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杜虞的心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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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虞一怔:“古佛寺？”
宴洲仍沉浸在思绪里，信口道:“对，我四月初八在那里许了个愿，谁知当天就灵验了，须得去上供还愿。”
四月初八，不就是自己重生那天吗？
杜虞心中一动，道:“你许的什么愿？”
“就是……”宴洲忽红了脸，站起身道，“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愿望。”
“可与我有关？”
“啊？”
杜虞自顾自地推测下去:“那天，我还向你当街求了婚，难道你许的愿是……”
“不是！”宴洲截口道，“我没许愿让你求婚，只是让你注意到我的感情，给些许回应而已……”
他声音越来越低，干脆一跺脚，窘得走到内间去了。
杜虞心道:我能重活一世，原来是佛祖看不过君鹤的痴情无望了吗？
他大声道：“好，明日咱们就去，能让你心愿得偿，我要翻倍地谢佛祖呢！”
次日一早，太后召了宴洲进宫请脉，用了他的滋补方子，她身子轻便了许多，便特意让宴洲进宫复诊。
故而，两人起身前往古佛寺时，已经接近正午时分。
宴洲早上醒得早，马车刚晃悠悠出了朱雀大街，他就有些犯困，靠在杜虞肩上假寐。
杜虞有意逗他精神些，便道：“咱们既是还愿，不如故地重游，到北大街走一走！”
前世，他见多了兄弟倪墙、骨肉相残，这一世只愿烟火人间，过一些常人生活，甚至考虑过与宴洲抛下一切，隐居山林。
可宴洲是未经历过前世的宴洲，他仍未放弃推一幼帝上位，幕后摄政，掌握权力的想法。
杜虞愿意尽一切可能补偿他，却也不愿继续看他沉沦权利争斗，便有意想引他看一看普通人的生活。
此时正是饭点，北大街上，红豆糕、桂花蒸、包儿饭、糖酥火烧香味扑鼻。
杜虞让福安等人驾着马车绕道，他拉着宴洲下了马车，两人并肩，缓缓走在北大街的街道上。
北大街作为京城近道，宴洲也几次路过，却很少下车细赏。
杜虞知道他爱吃甜食，一路红豆糕、云片糕、豌豆糕、冰糖粉地买过去，全都捧在手里，任凭宴洲挑选。
“羽衡，”宴洲甜得发腻，心底却着实舍不得这份宠爱，看到卖包儿饭的，忙拉着杜虞走过去，“都到了这会儿了，咱们吃些正经饭食吧！”
卖包儿饭的摊贩是一对中年夫妻，见他们姿态亲昵，明显是一对，那妇人笑道：“对，吃了我们的包儿饭，保管两位郎君相守共白头！”
这话宴洲爱听，也不嫌弃摊前桌案简陋了，又要了两碗绿豆汤，就着包儿饭吃。
那妇人市井里混惯了的，吉祥奉承话不要钱似地奉送，包儿饭喷香，绿豆汤清凉，宴洲更加心花怒放了，随手赏了她一定碎银子。
杜虞看他欢喜，趁势作出了进一步的试探：“君鹤，咱们先到封地去过上几年清闲日子，待得新帝登基，便设法抛下王权富贵，隐居山野，做一对自在眷侣如何？”
宴洲笑意一凝：“你的抱负与志向呢？”
“自古皇权，兴也勃焉，亡也忽焉，兴亡更替，如长江东流不可阻挡。”杜虞垂着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我一个凡体俗夫，何必做螳螂展臂、无谓之举呢！”
前世皇子二十余年，圈禁十年，幽魂飘荡十年，他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灵魂，雄心壮志已在十年高墙中磨损殆尽。
唯一震撼了这颗老心的，是宴君鹤奋不顾身的深情，如今既能不负他，也就没什么好争好抢的了。
宴洲心下发急，刚要再劝，忽听街头一阵骚动，很快便有女子、孩童的惊呼声传来。
杜虞忍不住站起身，只见远远有数十个身穿绫罗的豪奴闯进来，沿途推摊砸贩，口中呼喝不止
有位颤巍巍的卖菜老农上前道：“诸位大爷，这里是官府划定的市集，未到宵禁时间，缘何要我等收摊？”
“刁民！”一个豪奴撸起袖子道，“国舅爷有大事要从此经过，你等却迟迟不让出通道来，是有意与国舅爷为难吗？”
说罢，一拳就将老农砸了个倒仰。
听得有权贵经过，机灵些的都开始慌慌张张收拾摊位，卖包儿饭的夫妻也开始收炉灶。
那妇人歉意地掏出赏银，双手奉给杜虞：“公子，我们今日做不得生意了，须得快些收起板凳板桌，烦请两位别处坐坐吧！”
宴洲没接银子，看了眼杜虞直立的背影，笑道：“不知他们口中的国舅是哪位？如此强横？”
“唉，还有哪位国舅爷，云小国舅呗！”汉子道，“他姐姐是贵妃，哥哥是大将军，听说外甥还是未来的太子，我们小民百姓哪里招惹得起？”
他媳妇机灵，忙踢他一脚：“快收拾吧！你忘了上次如何被人推翻炉子，烫出一身燎泡的事儿了。”
汉子自知失言，忙忙地低头收拾，霎时间，本来还兴隆平和的北大街，嘈杂喧闹，饭食翻污，人人惶恐惊乱。
见杜虞握紧了拳头，宴洲也不催促，气定神闲地站在街心，看推着板车的百姓慌慌张张地跑过。
那云小国舅显然是真有急事，这边摊贩还没退走，街头已有马蹄声响起，铺天盖地，约莫有二三十骑。
离得近的摊贩被马蹄掀翻，乱蹄踏出血泥，惨叫声此起彼伏，又有吓得乱跑乱钻的摊贩撞在一起，街上更是乱成一团。
那卖包儿饭的妇人被个卖糖葫芦的老人撞倒，一起躺在地上哭叫，眼看骑士们夹杂风雷之势，要将这一老一弱踏在马下。
杜虞再也忍受不住，大喝一声，赶上前去，伸手抓住最前骑士的马缰，向后一推，天生神力加持之下，竟将那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推得险些仰过去。
马上骑士更是跌落地面，被身后骑士一蹄踏住大腿，厉声尖叫起来。
领队护卫队长见伤了自己人，这才勒住马缰，大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挡住国舅爷的去路。”
因是要到佛寺上香，杜虞今日穿得素静，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富贵公子，那护卫队长问话便毫不客气。
杜虞冷声道：“只有历代皇后的父兄才可称国舅，难道你的主子姓李？”
“咄！无知小民！”护卫队长一马鞭就要抽下来，“老子今天就让你认识下天上的云字怎么写？”
杜虞一把拉住鞭稍，向后一拽，将那队长脱下来，踏在脚下：“本王先教教你脚踏实地！”
听他自称本王，护卫们都后退一步，远远有人叫道：“怎么回事儿？一条道都清不出来，国舅爷要进宫去问安，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脑袋！”
杜虞翻身上马，挥着马鞭，将一众骑士抽得让开道去，径直走到那八抬大轿面前：“什么国舅爷，请出来让本王瞧瞧！”
轿帘抖颤，半晌，才被从内掀开，云贵妃的幼弟云国喜探出头来，笑道：“哟，原来是虞王爷！今儿个吹什么风，竟让小人有幸在这市井之地得遇王爷！”
杜虞冷冷地看着他：“这里是朝廷划归百姓的市坊，早辰时至晚戌时不许任何人搅扰，你一个无官无职的闲人，凭甚打伤人命，干扰开市？”
云国喜慌忙下了轿，拉住杜虞的马缰绳道：“好五爷，看在九爷面上，饶了我一遭吧，今日皇上摆家宴，召小人去作陪，实在是怕误了时辰才抄近路的。”
泰安帝摆家宴，杜虞竟然完全不知道，而这个云贵妃的纨绔兄弟，竟也能得到圣请？
杜虞冷哼一声：“凭你是什么人？什么事儿？先将这满街百姓的伤损赔了，然后滚出市集，走官道去！”
云国喜瞪眼道：“五爷，这回头万岁爷问起来，小人可是要照实回话的！”
宴洲已经走至杜虞身边，轻轻地捏了下他的手心，示意他不要惹这小人。
那云国喜识得他是虞王妃，见到有人服软，立刻抖了起来：“对嘛！九爷与五爷是亲兄弟，咱们都是紧要亲戚，何必弄得太过难看呢？”
杜虞立起眉毛，手中马鞭抖了抖。
云国喜大骇，蓦然想起这可是个在宫里就敢砸扁燕王眼窝的主，连退三步道:“五爷，有话好好说，我绕道赔钱还不行嘛？”
赔了钱再回去告状就是了。
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宴洲冷冷道：“云二爷，这市坊经营是太祖皇帝时期就定下的规矩，若是万岁爷知道你借着赴宴的名头违背祖制，败坏他的圣名，不知到时难堪的会是谁呢？”
“别，”云国喜嘿嘿笑道，“能用钱解决的事儿，何须烦扰万岁爷呢！”
他挥手示意呆站一旁的管家：“照虞王爷说的，双倍赔偿！”
见杜虞仍是面色不虞，云国喜上前一步，低声笑道：“九爷交待过，以后对五爷要恭敬亲近些，没准儿啥时候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说罢，转身上马，扬鞭叫道：“绕道进宫，快快快！”
云国喜一行走后，街上还站的起来的百姓，全都拿着得来的赔钱，向杜虞跪谢不迭。
那些断了腿，伤了命的，只能躺在血污里，再也无法摆摊养家了。
杜虞心中一阵悲凉，前世杜韶登基后，这云国喜当真成了国舅，飞扬跋扈、鱼肉乡民有增无减，有这些草菅人命的恶霸挡道，这些平民百姓如何安享烟火人间？
宴洲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没有圣君，哪来净土？若有些人做了皇帝，便是天子脚下也无法安生了。”
杜虞叹了口气，拉着他大步走出人群，向着古佛寺的方向而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杜虞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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