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颂歌〖漫画路人自救指南〗》碧海落鲸

8、Chapter 007

　　〔幸运的是，苏北成功见到了风岚。
　　不幸的是，苏北见到的是风岚的最后一面。
　　反复的【预言】还是为风岚带来了不可抑制的负面反噬，再加上魇兽们层出不穷的手段，再和苏北见面的他已经是强弓之末。
　　而就在风岚在见到苏北的那一刻，【预言】自行发动，让风岚见到陌生的一幕。
　　（那是纯白的空间、齿轮铺就的大地、被金丝缠绕的星辰和……成年的苏北。）〕

　　“是神吧。”司昭华看到成年“苏北”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了，毕竟指向性太强了。
　　苏北的关注点则是：“原来我成年后能长这么高吗？”
　　风岚预言到的画面都是仰视的了。

　　〔但风岚没有对苏北说自己“看”到了什么，他直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在弥留之际见到心底挂念的人，风岚的心情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苏北的心情就很复杂了。〕

　　凌幽都没忍住：“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不理解。”苏北直言不讳，“你知道自己可能死掉。”
　　风岚心虚地移开视线：“……对不起。”
　　“但是……”苏北没有继续质问，而且弯腰凑近风岚，“为什么你在开心？”
　　他更不能理解风岚的喜悦。
　　“……”风岚没有回答，或者说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回去吧，苏北，回去吧。”
　　“你不希望我看到你死。”苏北挑明。
　　风岚承认：“送走朋友不是一种好体验，我不希望你也经历。”
　　苏北没有接话：“你没有其他话想和我说吗？”
　　风岚想起了自己的预言，但说出口的却是：“活下来，苏北，我希望你活下来。”
　　苏北像是被击中一样愣在原地，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风岚站在他身后，张了张嘴。
　　（“……对不起，苏北。”）〕

　　漫画意识回来了：“我去问了乌珥德，她说因为【命运】也会过来，所以专门给你和祂准备了一个观影空间。不过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恐慌，两个观影空间共用一个银幕，并且为了不刺激到对方，你们和他们的中间会存在单向可见的空气墙。”
　　“还行。”苏北松了半口气，“【命运】应该就是现在放的这个‘我’吧，祂什么情况？”
　　“我这么跟你解释吧……想象一个大树，它的树干就是这个世界诞生的基本设定。”漫画意识积极解释，“树的枝丫就是不同设定的世界，然后每根枝丫上的生长出的树叶就是相同设定下诞生的平行世界。”
　　苏北翻译了一下：“你的意思就是，我和祂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对啊对啊，我们的世界原本是漫画来着嘛，所以拯救世界可以依靠现实世界的读者认知影响世界设定。”漫画意识肯定，“但是祂的世界没有这些，所以拯救世界只能靠祂自己的尝试了。”
　　苏北继续套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漫画意识不好意思：“我刚刚也遇到自己的同位体了，因为我们都是意识体，所以一不小心就同频共振了。算是相互交流数据，不过放心，祂不会允许影响你救世的变量。”
　　苏北半信半疑：“这样啊。”

　　〔（活下去……）
　　“为什么……都希望我活下去？”苏北回到熟悉的房间，又开始重复规律的生活。
　　但是风岚的话给他带来的震撼感实在是剧烈，导致苏北经常走神回想。
　　一遍又一遍，苏北翻来覆去地回想自己过去16年的记忆，和风岚的最后那句话。
　　他抬起右手，缓慢眨了一下眼睛，于是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里布满了金色丝线。
　　而在他右手的中指上，正绑着房间里唯一一根血红色的丝线。
　　苏北将右手抬到眼前：“可是……这样的人生，明明毫无意义啊。”〕

　　遍览群书的蓝素冰大胆猜测：“这会不会就是命运线啊？”

　　〔苏北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丝线上，他挥手收拢了不少已经断掉的金丝。
　　“江天明、伍明白、蓝素冰、司昭华、艾宝珠、周仁杰、赵语笑、木铁人、吴靳、黎术、凌幽、齐凰、莫小天，还有……”苏北挑出一根摇摇欲坠的金丝，“还有，风岚。”
　　就在他将大家的命运线握在手心之后，一幅幅画面开始冲击苏北的意识。每一个人临死之前的场景在他的眼前浮现，濒死之际爆发出的情绪压迫着他的神经。
　　等苏北从这些记忆里抽离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惨白一片，已经如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就在此时，“啪！”的一声，原本就危在旦夕的风岚的命运线骤然崩断。〕

　　“全、真的全都死了？”齐凰不愿相信。

　　〔苏北提前捂住胸口，以为自己又要被拉进那些临死前的惨状与负面情绪里。
　　但是那些都没有发生，苏北体会到的竟然是一片宁静。
　　他“看”到风岚安静地靠坐在一扇门后，手里握着电话，页面停在拨号页面，上面的数字是他的电话号码。
　　他“听”到风岚的声音在说话，那不是他真的开了口，而是他的意识在默念。
　　风岚在“说”……
　　（“很抱歉临别前说了那样的话……”）
　　（“要活下去，苏北……”）〕

　　艾宝珠都快不敢看了：“虽然不是同一个世界，但是这也太惨了吧？”
　　“我记得这还是已废弃时空档案……”江天明思考着这代表什么。

　　〔风岚临死前的记忆没有给苏北带来困扰，但反而让苏北愈发难受。
　　他觉得自己心里沉甸甸的，好像被什么死死压住，于是苏北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做些什么的想法。
　　他“看”到越来越多断裂的命运线，“听”见越来越多临死的遗言，“咽”下越来越多弥留的情感……
　　然后，最后一根。
　　苏北举起右手，中指抵住拇指关节，弹了弹右手中指，主动将那根缠绕在自己手指上的血红色丝线崩断。
　　画面并没有出现，但是有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说”道。
　　（我亲爱的孩子，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爸爸／妈妈爱你。）〕

　　其他人暂且不论，苏北是第一个被暴击的。他还以为那根命运线是“苏北”自己的，没想到竟然会是……
　　吴靳已经因为前面的死前体验卡被搞到暂时自闭，而风岚更不擅长这些只能沉默。

　　〔苏北眼见着那根血红的命运线寸寸崩断消散在半空中，轻声道别：“……晚安。”
　　他开始调动起自己的精神力，一枚枚暗金色的齿轮在他的手心成型、旋转、坠落。
　　苏北的体型也在一点点变化，头发开始生长，如果风岚还能看到应该就会认出来对方已经神似自己预言到的那个成年版苏北。
　　房间里的金色丝线仿佛被牵引般一根根缠绕在一枚枚齿轮上，直到旋转的齿轮点燃金丝，而苏北站在房间中央巍然不动，燃烧的金丝汇聚成一条停滞的金色“河流”环绕在他的身边。〕

　　“命运的……长河？”风岚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抓住。

　　〔“我要……为己加冕，戴冠成神。”
　　苏北的意识升格到更高层面。
　　“然后，我要以自身存在为锚点。”
　　金色“长河”中亮起一个光点。
　　“我要以自身命运为代价。”
　　以光点起始的一条金丝被染成血红。
　　“我要以自身灵魂背负黄昏。”
　　世界开始崩落。
　　“我要以自身意志承担因果。”
　　时空开始逆转。
　　祂说：“我要……”
　　【命运】说：“我要，命运走向坦途。”
　　（《Chapter 今夜本无神》，完。）〕

　　银幕熄灭，灯光亮起。放映厅内鸦雀无声，整整十分钟过去都没有人说话，最后竟然是风岚打破了死寂。
　　“苏北不见了。”风岚的声音还有些涩。
　　“唰——”的一声，所有人的头都转了过来。
　　只见苏北的位置空荡荡的，原本应该坐在这里的金发紫眸少年已经消失无踪。
　　“北哥呢？！”莫小天眨眼就窜了过来。
　　“这不会也是这里的限制吧？”江天明担忧地猜测。
　　“你就是……‘我’？”就在大家焦急不安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只见距离众人座位的不远处，不知何时摆放着两个单人沙发。
　　而苏北就坐在距离他们更近的那个单人沙发上，正在对着另一个人说话。
　　“北哥！你在这里啊！”莫小天跑过去。
　　“等……”司昭华的手停在半空。
　　“砰！”的一声。
　　“啊！”莫小天被反作用力撞到地上。
　　“小天！”木铁人连忙上前查看莫小天的情况，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艾宝珠凑近查看：“这里有屏障，可以看作透明版的【华丽领域】，不过现在看来我们这边被对面屏蔽了。”
　　黎术：“那苏北他……”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并不是你，你也并不是我。”他们的讨论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那是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声，熟悉是因为与苏北十分相似，陌生则是因为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明显更加成熟。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坐在苏北对面单人沙发上的，是他们“熟悉”的另一个“苏北”。
　　对方的身上穿着之前出现在先导片里过的暗金色的大衣，单扣马甲下是白色荷叶边衬衫，还打着领结扣。
　　祂就这样乖乖坐在那里，闭着眼睛，面带微笑，身体略微朝向苏北的方向。
　　“那么，”苏北回复道，“如你所愿，我就用‘【命运】’来称呼你了？”
　　“……苏北。”【命运】语气里满是自嘲和无奈的纵容，“请暂且放过我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