醺，痛骂酒店的床垫太硬，是从缅甸园区进的冒牌货。

　　程明小心翼翼问：“发生什么事了么？”

　　冷色的灯光为他侧脸镀上层冷无机制的釉色，傅安书自顾自嗤笑道：“真有意思。”说话间咬碎青柠薄荷糖的声响像子弹上膛。

　　程明：“什么？”

　　傅安书猛然转身，冷冷说：“跟你没关系。”

　　程明赶紧跟上，问：“颁奖还没结束，提前离开不太好吧？”

　　傅安书大步向前：“奖领过了还有什么待着的必要。”

　　程明小跑跟上前方不断倒腾的大长腿，纠结过后，鼓起勇气说：“我还有一件事。”

　　傅安书：“去厕所不用和我打报告。”

　　程明小声说：“不是，是……”

　　听到消息的瞬间，傅安书的怒气突然凝滞，有如实质的爆炸头仿佛慢慢拉直，最后变得像阿富汗犬的毛发一样柔顺。

　　就算程明可以在揣摩傅安书心理大赛比赛中获得第一名，此时此刻，他也难以猜测到傅安书感情。

　　少见的复杂。

　　傅安书面无表情地再次重复了那句话，“真有意思。

　　程明问：“要告诉许先生么？万一真有问题……”

　　“不。”傅安书拒绝得很干脆，沉默地仰头盯着空调通风口微微晃动的金属滤网，时间过了有几分钟，突然扯下领带扔进垃圾桶，“通知安保部，我要今晚休息室走廊上的全部监控，不要走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