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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周全所有,指尖生寒 ...

  •   梦粱,定远府正门外。

      “到家咯,还好,天色还早,赶得上。”李焉识牵着她的手,看她自马车上一跃而下。

      “赶得上什么?”她随口一问,便背着行囊朝里跑去。

      “赶得上……用晚饭。你先回房休整休整,等我忙好便来。”

      “好,将军大人。”她笑嘻嘻回头看他一眼。

      他几步追了上来,微微摇头,似是自怜自叹:“我似乎从未听你唤过我夫君。向来都是李焉识李焉识的,要不就是李狗,还有一些难听奇怪的称呼,‘夫君’二字,还非得等成婚那日才能改口?”

      “矫情。”她笑着,提着东西进了屋。

      天暗得愈发迟了。

      她大致归置好物件,又去分了秋娘做的枣泥糕,便回房呆坐在桌前,撑着脑袋,对着门外明亮却发闷的天空发呆。

      分明临近入夏,自指尖至掌心却好似一日寒过一日。

      天渐渐黑了。

      一缕熟悉的香气钻进她的鼻腔,她抬起头来,仔细嗅着,那香气渐渐清晰,直至跃入门内。

      “尝尝我的手艺。”他端着碟子踏过门槛走进来。

      “这是……”

      他拿起双筷子递给她:“岳父大人教我做的红烧肉,老梁说了,要你在外头也能尝到家的味道。”

      她虽然佯装平静,却还是止不住笑:“这就是,你俩背着我的秘密啊?”

      “先尝尝。”

      她伸手去接过筷子,可关节微微有些僵硬,方触及便觉有些颤。

      她索性丢了筷子,遮掩着,昂起脸来娇声娇气:“你喂我吧。”

      他诧异了一瞬便笑了:“原来你也会撒娇啊?以后不妨多来几回。”

      “李焉识,谢谢。”
      切成方块的肉入口即化,浓郁醇美,她嚼着,掉下一滴眼泪来。

      “该是我谢你。”他垂眸又挑了一块夹来。

      “我可没付银子,哪有厨子谢食客的。”

      “我一无所有,可你却给了我这样多,给得这样好,焉能不谢?”他看着她掉眼泪,抬手轻轻擦去了。

      “只是碰巧我也喜欢你罢了,哪有这样好。”她轻声地快速带过去了。

      又吃了好几块后,按下反反复复酸涌的情绪,才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她扬起眉来装作不经意发问:

      “李焉识,最幸福的事,是能够死在爱人的怀里,对吗?”

      他不假思索:“对,可最痛苦的事,也莫过于爱人死在自己的怀里。”

      “那……她死的时候,在你怀里吗?”

      “没有,她不肯。”

      她沉默了。

      李焉识看出她心绪有些不定,试探道:“好好地说什么呢,怎么,你把你师父给的药吃了要死我怀里?我可告诉你不许吃啊。将军府上三千精锐,他胆敢来杀我,便放箭将他扎成筛子。”

      她眼神闪躲,更是夸张笑道:“怎么可能吃那个嘛,谁没事儿活腻了送死?”

      他看穿她的谎言,心下松了口气,夸张地点点头,又夹起一块送到她唇边道:“肉不腻吧?那便多吃两块。”

      “好。”

      看她一口一口吃得满足,他似是想起什么来,道:“你自己先吃着,走了这些天,积压了些要事儿,迟些再来找你。”

      待她应下,他点了点她耳畔晃荡的玉玦,一笑后便起身出门了。

      他方一步入书房合上门,溪客便自房梁轻盈跃下:“我来给你送银子了。”

      “一回来便瞧见你留下的记号了,怎么耽搁了这样久?”他拉开面前的木椅,仔细打量着久未谋面的溪客,“你清减了好些,近来司务这般繁忙?”

      溪客洒脱落座,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便是一饮而尽:“你传书来时,我们正在八方派,待接到转来的消息,已然过去很久了。”

      他半是调侃半是无奈一笑,坐下:“原来我的消息优先级已然这般靠后了?”

      “不过我倒也想问一句,宁安司怎么着八方派了?那日来了群人非说我同他们过不去,险些要了我的命。”

      “机密。”溪客一笑。

      “成,我是外人了。”

      李焉识颇是无奈地点了点头,接过她递来的荷包,打开看了看,是尚算厚实的一打银票,以及一只细口瓷瓶。

      “这是什么?”他捏着瓷瓶问道。

      溪客道:“乔玉书托我给你带的药。药费从这里头扣过了。”

      李焉识藏起药瓶,略有心虚,试探着:“他……没说什么吧?”

      溪客思忖片刻,干脆地道:“说了啊。”

      “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摔了脑袋,如今就寝前半个时辰得服药,否则会闹出人命来。”

      溪客又自顾自添了茶水,神情自若:“对了,这银子是把宁安司你屋里那些值钱的玩意儿典当了换的,不必还了。”

      “你卖我什么了?从前整个宁安司都是我的,我还要还钱?”李焉识惊讶地皱起眉。

      “此一时彼一时嘛。那时是你自己不要的。如今,除了你屋子里的那些,整个司里,都与你无关啊~”溪客靠着椅子,双手抱在胸前,得意地扬起眉来。

      “无关?”李焉识站起身来,愤愤一拍桌子,“张荷花!你大小也是个司主,好歹也是个美女,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地痞无赖的表情来!你被我媳妇儿夺舍了啊!”

      “谁许你叫我这个名字!”溪客恼了,骤然回过神儿来,“等等……你媳妇儿?”

      “你要娶妻了?”

      “我媳妇儿,还能有谁啊~”现在换成李焉识双手抱在胸前,得意地噘着嘴了。

      门砰的一声推开,她风风火火往里直冲:“你那肉做咸了啊,喝了两壶茶才压下去,剩几块你自己解决。”

      看见书房里悠闲坐着素不相识的另一人,梁惊雪骤然止了脚步。

      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无死角打量了溪客半晌:大美女,身材好,夜半时分,再配上李焉识那僵在脸上不敢动的得意表情。

      她心底升起一个念头——《侠女重生之追爱火葬场》现场版,第二回:多情郎夜会美人,伤心妇命丧荷塘。

      溪客大惊失色,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念头被映证,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在这儿!李焉识,我不该在这儿吗!”

      “不是不是,你在哪儿都行,上房揭瓦都行啊!”李焉识慌忙站起身辩解。

      她噔噔上前两步,立于李焉识面前,刚想发作,又看向溪客:武人打扮,腰间一柄弯刀,眸冷目艳,整个人都利落洒脱。

      她心头缓缓浮现两个字:前任。

      她皱着眉,望向李焉识:“这……不会就是宁安司司主吧?”

      “你这都认出来了?”溪客自是知晓她已然失忆,心下惊骇。

      李焉识想起前些时日闹的笑话,心知她此刻定然是误会了,慌忙上前安抚道:“她是宁安司司主没错,但是不是我前任啊,我是她前任,我是前任的宁安司司主,我没有前任。”

      “你情史好诡谲多姿啊。又是嘉平郡主,又是忘了姑娘,又是宁安司司主。”她抬手便是劈来一掌,李焉识当即向后退去惊险躲过,掌风劈得公文向两侧乱飞去。

      溪客这些时日没少同萧影打交道,终于明了他那阴阳怪气,话里有话是何意了,此刻,她对李焉识的出尔反尔很是不满,更是忧心。

      她看着眼前惊魂未定的李焉识,咽下一口气,下了决心。

      溪客走近两步,靠近他,手虚搭在他的肩上,勾起妖冶的做派来,扭过脸挑衅而轻蔑地望向梁惊雪:“什么前任不前任的,我……是现任。”

      “张荷花!你去一边去!”李焉识气急了,对溪客有意搅混水的行为极度不满,连忙撇开她的手,躲开一步。

      她望着并排而立的两人,皆是一身玄色,一个美艳,一个冷峻,无论是从身高,颜值还是其他方面,越看越登对!

      她回过头,四下寻摸着案几上削水果的匕首:“我刀呢,我小刀呢……”

      李焉识慌了:“哎,哎不是,没必要上咱娘那手啊,你听我解释啊。她是我义妹。”

      她冷笑一声:“义妹?你还真是行啊,一到这种事儿上就是哥哥妹妹的了。”

      “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

      她推开门,四下望去,就近一把拉住在外值守,胳膊还吊着绑带的顾六,拖进来:“李焉识这个义妹,你听说过吗?”

      顾六一脸懵,看看李焉识,看看溪客,又看看她:“没啊……还是……有啊?”

      李焉识连连摆手:“你先出去,带上门。”

      他走到她面前,抱着她的手臂焦急道:“她一直在白水,不曾来过梦粱,如今又是宁安司司主,身份隐秘,六儿自然没见过。”

      “所以,我和她一南一北?”

      “什么一南一北,你话本子看多了吧,我就说让你少看那些个,你现在都脑补出多少戏来了!”

      “那好,既然身份隐秘,这回为何现身?”

      李焉识心道:她这不叫现身,叫被你撞上了。

      李焉识半是央求着:溪客,跟你嫂子好好解释,否则决不轻饶。

      溪客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上前两步,对气鼓鼓的她道:“我是来给他送银子的,没你想得那样复杂。”

      她望着溪客,更加不解了:“送银子做什么?”

      (她心中暗暗揣测:难道李焉识是被包养的那一个?)

      “自然是来年娶你啊。”

      (她心下大骇:你赚她的钱来养我?)

      溪客脱口而出:“李焉识,你当真要娶?你不要命了?你忘了当初怎么答应他的!”

      (梁惊雪心想,按着话本子里,她说的不应该是:你忘了当初怎么答应我的吗?)

      李焉识抱头:“你别说话了,你看她眼珠子转得,指不定又在脑补什么!”

      溪客怒其不争:“天底下那么多女人,就非得是她吗?你离了她会死是吗!”

      “会!”

      “我告诉你,你同她在一起才是会死。”

      “哪怕是死我也要试一试!”

      “死恋爱脑随你的便!”她怒不可遏,气抖得胸膛起伏不定,径直朝外走去。

      手搭在门扉上,又扭过头来,站在梁惊雪面前,微微垂眸凝视着她,坦言道:“我确实是他的义妹,跟他清清白白,没任何关系。你大可放心,他这个人从小便洁身自好,哪儿哪儿都捂得严实得很。”

      落下这一句便推门大步离去了。

      “阿惊,你都听到了。”

      她看着他,眸中闪动不定,盯得他心慌,方要开口再解释两句,她便狠心转身,夺门而出。

      他追在她身后,不停地解释,拉她的衣袖,她全然不顾,只是快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步入屋内,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骤然关上的房门砸了他的鼻梁,他顾不得酸痛,在外头急促地拍门,不住地呼唤着她。

      满屋的昏黄烛火被这一扇薄门阻拦,将他与夜色隔绝在外。

      “你若是不信,我再从头给你解释一遍,好不好?若再不信,我带你去一趟宁安司,听部下亲口说,行吗?”

      颤抖冰冷的指尖叫她越发坐立不安,在脑海中拼命搜索着理由,他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如催命一般,将她心头的惶恐推上了顶峰,狠着心朝门外吼道:

      “你的鬼话我一句也不信!那日吕茶便道是你骗了我,我还当他是离间计,现下想来他才是将死之良言。”

      听见这个名字,他气不打一处来,冷着声怒道:“李焉识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信,吕茶说的,你倒是句句都挂心上!”

      “你管我把谁挂心上!”

      “我问你,他留下的那封信,写满了嘉平罪状的信,你呈报天子了吗,还枉死之人一个公道了吗!没有吧,你为什么不!”

      他并不明白她为何忽然提及此事,心中焦灼万分:“他所言未必句句属实,需得细细查证再做打算。更何况如今我已然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贸然禀奏陛下,打了嘉平身后那一窝皇室中人的脸,你我的命要是不要!”

      她呵了一声:“待到尘埃落定,你再提此事那才是重掀起波澜!”

      “你就这么相信吕茶?你当真以为他留下那一封信是忏悔?他早就计划好了,若是你找不到他,我便被按上谋害郡主的名头不得翻身,若你找到了,你我也终将因那一封信产生嫌隙。他吃定的就是你心软不会对那些无辜亡灵坐视不理,吃定的就是我迫于时局无法呈报奏疏,你想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在你身边一天,我便痛苦一天!”

      “痛苦?怎么会?你是不是有别的事瞒着我?难道你我有什么不能共同面对吗?”

      “你不是我,你如何能懂得我的感受。”
      “我讨厌那件衣裳!”

      “什么?”他万分诧异。

      “那件象牙白的新衣裳,去别苑赴宴时穿的那件,又沉又厚又那样多层,穿上便要花许久,穿上了更是被框得迈不开步子,抬不起胳膊,腰酸背痛。”

      “那是置办给将军夫人梁惊雪的,总有些时候,有些场合会需要,得先备下,平日搁在箱奁里便是。”

      “做将军夫人,还真是好辛苦。不像是我穿衣裳,而是衣裳寻了个人形架子。我被衣裳笼罩着,哪里看得出半点梁惊雪的影子。”

      “这衣裳谁穿都好看,只是穿上便成了李将军之妻,做不得自己了。 ”

      “你别多心,一件衣裳而已,不喜欢便绞了扔了。”

      “在嘉平郡主那儿时,那些官眷总唤我李梁氏,总是要我规行矩步,当心给你惹了麻烦。可她们自己却因着你受弹劾,抱团对我冷嘲热讽。”

      “知道都是谁家的吗,我明儿个请他们来喝茶,叫他们也晓得规行矩步这四个字。”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不想做李梁氏可以吗!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姓梁,我叫梁惊雪!”

      他怔了片刻,又急切说道:“你不喜欢那些场合便不去,有我在,没人敢刁难你,敢这样称呼你!”

      “这难道只是一个名字吗!他们今后若对我有半分尊重,不过是惧怕你,不过因我未来会是你的妻,而非我自己做了什么。好像除了李焉识这个前缀,我什么都不是!不,你不是前缀,你是主体,而我只是你的附属,你的影子。我只是你的将军夫人,不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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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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