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开的时间》饭宝六

4、第 4 章

　　到了盛夏，张风奇小院儿的缺点就显现出来了：热，蚊子多，白天必须待在房间里吹空调，否则没一会儿就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到了晚上倒是可以搬个风扇在院子里乘凉，可蚊子多到喷再多驱蚊水都不管用，没办法，张风奇只能悻悻回到房间，隔着窗户欣赏外头的月亮。

　　他安慰自己：在哪里夏天都是这个样子，忍一忍就过去了。

　　田园生活虽然无趣，但很自由。张风奇爱睡懒觉，有时候起床都下午了，他偶尔觉得错过清晨是件很遗憾的事，可每次早起都败在精神的颓废懒惰上，久而久之便放弃了。

　　他每隔一周会去趟镇上，采购新鲜食材和日常用品，一次采购可以管一到两周，这期间他就待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

　　他有许多爱好，读书看报，泡茶下棋，玩游戏他也在行，可游戏玩久了手酸，总是浅尝辄止。除此之外，他还格外钟情拼图，尤其是几千上万块的大幅拼图，永远也拼不够。哦对了，他最近还迷上了下厨，研究菜谱，托这项爱好的福，他出门的频率变高了。

　　连续下了几场雨，早晚的空气开始变得凉爽，夏天——终于要结束了。

　　马明明在微信给张风奇发消息，说他想吃烤肉，能不能安排上。张风奇说可以，但得等他买个烤盘，马明明说行，一周后见。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马明明约饭，马明明是个很热情的人，各种意义上的。当初加了他的微信，张风奇以为他会和很多人一样，只是在认识之初会客套性的聊两句，然后变成朋友圈的点赞之交，最后干脆赞也不点了，你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已经把你删除了。

　　马明明不是这样，他在第二天就联系张风奇，问他有没有把花养死。

　　张风奇当时正在给花浇水，看到这句话笑了一下，然后随手拍了张图发给马明明：“没有，正在和她交流。”

　　马明明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包过来：“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张风奇反问：“你想什么时候过来？”

　　马明明说：“那就一周后吧，我检查一下你把花养得怎么样了。”

　　“行。”

　　张风奇用西餐款待了马明明，可惜镇上买不到好的牛肉，牛排煎出来有一丝丝苦味，张风奇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默默把牛排放到一边，吃起了烹饪更加成功的茄汁意面。

　　马明明吃得风卷残云，甚至把张风奇吃剩的牛排也扫荡了，最后一抹嘴，意犹未尽到道：“哥，你厨艺真牛，太好吃了，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了。”

　　张风奇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们基地没有食堂吗。”

　　“有是有，但菜就那几样，”马明明苦着脸说，“一三五鸡肉炖蘑菇，二四六牛腩炖土豆，偶尔来点鱼，换口味就只能自己泡泡面，可难受了。”

　　“你们没有假期吗？去镇上下馆子改善一下。”

　　“老大偶尔会带我们去，可他是个工作狂，假期更喜欢待在棚子里。”马明明耸耸肩，“叫他出去比登天还难。”

　　张风奇抽了一张纸，擦擦嘴说：“你们不能自己去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抛下老大自己去happy，似乎不太好。”

　　“难道你过来吃饭还要经过他的允许？”

　　“嗯……也不叫经过允许，就是知会一声。”

　　“听起来像是在压榨你们。”

　　马明明愣了愣：“不是压榨，他是我导师，我给他干活，这是应该的啊。况且他人也不差，对我们非常好……”

　　说到这里他有点卡壳了，张风奇露出一个促狭的笑：“编不下去啦？”

　　“诶……”马明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整个脸爆红，一个劲儿地摆手替徐向之解释：“没编！他确实挺好的，学术水平高，人也平易近人，跟我们打成一片，就是吧……有点学术瘾，真心爱花，工作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工作。我们几个学生就不这样，虽然爱，可是爱得有限……你懂吧，而且我很尊重他，他在我们这个领域……哥，你逗我玩儿呢？”

　　张风奇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了：“谁知道你这么认真啊。”

　　马明明瞪着张风奇，骂了他几句。

　　张风奇很喜欢马明明，他喜欢跟小孩儿一起玩，可以随心所欲，似乎又回到二十多岁无忧无虑的时候。

　　就这么约了几次，二人越来越熟稔，经常用微信互相发消息。秋天明显来临的时候，张风奇突然觉得自己的花园太空荡了，可能是夏天不常在院子里待的原因，他有两个院子，前院和后院，前院比较大，他在设计的时候就做了一个休闲观赏区域，有很大的空间可以用来摆各式各样的花。

　　后院虽然小，可是延伸出去的土地很大，因为周围没有邻居，也没人管，所以有相当大一片区域可以用来种菜——是的，张风奇是这么想的，可是种菜计划因为自己的懒惰一直没有实行，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此时前门和后门都大敞着，凉悠悠的穿堂风吹过，吹起他内心的一阵冲动，于是他就这么站着，在淘宝上买了一堆菜种子。

　　买完菜，还要去买花。

　　张风奇开着自己的代步车——一辆有着强烈越野风格的三轮车，去了隔壁县城的鲜花市场。这是马明明推荐的，说给这个市场供货的都是本地的优质花农、示范基地，鲜花质量有保证。张风奇进去一看，还真是，市场很大，空气里有一股花香、泥土和青草混杂的气息，很清新。

　　他在里面转了一圈，看见什么花都想买，人家摊主见他在前面站了半天，问他想要什么花？张风奇说好看的，又说我看你这儿的花比别家的都大。

　　摊主激动地说：“你真识货！不是我吹牛啊……”最后给张风奇打了个折，还说要亲自给他送到家里去。

　　那天张风奇的院子里一下多出三十几盆花。

　　花多了，就要排布，免得全堆在一起显得杂乱不堪。张风奇又在网上买了一些花架子，长的短的高的矮的都有，还一次性把养花能用到的器具全买齐了，什么花剪喷壶，花铲花锄，连装饰用的蕾丝花盆套都想到了，马明明来他家里一看，都震惊了：“哥，你这是要转行卖花了？”

　　“随便种种。”张风奇说。

　　有专业人士在，张风奇的养花之路顺利不少，什么时候该浇水，一天浇几回，什么时候该晒太阳，什么时候该通风，马明明就差手把手教他了。

　　他院子里最多的花是月季，白色的诸如“冰山”、“月光”、“白天鹅”，橙粉色系诸如“粉佳人”、“跳跳糖”、“模范生”，大红色有“玛丽夫人”、香槟色有“初恋”……这么多花放在一起，实在养眼，马明明说张风奇眼光不错，第一茬秋花开得太好了，型正，香味足，色彩丰富，跟他们种出来的示范品种都不相上下了。

　　张风奇作为养花新手，很是虚心，向马明明请教了各种养花要领，最后马明明一开心，说等第一茬秋花过了，我来帮你做养护吧！

　　月季每次开花后都要修剪残枝，补充营养，以使她有更多的养分迎来下一次开花，这张风奇是知道的，可具体该什么时候修剪，怎么修剪，如何正确地给水给肥，这些他都不好把握。有马明明在，他不用再担心自己笨手笨脚把花给养死了。

　　花开了半个多月，开始出现颓势。

　　张风奇在微信上给马明明发消息：“明明，是不是可以剪枝了？”并附图一张。

　　马明明回消息有点慢：“可以了。”但是他说他正在C市出差，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张风奇顿时有点失望，假装坚强地说：“没关系，那我自己试试吧，练练手。”

　　马明明没有立刻回复。

　　过了一会儿，他说：“答应过你的，一定要做到。我问了老大，他说他过几天去看看，休假的时候。”

　　张风奇又惊又喜：“这太不好意思了，徐主任这么忙。”

　　“哼哼，亲徒弟有事相求，他怎么会不答应。”

　　三天后，徐向之果真如约前来了。

　　彼时张风奇正对着几棵新到的藤月花苗不知所措，这是他买来做花墙的，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为能将这小小的婴儿花养成妙龄少女。

　　徐向之开着三轮车来的，张风奇穿着做花工时专用的围裙，去给徐向之开门。

　　“徐主任。”张风奇热情地叫，将两扇铁门都打开，以此表示对徐向之的热烈欢迎。

　　徐向之往里看了看，院子里没有停车的地方，他就将三轮车停在院门口，走下来。他穿着简单的长袖衬衫和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塑料桶，比第一次见面时看上去年轻不少：“叫我徐向之就行。”

　　张风奇早就从马明明口中听说过徐向之的名字，可暂时叫不出来，他笑笑，请徐向之先进屋喝口茶。

　　徐向之摇摇头：“不用了，直接干活吧。”

　　“好吧。”张风奇说，将他带到花朵展示的区域。

　　徐向之先是检查了一下花的状态，发现这里地方小，花的品类倒是蛮多的，除了月季，还有百合、山茶、绣球，以及一株正在花期的白海棠。

　　“养得不错。”徐向之评价。

　　“嘿嘿。”张风奇羞涩一笑。

　　徐向之看起来是个实干派，逐一查看花的状态之后，拿起桶里的剪刀就开始要干活了。张风奇站在一旁，想着聊聊天不至于让气氛那么尴尬：“明明去C城啦？”

　　徐向之站在张风奇精挑细选的白铁花艺架前，从最下排的花开始修剪：“是的，我让他拿几个样本去研究所做基因检测了。你过来，我教你怎么给月季剪枝。”

　　“哦、哦。”张风奇连忙凑上去，仔细观察徐向之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