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李玄zz

2、第二天——失败的行动

　　东山省公安厅禁毒总队，会议室内的众人均是一脸严肃。这是禁毒总队长魏光明组织的“5.26”贩毒案专案调度会现场。

　　“5.26”贩毒案是一起影响极度恶劣的涉毒案件。2013年5月26日，山城市隔岸酒吧内一名19岁少女因吸食□□过量猝死。接到报警后，山城市公安局迅速展开调查，得知系两名中学生在酒吧后门贩卖毒品。两名中学生到案后，向警方供述是受一个名叫包哥的男人威胁后到隔岸酒吧贩卖毒品。办案民警循线追踪，发现辖区有百余名中学生被社会闲散人员控制，在各夜场进行毒品贩卖活动，已销售的毒品不计其数。

　　案情重大，山城市公安局将“5.26”案上报省公安厅后，厅党委高度重视，责令禁毒总队成立专案组进行专案侦查。

　　会上，身为专案组长的禁毒总队缉毒侦查支队长孙炜又通报了最新情况。

　　2013年10月14日凌晨1时许，安化大街一家小型食品加工坊内发生械斗，警方到达现场后聚众斗殴人员已经逃离，但在加工坊内发现毒品加工痕迹。安化分局将此线索移交至至禁毒总队后，专案组立即展开调查，经调取现场视频监控，分析此次械斗的组织者为疑似向彪，也就是包哥的上线。

　　得此重大线索后，孙炜全力搜捕向彪的踪迹，目前已锁定其位置，向彪藏身于城郊一家出租屋内。

　　“总队长，向彪是本案的关键人物，我认为目前证据已经充足，可以对向彪实施抓捕，然后再通过向彪钉死其上线。”孙炜汇报道。

　　“好！这几个月没白忙，向彪作为主要犯罪分子，抓到他就不愁揪出上线。孙炜！立即行动！陆聚！你留守，关注向彪动向，随时向孙炜提供援助！”魏光明下达了命令。

　　36岁的陆聚早先在刑警总队从事技侦工作，三年前被调至禁毒总队任命缉毒侦查支队副支队长。陆聚看着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孙炜独挑缉毒工作大梁，而自己始终以副手的身份出现，难免时有惆怅。

　　回想起来，由于近年来禁毒工作压力巨大，省公安厅党委决定从各警种遴选骨干人才充实禁毒力量。说是遴选，其实就是将各警种那些没背景却踏实肯干久久得不到重用的民警抽调来禁毒总队效力，并适当予以提拔。

　　陆聚符合以上所有条件，31岁那年便挂了个副科级侦查员的头衔，却迟迟未任实职的陆聚心知自己在刑警总队难以出头，刚好借此机会落实实职岗位。三年来，经过数次出生入死，陆聚先后侦办了几十起涉毒案件，荣立个人三等功三次，负伤两次。这些成绩，足以支撑陆聚再进一步。

　　但进这一步又谈何容易，除非一直踩在自己头上的孙炜升职让位。不过，那时的陆聚仍是难逃被孙炜领导的命运。

　　眼下的“5.26”贩毒案成了禁毒总队的一块心病，已经秘密侦查数月，除了抓了一些类似包哥的马仔，一条上线也未抓到。魏光明和孙炜深知该贩毒团伙组织严密，很难打开突破口。这次，如果能够顺利抓到向彪这样的骨干成员，专案工作势必会突飞猛进。

　　沉寂几个月的孙炜精神焕发，带领抓捕组成员风风火火前往总队大院集合。依旧留在会议室的陆聚思绪纷飞，看着窗外发号施令的孙炜，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有统帅一队禁毒警的机会。

　　聚精会神的孙炜压根就不会考虑留守之人的想法，卯足劲头的他已经跳上警车，带领一队禁毒警赶赴目标现场。

　　“郭文凡组，负责跟我正门突进！陈泽组，负责后门围堵！张跃彬，你的人负责外围警戒！”孙炜通过对讲机依次下达指令。

　　“收到！”听到各组人员回复，孙炜的内心越发炙热，今天注定收获颇多。

　　疾驰的警车很快将目的地包围，各组人员分别就位，孙炜一马当先，带着一众警员飞速朝着向彪的出租屋冲去。

　　出租屋木门被郭文凡破开，孙炜等人持枪冲入，却发现狭小的屋内空无一人。

　　看到客厅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泡面，孙炜暗道一声不好。

　　“孙队！人跑了！”郭文凡指着打开的窗户喊道。

　　“各组注意！向彪刚刚跳窗逃走，全力搜捕！”孙炜急忙下达新的指令。

　　负责外围警戒的张跃彬原以为今天的任务自己只是个打个酱油，这时忽然听到对讲机内响起孙炜的声音，立马高度警惕，仔细观察起周围情况。

　　“彬哥！你看！”张跃彬旁边的小刘指着不远处一辆狂窜的无牌照轿车惊呼。

　　张跃彬早亦听到了响动，立即跳上警车。

　　“小刘，叫支援，我去追！”张跃彬一踩油门，狂奔而去。

　　张跃彬毋庸置疑，正在逃窜的嫌疑人向彪必然在此车中。刻不容缓下，张跃彬独自一人追击，只希望能尽快将嫌疑人阻拦。

　　好在城郊人迹稀少，张跃彬将车速提到极致，紧逼向彪的车。向彪当然没有减速的可能，随着与孙炜的大部队渐行渐远，张跃彬只能孤注一掷，意图利用撞击将向彪别停。

　　张跃彬已经追平无牌轿车，透过车窗，隐约看到一脸狰狞的向彪。张跃彬猛打方向盘，全力朝向彪的车子撞去。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令张跃彬头晕眼花，但下定决心的他丝毫不顾，心中只有一个目标，今天必须把向彪抓捕归案。

　　当张跃彬进行最后一次冲撞时，原本全速疾驰的向彪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张跃彬来不及反应，警车直接撞向了路旁的电线杆。

　　发动机声已经停止，冒烟的警车里，张跃彬的额头被撞出了鲜血。强忍疼痛的张跃彬奋力转过身子，想要查看身后的向彪是否已经逃离。

　　张跃彬看到，向彪的车子正在以一种非常平稳的方式均速后退，此时已距离自己的位置不下百米。忽然，正在倒退的车子停止，一声轰鸣，车子骤然加速，朝着张跃彬警车方向袭来。

　　张跃彬一阵惊惧，手忙脚乱的他奋力推拉着车门，却发现由于撞击，车门早已破损，无法打开。电光火石间，张跃彬已然预想到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瞪大的双眼充斥着不甘的怒火，但被困车内无法脱身的他此刻却束手无策。

　　驾车的向彪就像一头狂奔的野兽，随着一声巨响，张跃彬的警车被撞飞数十米。然后，一切恢复平静。

　　向彪狂笑，再次发动汽车缓缓驶出。经过翻倒的警车，看着车内一身血迹生死不明的张跃彬，一声鸣笛后扬长而去。

　　瞬间安静的空气，正准备接受落叶和降温的风。

　　孙炜在接到求援的消息后，已然预感今天行动的无法顺利完成。当孙炜看到被撞成一团废铁的警车后，不得不接受更为残酷的结果，这在脑海中最不愿意接受的画面终是出现在眼前。

　　车都废了，人又岂能完好。

　　“跃彬！”孙炜三步并两步奔到车前，试图唤醒已经毫无意识的张跃彬。

　　“快来！救人！快！”孙炜发疯似得呼喊，残破的车门无法打开，被扯得“滋滋”作响。

　　直到一众缉毒警和随后赶来的医生将血肉模糊的张跃彬抬上救护车后，孙炜才无力地瘫倒在地。

　　“怎么会搞成这样？”孙炜万念俱灰，喃喃自语。

　　市医院，已经接到消息的魏光明匆匆赶来，始料不及的失败和身负重伤的队员让这位身经百战的总队长身心俱疲。

　　“人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愁云惨淡的医院大厅，魏光明盯着手术室外一言不发的孙炜问道。

　　“向彪提前接到风声，跑了。然后跃彬去追……”孙炜懊悔不已，将一切责任归结于自身。

　　“医生怎么说？”魏光明叹了口气。

　　“还在抢救，医生说……能保住命就算万幸……”孙炜红着眼说道。

　　张跃彬跟着孙炜干了五年缉毒工作，每当完成一次任务后，这个酒量不佳却生性豪爽万丈的小伙子总会在聚餐的时候单独敬孙炜一杯酒，声称能跟着这样一位队长是自己最幸运的事。感激之言说罢，张跃彬会豪情万丈表示要干一辈子缉毒警，一定不会辜负身上这身警服。

　　年初，张跃彬结婚生女，面对家庭的责任，张跃彬却从未降低自己的工作标准。即便是孙炜试图问他今后要不要考虑换个警种，换来的回答却是队长在哪我就在哪。

　　“那……通知他家人了吗？”魏光明问道。

　　“我……不敢……”孙炜双手掩面。

　　手术室的提示灯由红转绿，一脸疲惫的医师出现后，一众缉毒警快步上前。

　　“暂无生命危险。不过，伤者多处骨折，颈椎受到重创，以后……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医生看着众人，无奈说道。

　　“这……”听完医生的话，孙炜愣在原地，蠕动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握紧的双拳，颤抖的双肩，加上万箭穿心的疼痛。孙炜脸色愈加苍白，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破碎感，眼眶红了一圈，似乎有深沉的雾霾遮挡其中，如涤泥满塘的死水。

　　“混蛋！”孙炜咬牙，狠狠砸向走廊的墙壁。

　　“留下两个人照看，其余人回去休整，明早开会。”不远处的魏光明长叹一口气。

　　仍在挣扎的孙炜似乎并未听到指令，此刻的他正在被灰暗的思绪蚕食意识，无助和绝望将他紧紧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