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夜又逢末世人》倚栏观月

142、锅炉工

　　直到听见小矮马的嘶鸣，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季默慌忙在昏暗中去整理自己的衣服，眼见车门就要被扯开。

　　言孤城反手用腰上的匕首将车锁重新插了回去。

　　微弱的光线透过狭窄的缝隙，言孤城一双好看的眸子冲着季默弯曲弧度：“默默，你不穿的时候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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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默几乎以最快的速度胡乱将衣服套上，顺手还将几件印象中摸着比较熟悉的衣服套到言孤城的身上。
　　“孤城，你穿好，吴宇他们的手腕上带着信号脉冲设备，小心整个联盟都看到治安官大人衣不蔽体的样子。”

　　车厢内的两个人拉拉扯扯，车厢外负责令人的工头儿却是等的不耐烦了，“叫你他妈的去开门，为甚麽还不打开！”

　　五大三粗的壮汉穿着黑色油亮得的工装背带裤，光着膀子在费劲的撕扯车门，谁知道愣就是打不开。

　　直到第三个人也上来帮忙，车厢内的言孤城猛地将匕首抽开，巨大的惯性下，三个壮汉同时拽着车门躺倒在地。

　　季默面皮挂笑的走下来：“抱歉，这辆车好像坏了。”

　　没等对面的工头发作，只瞧见言孤城也从车厢内松松散散的走了下来，而且还当着众人的面扯了个懒腰。

　　“为什么是两个人？”
　　工头一把将身前的两个大汉推开，“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为什么从一个马车上下来？”

　　“今天来的人多，可接人的马车数量有限，所以我们两个勉为其难的挤了挤，你们也没说一辆车只能坐一个人啊？”言孤城四下打量着新单位的环境。

　　与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截然相反，这里的空气温度较高。

　　人们正常的交谈的时候口中不会冒出寒冷的哈气，成片的厂房鳞次栉比的耸立在望不到尽头的四面八方，远处传来汽笛声响。

　　缓缓升起的塔桥上传播出一阵阵金属齿轮咬合的声响，工人们推着运货的独轮小车极速奔向各处。

　　一列穿着工装裤有肩膀上扛着苹果箱不断着走向目的地。

　　纵使生活苦难，这里的工人充满了骄傲与自豪，人类似乎又恢复了过去那个钢铁洪流觉醒的时代。

　　“头儿，正好咱们缺人手，白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工头正犹豫的间隙，身边的其他皮糙肉厚的工人忙不迭的建议把两个人留下，看样子他们真的很缺人。

　　“那就留下吧，带他们上工位，好好搜搜身！”

　　工头不怀好意的盯着两个年轻人，比起身边这些黑黢黢的大汉，季默和言孤城二人简直就是秀色可餐。

　　他心头盘算着自己接下来的日子算是有盼头了，嘿嘿。

　　季默和言孤城被五个大汉簇拥着临近了诺大的厂区，看着头顶一片片蒸汽炉子，季默意识到自己好像进了锅炉房。

　　难怪寒冷的凛冬时代，厂区里的人还能光着膀子干活，这里的供暖设施日夜释放的热量，已经成功的改变了局部地区的气候环境。

　　“你们两个，一人一架，记住，炉子昼夜二十四小时不能停火，否则就把你们送到绞刑架上去！”

　　“哈森可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你们要是敢偷懒，他准保不给你们饭吃！”

　　“瞧瞧你们的小身板儿，用不了多久就会变的跟我们一样健美强壮，哈哈，记住，昼夜不能停！”

　　五个工人用尖酸刻薄的语气陆陆续续将烧锅炉的注意事项交代给二人。

　　然后提留着酒壶就各自回到自己看守的锅炉上开始吭哧吭哧的干起活来。

　　季默抬头望着好似远古巨兽般庞大的锅炉唏嘘道：“昼夜24小时不停，这得造成多少碳排放。”

　　言孤城仔细的研读着锅炉上的使用说明，少见的表现出配合的意向：“锅炉每两个小时开放一次，只需要把身后堆积成山苹果箱扔进燃烧的锅炉中，然后再时不时的开启鼓风机输送氧气，看起来还挺简单的，似乎是个人都能做，比外面挨冻受饿的环境比起来，这里的生存条件实在是不错。”

　　二人正在研究的间隙，季默这边的锅炉舱猛地敞开肚皮，炙热的火舌缭绕而出，灼热的热浪险些将他身上的衣衫点燃，要不是言孤城反应快，季默少说半边脸要被烧伤。

　　“咯咯咯咯……嘻嘻嘻……”前面十几座锅炉的附近堆满了苹果箱，一个个锅炉工人从高高的苹果箱后面探头探脑的嘲笑起新来的伙计。

　　季默险些被喷射的火烧烧伤，而且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些工人摆明了刻意在看笑话，言孤城的虹膜上闪过一瞬杀意。
　　“找死！”

　　“孤城，我没事，不要冲动，我们还是在规定时间内将苹果箱扔进去吧。”季默将人拉到身边，耐心劝导，“委屈你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季默跳到成堆的苹果箱上，然后开始将其一个个扔进火堆，言孤城也随机跳了上去，二人陆续扔了近百个苹果箱，始终没能透过巨大的火舌看清箱子里的燃料。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烧焦的味道，有点刺鼻还有点辛辣。”季默手里并没有放下活计，并且尝试着转移言孤城想要刀了那几个锅炉工的念头。

　　“闻到了，很臭，我不喜欢。”
　　二人刚刚填满季默的锅炉，紧接着言孤城负责的锅炉也敞开了肚皮，二人又赶忙爬到另一堆苹果箱上。

　　季默边忙活边分析：“箱子上有股油漆味道，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来哪种燃料需要放进苹果箱中才能燃烧，要是能拆开看看就好了，只可惜锅炉的使用说明上明确规定不能破坏燃料的包装。”

　　“咔嚓~”言孤城趁着自己站得高，专门挑了个其他工人看不见的角度，没等季默反应过来直接将脚下的苹果箱踩碎一个。

　　季默：“……”我就知道，所有的规章制度对于这个人来讲就是废纸一张。

　　伴随着掉落的木屑散开，一截干瘪变形的脚踝漏了出来。

　　二人心照不宣的四处撇了一眼，变趁着其他锅炉敞开是巨大的动静，将整个苹果箱拆开，里面赫然是一具已经开始腐烂变形的尸体，只不过巨大的尸臭味道全部掩盖在了浓烈的油漆味道当中。

　　肚皮被塞满的锅炉在度合上，季默和言孤城跳下堆积成山的苹果箱，然后按下锅炉旁的红色按钮，风机在巨大的燃烧蒸汽下开始急速的旋转，新鲜的空气从厂房的上空被一股脑的吸入锅炉当中。

　　季默猛然想起高中生物老师曾经讲过，蛋白质燃烧需要充分的氧气，难怪每一架锅炉旁边需要配备一台大号的风机内心油然的泛起一阵恶心。

　　“他们居然用尸体当做燃料，如果只是为了取暖，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默默，在火葬场被点燃和在锅炉厂被点燃本质上没有区别，你可以把他想象成，我们呼吸的每一寸温暖的空气，都带着前辈亡灵炙热而奔放的爱。”言孤城进入遗迹世界的次数太多，以至于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

　　季默文言直接吐出来：“言孤城，闭嘴，哕~”

　　只要想到自己刚刚还大口呼吸的温暖空气中可能夹杂着无数死者的骨灰，他瞬间就觉得五脏六腑在颤抖。

　　言孤城轻轻的将拨好的糖果塞进季默的嘴里，唏嘘道，“难怪外界都在传言洛萨斯克是座吃人的幽灵工厂，原来竟是这个意思，不过也不怪他们，毕竟凛冬时代寸草不生，根本就没有可以供给燃烧的任何木材，即便是煤炭资源也被厚厚的冰层所覆盖，除了冰雪意外的所有资源自然都可以被列为使用的对象。”

　　“这些尸体已经干瘪，应该是死了很久，即便是大规模挖掘被大雪覆盖的城市，人类尸体的数量总归是有限的，总有一天会燃烧到枯竭的尽头，难道就因为这片刻的温存，人类就如此耗费人力物力的修建了诺大的锅炉厂房。”季默实在理解不了这样做的意义。

　　言孤城并不觉得意外，“人类一向都是有今天没每天的活着，所谓的文明发展不过是疲于奔命的逃荒者在四处洗劫其他生命赖以生存的家园，狂妄自大的人啊，实际上就是一群永远只配在刀尖上舔血的杂碎罢了，默默，仔细想想你是在犯不上为了一群杂碎去拼命。”

　　两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季默看守的锅炉在度敞开火舌四溅的内舱。

　　言孤城刚要扛起箱子往里面扔，季默立刻将人拽到身边，然后掏出干净的纸巾反复仔细的将言孤城的手擦干净。
　　“好端端一双救世渡恶的手，怎么可以做这种毁尸灭迹的营生。”

　　言孤城从沉醉这种被季默诊视的滋味，素日里别人敬她畏她，整个世界都需要她，可从没有人在乎她需要什么。

　　以至于诺大的世界里，她只有在季默身边可以放肆的表现出恐惧，表现出疼痛，表现出自己的一切悲喜。

　　季默仔仔细细的将每一寸指节擦干净后，视若珍宝的将人护在身后，然后甩手祭出一沓定身符，将整个工厂不同工位的锅炉工定住。

　　然后徒手冲着中天祭出一张招魂符箓，刹那间所有的苹果箱都开始发出低沉的呜咽，伴随着屡屡黑气冒出，煞气裹挟的苹果箱中纷纷被里面的东西撑破，一条条扭曲的手脚个头颅从箱子中钻了出来。

　　“鬼！鬼啊！”

　　杵在原地动弹不得的锅炉工人眼睁睁的看着苹果箱内的燃料诈尸。

　　一个个吓得当场都昏死过去，只不过在定身咒的作用下，依旧翻着白眼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瞬间锅炉厂内站满了奇形怪状的死尸。

　　就在这个时候食堂吃完饭的工头拎着酒瓶子赶了回来，“嘿嘿嘿，今天有两个细皮嫩肉的小美人等我折腾，嘿嘿嘿……”

　　熟料他晕晕乎乎的走进锅炉厂房内，抬眼就看到密密麻麻的背影，“你们谁啊！锅炉厂区不得擅自闯入，谁给你们的狗胆敢到这里闲逛！”

　　工头拿出平时吆五喝六的架势去撕扯旁边工位上的锅炉工，“说你的，像个傻子一样出在这儿，到底怎么回事！”

　　哪知道拽了半天也没个回应，他暴躁的一拳挥过去，没成想平日里点头哈腰的小弟一点反应都没有，在用力拽竟然直挺挺的倒地不起。

　　“你！咋了！”工头终于意识到厂房内的氛围有些不太对劲，伴随着一阵悠闲的铃声晃动，满屋子背对着他的身影竟然齐刷刷的转了过来，一张张扭曲斑驳的脸悉数望向他。

　　“啊！鬼啊！”工头转身想跑，可是为时已晚，锅炉厂区的大门已经被正在腐烂的尸兄包围，他嚎啕着跪在地上没个半分钟的时间，瞬间就断气了。

　　季默召回了工头身上的傀儡人，小傀儡娃娃嘀嘀咕咕半天，得出一个结论，‘工头死了。’

　　“嗤~还真是不禁吓的废物，默默，你刚刚不是说要忍耐来着，干嘛突然发脾气啊。”言孤城鲜少见到季默发脾气，不过每次见到都是因为对方紧张自己，心情也跟着阿舒朗起来，“事已至此，我们还烧锅炉吗？”

　　季默揉揉眉心，自觉做的是有点过了，然后勾勾手指将半空中盘桓的聚灵符收回，满地的尸兄像是瞬间被抽干灵魂，当场干瘪的塌陷在地上。

　　二人离开的时候，季默顺手将两个保存程度比较完整的尸兄换上工装，就算是有人发现锅炉厂区的异常，也不会察觉到有两个工人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