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夜又逢末世人》倚栏观月

61、八十八岭

　　密集的炮弹从四面八方洋洋洒洒落下，主打的就是一个炸不死你也得砸死你的决心，吴和平这回是下了血本，借着三十多个少爷被绑票的名头，狠狠薅了帝都所有富商权贵的羊毛，拉开架势就跟仿生人拼命。

　　一时间，整个东六环简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到处是深浅不一的弹坑和扎满炮弹的热土，码头上追杀至此的仿生人也懵了，不就是追杀几个搜破烂的吗，咋就遭到了人类地方正规军的狂轰滥炸呢，这他喵找谁说理去。

　　机器人们一个个也不嚣张了，边打边跑，边跑边骂，“人类臭不要脸”，“就知道在背后搞偷袭的小人”，“不要碧莲的以多欺少”，群情激奋的仿生人将远在指挥中心坐镇的吴和平的祖宗十八代都提留出来骂了个遍。

　　【来自仿生人95247的负面情绪值+399，来自仿生人56623的负面情绪值+399……】
　　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值滋生出漫山遍野的豹纹蘑菇，装甲车里的季默依然看不见周遭的任何事物了，他的视线彻底被豹纹蘑菇给堵死了，不行，他得立刻采蘑菇。

　　于是乎前方战斗如火如荼之际，只见漩涡的中心处，一个斯斯文文的白净少年忽然爬上车顶，然后就着漫天的炮火和激烈的战场厮杀，忽然用喇叭播放起了一段音乐“现在开始做第十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停，伸展运动，预备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战斗正酣的人类战士和仿生士兵都蒙了。
　　人类士兵：“啥意思，这是总部发起冲锋的号角吗？”“一定是，冲嗷，干死这帮瘪犊子。”
　　仿生士兵：“啥意思，这是人类发起的挑衅吗？太他妈嚣张了！”“揍他！”

　　其他在东六环附近驻扎的仿生军团自以为人多势众，跟着三百六十行杂糅而成的各色智能机器人，最终汇合成一股乌合之众的洪流，义无反顾的冲进战场，然后抬头就瞅见了站在装甲车上比比划划做广播体操的季默。

　　“啥意思，是不是有埋伏？”
　　“这难道就是人类世界传说中的巫师和魔法？”
　　陆续赶到的仿生人都蒙了，还没等看清楚捅娄子的杂碎长什么样，就被联盟的军队一股脑儿的围殴。

　　仿生人的侦察兵拼命想杀出重围，将焦灼的战况带回仿生军团的大本营，哪知道被炸残的各类机器多少都出现了电路故障，这帮破铜烂铁虽然看不见且缺胳膊少腿，但不妨碍它们活蹦乱跳的到处砍人，很多机器人因为失去了红外感知和实物识别能力，已经挥刀斩向自己人的队伍。

　　这让原本就局面被动的仿生人更他喵的糟心了。

　　仿生军团大本营等半天也不见侦查的探子回来，高级仿生人的将领只瞧见帝都东北方向夜幕炸裂，噼里啪啦的动静好似过大年一样，一个个的心里纳闷二，新一代的战斗机器人还挺牛叉的，战斗不仅打的漂亮还挺响亮。

　　殊不知，一个个仿生人，就着第十套广播体操的青春号角，都被零零碎碎的炸成了盛放的火化。

　　此一役，帝都百姓人心振奋，真可谓一场大战，听响三天。

　　《人类史志》记载：人类联盟军于帝都东区大战仿生人叛军，此一役，大捷三日。

　　吴和平手下的高参忙活大半天，才粗略的统计出一个笼统的伤亡数据：“长官，保守估计，此一战歼敌十万，极大的摧毁了仿生人对于东部战区释放的压力。”

　　吴和平倚靠在行军椅上，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透着舒坦。

　　他听着上下各处汇报的大捷统计，勉强大局为重的将喜悦克制三分：“传令下去，大战告捷，但将士们要保持清醒，后面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等着我们。”

　　“是，长官！”因为接连打了两场胜仗，人类联盟的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吴和平转念想起来，“言小姐和吴宇他们到哪儿了？”

　　秘书将费靖最新传回来的消息汇报给吴和平：“已经从岔路口离开了东五环，现在正北上进入北五环区域。”

　　吴和平坐起身子：“北五环，是不是快要到八十八岭的地界了？”

　　秘书：“应该是。”

　　吴和平：“快，给吴宇他们传消息，让他们想想办法，能不能解决一下八十八陵的燃眉之急。”

　　吴宇连做了二十遍第十套广播体操，才勉强将堵在视线里的蘑菇采摘干净，他将身体消耗不了的豹纹蘑菇统一丢进炼丹炉后，这才神清气爽的从装接车的棚顶下来。

　　吴宇露出一脸崇拜的小眼神，不愧是他们言头看中的人，果然是不同凡响：“大师，你这功法果然神奇，每次见你练完之后，脸色都红润的不得了，你抽空也教教我呗。”
　　季默嘿嘿一下，“没问题。”要是有别人一起陪他练习，那他以后采蘑菇的事业岂不是就不会惹人注意了。

　　‘废品回收’的旗子迎风招展，装甲车嘎嘎悠悠的往前挪动着，费靖很快就收到了吴和平的指示。

　　胖子直眉楞眼道：“八十八岭？这地方听着就荒凉，不去。”

　　季默倒是有耐心：“可以详细说一下情况吗？”

　　经过一路上的鸡飞狗跳，费靖彻底明白吴部长为什么如此重视这几个年青人，他们看着极不靠谱，但又各个身怀绝技，若是他们打定主意不去，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这事儿还得好商好量才能办成。

　　四人中的关键人物是言橙橙，这姑娘一身的城府和本事，唯独对他那个小男朋友季默千依百顺，而这个所谓的小男朋友表面上看着人畜无害，实际上是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听到团队的灵魂领袖季默感兴趣，费靖赶忙拿出地图，详细的介绍起八十八岭的基本情况。

　　“咱们现在正从东五环地界进入北五环，北五环主要的地形区是八十八岭，这里商业程度和现代化程度几乎为零，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危险。”

　　胖子咋呼道：“按理说胖爷这会儿还在家躺着抠脚丫子呢，刀疤脸儿，你要是谎报军情胖爷我可饶不了你。”

　　费靖并非想刻意隐瞒，只是在盘算着怎么说才能更让人接受，他不好意思的斟酌道：“本来这地方没什么危险，可最近却聚集了不少仿生人，而且这些仿生人都带着高价雇用的叛军在此地盘踞，危险程度也就变的不容小觑了。”

　　季默疑惑道：“既然都是山岭，而且商业发展情况并不好，也没有大规模人口落户，为什么会突然吸引这么多的仿生人？”

　　费靖坦然道：“其实八十八岭又叫八十八陵，帝都历史悠久，自古就为王都，古往今来的君王陵寝大多安置在此，而且进入文明社会后，历任国家元首的墓地也落户在那一片儿，细细数起来，不止八十八座陵寝。”

　　胖子一脸的不乐意：“一堆坟有啥看头，咋地，和国王的坟头合照还得收费啊？”

　　费靖吱吱呜呜：“倒不是旅游创收的问题，就是……”

　　季默若有所思：“你该不会想说，这些机器人大老远的跑到八十八陵，是为了盗墓？”

　　费靖害臊的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替这帮机器人害臊，还是替八十八陵里面躺着的君王们害臊。

　　对于未来社会环境下长大的胖子来讲，古董和文物这种东西基本上没什么价值，最实惠的东西就是粮票儿，不过胖子此人最擅长察言观色，他透过大师的惊讶表情琢磨出，这地方肯定有商业价值，赶紧追问道：“盗墓啥意思？”

　　季默试图解释的简单直白：“就是挖坟，古代君王陵寝大多有陪葬品，这些陪葬品大多历经岁月，流传到现在基本上都成了古董，随便一件都价值连城的宝物。”

　　胖子没听过古董，也不知道啥是陪葬品，搁他生活的年代，人死后直接一把火就烧了，然后骨灰随手撒入大海，活人都没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死人哪还用找地方安置。
　　不过他非常懂‘价值连城’四个字的意思。
　　“大师，要不，咱过去看看，说定那的废品回收市场行情好。”

　　行情岂止是好，估计得打破头，季默斟酌的提醒道：“胖子，废品回收和倒卖文物是两回事，挖坟盗墓是犯法且不道德的行为。”

　　胖子瞪着眼：“大师，咱平时收废品的时候，保不齐人家卖给咱的就是死人用过的东西，咱不都收了，国王咋啦，他们家指定也有用不了的破烂。”

　　季默叹气：“胖子，那可是国王，他们家不需要卖破烂儿。”

　　胖子语重心长的感慨：“大师，有活就接吧，你瞅瞅后头那一车皮的少爷，一个赛一个的能吃，每天的花销大着呢。”

　　年头不好，当绑匪还得管饱儿。
　　季默再一次向生活妥协，在胖子的张罗下，大粉色的装甲车成功染成了低调的土黄色，也不知道谁调的颜色，刷出来像陀屎，车顶废品回收的旗子也改了样式，由于布料有限，少爷们将原有的‘废品回收’四个大字上打了个叉，另起一排写道：‘活好事少，给钱就干。’

　　一边切菜的季默抬头见到这八个大字，险些没把刀掉自己的脚面上，“胖子，这样不行吧？”
　　季默擦了擦鼻尖上的冷汗，自己费劲吧啦从过去大老远穿越过来，可不是为了开展风尘事业。

　　王胖子双手抱着小肚腩嘿嘿傻笑，“大师，你在仔细看看。”

　　顺着王胖子圆滚滚的指节，他凝神聚焦终于看清后面的一排小字‘本店租赁小工、力工、挖掘工。’

　　关于具体业务描述的自然段简直太隐蔽了，季默有些无奈道，“这样真的不会涉嫌广告诈骗吗……”

　　胖子卡巴眼睛：“那得分诈谁，这帮机器人，骗他们都是轻的，找我意思合该打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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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伙子‘收破烂的绑匪’摇身一变成了“站大岗的小工”，季默觉得队伍过于复杂的工作性质和难于登天的工作目标让他很疲惫，言孤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个家总得有个强悍的女主人才行，不然真的要越发展越邪门了。

　　好在一路上都比较顺利，一干人等很快到达地图上标注的八十八岭。

　　所谓的八十八岭就是指上上下下的盘山大岭，沿途的风景非常天然质朴，但是坑坑洼洼的盗洞也非常显眼，远瞅着连绵起伏的山头像是糟了耗子，有些新鲜出炉的盗洞外还支起了不少买卖摊子，大多是等着回收老物件儿的古董贩子。

　　季默尝试着理解机器人盗墓这件事，但始终没有完全参透，索性虚心请教了刀疤脸儿费靖：“仿生人盗墓，难道也是为了卖古董赚钱？”

　　费靖：“嗯，近百年帝都大兴古董收藏的风气，连带着古董的价格一路飘升，最初经营盗墓营生的都是些盗墓贼，也大多都是人类，但是墓道尘封百年甚至千年，人类下去会有中毒、塌方、缺氧的风险，所以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公司，专门研制了挖掘类型的盗墓机器人。”

　　季默气笑了：“居然还有智能化产业链。”

　　费靖继续解释道：“后来叛军占领了帝都，人类遭受大规模屠杀，许多低阶机器没了主人的供养，都得自己找地方补充电量和能源，电价却因为战争一路攀升，再加上叛军也需要维持运营的军费，多方面综合下来，大家都盯上了八十八陵内的陪葬古董。”

　　听明白了，感情古代帝王祖祖辈辈奋斗一场，临了攒下的家底，都是为了给这帮破铜烂铁充个电费。

　　“欸，你们看，前面好像挺热闹！”胖子抻脖子望向不远处的小山坡，一帮人围在一块空地上，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远瞅着吹吹打打的非常喜庆。

　　鉴于保护人质的安全，费靖带着警卫连将少爷们暂时安置在附近的山丘上，特意挑了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背风坡，想着没有哪个君王的陵寝愿意在此安家落户，相对来讲盗墓贼也就没人惦记这地方。

　　季默等人则开着改装后的装甲车直奔人山人海的小市场。

　　几人将小黄车稳稳停在外圈，然后在胖子带领下，成功混入内圈。

　　只瞧见乌泱泱的上百号人，围着一堆砖头瓦缝研究个没完。

　　胖子毫不见外的跟现场的仿生人扯起皮来：“兄弟，这是咋了，都围在这儿？”

　　对方是个身高两米的卷毛，白种人的皮肤却操着口流利的河南话，对于这种跨人种融合出来的串儿，一路上形形色色见的多了，只见那串儿“咦”了一声：“恁新来的吧？咋嫩巧啊，我嘞乖乖来，这块有座大墓儿。”

　　前头的寒暄基本被胖子省略，估计也是没听懂，不过‘大墓儿’这俩字他听明白了，胖子开始在人群中四处打听起来，是个能说话的都拽着唠上两句，凡是窟窿都探头探脑瞧瞧，一小天下来，竟也成了半个盗墓的专业人士，沿途的仿生人还都客气的叫他一声胖哥。

　　本着人多力量大的优势，季默指挥着一众少爷轻手利脚的垒起锅灶儿，然后就着山泉口抓了一窝前来喝水的兔子，去皮剔骨，洗涮干净就架上了火堆，少爷们平时养尊处优惯了，这几天跟着逃命算勉强也提升了运动量，一个个饿的如狼似虎，啥东西都能吃得鸟毛不剩。

　　季默看着狼吞虎咽的少爷们感叹，幸亏提前给言孤城留了两只兔子腿，否则他醒过来只有啃大骨棒的份儿。

　　胖子呼哧带喘的跑回来，先猛灌了两口山泉，然后一屁股坐在草席上边吃边汇报。
　　“大师，唔，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肉要是带回家，保管得卖上大价钱。”

　　季默随手递给他两张纸巾，让他擦擦嘴上的油花：“说说吧，都打听到什么情况了。”

　　胖子神神叨叨的压低声音：“前几天下大雨，又赶上打雷，恰好冲塌出了一扇墙头，听说里面可能躺着的是过去的国王，没准他老婆，姑娘，儿子都躺里面了。”

　　“不太可能吧？”没见过哪个国王和老婆姑娘儿子挤一个被窝的，季默自动过滤着胖子打探回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