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灯下黑（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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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阵雨来得突然。
暗巷的地面转眼就被打湿，变得滑腻腻，简初套上一次性雨衣，才走出了便利店大门。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电子声被关在门后，雨水砸在兜帽上，瞬间占据了全部听觉。
兜里的罐装饮料散发冷意，隔着薄薄的衣物渗进身体。
作为蓝湾中心医院的神经外科医生，简初刚刚迎来这两个月的第一个休息日。
现在快要凌晨两点，她终于能关掉那该死的闹钟，好好睡上一觉了。
脚步声融在暴雨里，眼看窄路快到尽头，简初却依然埋头往前走。
尽管看上去是条死路，但她已经走过无数遍——侧面的墙壁倒塌许久，里头的小巷直通马路。
这是简初偶然发现的捷径，连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只要沿着巷子走出去，正对面就是她租住的公寓。
这儿虽然已经纳入拆迁规划，后续却一直没什么动静，周围的住户拿到补偿金，早早就都搬走了。
蓝湾房价高得离谱，哪怕她小有积蓄，也只能望洋兴叹。
还是努努力，争取搬进医院的配套公寓吧，那样至少就不用愁通勤问题了。
想到这里，简初的脚步又变得轻快起来。
“哗啦啦——”
“唔！”
雨声冲击着耳膜，里面却夹杂着别的，像羽毛似的，轻飘飘挠了下简初的耳廓。
她下意识停住步伐，凝神细听。
耳边只有大雨砸在头顶的声音，隐隐约约还透着雷声。
仅此而已。
兜里的饮料长时间没有挪位置，堆叠的冷意咬了她一口。
简初回过神，把它从左边换到了右边。
时间紧迫，每浪费一分钟自己就少六十秒睡眠，真的太可怕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加快了脚步。
“呃……”
一瞬间，仿佛被闪电劈到似的，简初头皮发麻。
声响一旦被捕捉到，就再也不会轻易忽视，耳边仿佛加装了一个过滤器，将这声音不断放大，直至盖过所有。
她没有听错。
深夜暴雨、无人暗巷……以前看过的惊悚犯罪片闯入脑海——主角意外目击了一场可怕的凶杀，却不慎被凶手发觉，从而陷入被追杀的险境。
尽管故事的最后，主角不仅成功逃生，还顺利将凶手缉拿归案，但那只是电影，不是现实。
要直接报警吗？
或者先确认一下情况，以免是场乌龙？
简初心中犹豫，却不期然想起友人的叮嘱。
——“遇到困难当然要找警察，比起空跑一趟，我们更不希望看见凶案发生。”
简初无声吐出一口气，掏出手机开启静音，正欲编辑短信，可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更清晰的话语。
“我答应你，别……”
年轻的女声，但她没有得到回应，仿佛在演一出独角戏。
是认识的人？
简初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氛围听上去不妙，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思及此，她不再犹豫，灵活的手指飞速编辑信息，点击发送。
快点，快点……
暴雨干扰了信号，消息一直显示“发送中”，让人格外焦躁。
巷子里暂时没了动静，也许那人已经受伤，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尽管为了强身健体，简初曾经练过几年的搏击，但那充其量只是锻炼，更何况工作之后早就懈怠了。
巷中情况不明，贸然插手很可能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从暴雨的缝隙中，手机抓到一丝微弱的信号，短信发送成功的两秒后，她就收到了回复。
[您好，辖区警队已安排出警，五分钟内抵达您的位置。请您保持冷静，不要惊动嫌疑人。]
很好，只要坚持五分钟，一切就能解决了。
简初无声松了口气，低头仔细整理雨衣，防止它摩擦时发出声响。
她重新看向前方的巷口。
黑乎乎的拐角处立着两个大垃圾桶，一蓝一绿，上面满是斑驳的脏印，连暴雨也冲刷不掉。
地上堆着几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和快要烂掉的空纸箱，看上面的图案应该是便利店扔掉的杂物。
简初小心翼翼蹲到垃圾桶后面，抻着脖子，从狭窄的缝隙向外看。
路灯在不停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昏暗的黄色灯光下，她看到两个几乎重合的身影。
女性面朝墙壁，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束住双手压制在墙上。她脚尖艰难点在地上，几乎是被人提了起来。
两人的上半身被垃圾桶盖挡得严严实实，简初只能从男人的动作猜测，他的另一只手恐怕正捂住女子的口鼻。
最让人心惊的是那壮汉的身形。
哪怕灯光极尽昏暗，她也能看清胳膊上鼓胀的、几乎要撑爆短袖的肌肉。
女子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看上去快要窒息，简初紧咬牙关，从旁边的垃圾堆里摸索出一根木棍。
只是争取一些时间，对她来说不算困难。
简初双腿蓄力，正要蹿出去打个出其不意，可下一秒，莫名的危机感却让她生生顿住。
什么味道？
一阵奇异又熟悉的气味钻入鼻尖，不是大雨冲刷的泥土气，也不是垃圾的臭气，而是一点令人作呕却又欲罢不能的腥味，混合着潮湿的空气钻入鼻腔。
这味道她肯定闻过，甚至就在不久前。
手术室的场景迅速在脑海中掠过，黑暗中，仿佛有一道闪电从脑中掠过。
这是……血腥味？
简初下意识扭头，想要寻找气味的来源，却瞥见丝丝缕缕的血迹混合着地上的雨水，正往她脚边淌过来。
她怔怔地顺着血迹的往上看，眼神再次透过缝隙，看见被压在墙上的人。
从视线外的上方，正源源不断涌出鲜血，仿佛没拧紧的水龙头。
满溢而出的猩红像柔软厚重的丝绸，罩住了女子的躯体，然后被雨水冲刷到地上。
“砰！”
男人后退一步，女子瞬间瘫倒在地。
他随手一挥，有什么东西带着风声从巷子里飞出来，“啪叽”一声砸在后方的墙上，又掉落在地，咕噜噜滚动到了脚边。
那是一张年轻姣好的脸，哪怕是死亡也无法掩盖她曾有的明媚。
但那双瞪大的眼睛却完全失去了神采，空空荡荡，直勾勾对着简初。
脖子上的切口参差不齐，鲜血刚刚涌出，就被雨水冲散着蔓延开来。
“嗬！”
简初脑中一片空白，急促地喘了口气，下一秒反应过来，立刻摒住呼吸，缩回了垃圾桶后方。
“哒。”
打火机的声音透过雨幕清晰传来，凶手的一举一动此刻都具象化，清晰地映射在她的脑海中。
他习惯性低下头，伸出一只手笼住打火机，摁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这大雨天没法抽烟，嘴里咒骂几句，又顺手将打火机扔了过来。
好巧不巧，正掉落在地上的脑袋旁边。
简初紧紧缩在垃圾堆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以这么凶残的手段杀了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而是想在案发现场抽烟？
如果不是对自己有充足的信心，那就是……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如果发现这里有个目睹了全程的人，哪怕自己完全没看到他的脸，也必定会被无情灭口！
简初按捺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余光下意识瞥了眼打火机。
他应该不会把这玩意捡回去吧，他只要走出巷子口，绝对会发现自己！
万幸她已经报警，一切还有希望。
时间的流逝变得格外缓慢，万般紧张中，简初似乎听见了警笛声，又好像听见了钟表“嘀嗒”的声音，但下一秒，这些声响又一齐消失了。
只有胸口剧烈的跳动声是真实的，简初嘴唇微动，无声细数自己的心跳。
自己平静时心跳大概是60，但现在显然已经飙升，再加上开始耳鸣头晕，她只能勉强估算时间。
最多还有一分钟，警方就能赶到。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音乐声突然响起，宛如死神的催命符，让人下意识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还没等她反应，巷子里的男人便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呼，别紧张，自己已经把手机静音了。
“喂？”男人的声音很不耐烦，“我这边完事了。”
“一个不听话的蠢货罢了，还以为自己了不起。”
“……知道，你弄你的吧，管我干什么。”
在暴雨的嘈杂下，简初只能听见几句话，其余都含含糊糊，不过仅凭这些，已经能判断这场凶杀是有预谋的。
甚至此时此刻，其他地方也在发生同样的事。
这是个作案团伙。
大脑疯狂转动，她绞尽脑汁，试图回忆近期的新闻中有没有类似的恶性事件。
斩首不是常见的犯罪手法，如果有，那她一定会记得。
“唰——”
雨伞撑开，凶手好像要离开了。
可这条路没有监控，加上暴雨天气，如果就这么让人溜走，恐怕很难再找到他。
简初脑中天人交战，一边叫喊着探头看一眼，能看到长相最好，再不济也能模拟步态帮助追凶。另一边却好言相劝，让她安静躲着，保命重要。
挣扎的十几秒，头顶的雨声突然变小。
夏天就是这样，阵雨很急，但来去匆匆，可简初很确定，她还没听到脚步声。
凶手还没走，要不要赌一把？
她紧咬牙关，一点点将头探了出去。
别急，慢慢来……
眼睛瞪到酸胀，哪怕雨水滴落进去，简初也不敢眨眼。
还差一点……看到了！
潮湿的雨裤映入眼帘，上面的水珠反射着细碎的灯光，几乎是同一时间，耳边炸开细微电流声。
路灯骤然变暗。
简初后知后觉，听到雨水砸在伞面上的声音。
男人兴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如同魔鬼的催命符。
“抓到你了，小老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灯下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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