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难所经营手册》逐月散人

11、天象

　　胜利号本就是一艘老旧的船只，行驶在北方航线这种极端海域，又会加速船只的老化。

　　刚才的风浪和试图在浮冰区前进，更是给它判了死刑。

　　漏水的速度并不快，船只上有抽水机，一时半会倒是无法沉没。

　　“必须立刻弃船离开。”江隐劝告道。

　　船长仍然舍不得离开这艘陪伴了他半生的船只，在查看了故障后仍然拒绝了她。

　　“这种程度的漏水不会导致胜利号沉没，现在离开船更容易遇到危险，救援很快就会来。”

　　水手似乎也很赞同他的看法，点了点头，说：“确实，抽水机完全可以应付过来。现在这么冷，待会儿说不定还有暴风雪，下船说不定更惨。”

　　“而且冰面也不一定冻严实了，万一底下是浮冰，掉进了冰窟窿，那就太可怕了。”另一名水手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们怎么不按照《天空闪现之时》里的剧本走。江隐又气又急，只好曲线救国。

　　“那我们先把物资打包好，如果之后要撤离，不至于太着急。”

　　船长没再反对，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总算没继续唱反调。江隐松了口气，叫上几名水手，去了储备室和冷库。

　　冷库里的温度现今还不如外面的，进去时甚至感到有点温暖。

　　胜利号已经在海上航行了很久，里面的新鲜食物并不多，最不耐储存的蔬果已经基本消耗殆尽，只剩下一些肉类还在。

　　江隐让船员把食物打包好，装在可以滑动的拖车上，以防离开时来不及准备。

　　她正准备去储备室，却在路上遇到了凯瑟琳博士和史蒂芬博士。

　　“船长怎么说？”凯瑟琳博士问。

　　“船舱漏水了，但有抽水机，一时半会儿沉不了。”

　　江隐不知道她有没有得知漏水的消息，但先把这个信息说了出来。

　　如果科研人员们还不晓得这件事，或许可以催促船长弃船离开。

　　史蒂芬博士吃了一惊，“漏水？真的没问题吗？我们要不要坐救生艇逃跑？”

　　江隐摇摇头，“船长说没问题，让我们继续等待救援。”

　　她苦笑一声，“海面都被冻上了，还坐什么救生艇。”

　　“那你们是在？”

　　凯瑟琳博士比较冷静，注意到她刚从冷库里出来，问。

　　“我们先打包东西，如果真要弃船逃跑，那到时候也不那么着急。”

　　“逃跑？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史蒂芬博士问。

　　江隐指了指远处的冰川，“那里是陆地，不远处有个科考站，我们可以去那里避避。”

　　“科考站……”

　　凯瑟琳博士皱起眉，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里的冰川是前些年说，快要从冰架上脱落的那个吧？上面的科考站没有转移，不是直接废弃了吗？”

　　江隐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这个科考站的来历，那她在里面的布置岂不是会被怀疑？

　　“废弃了也是个屋子，万一里面还有剩下的设备呢？”

　　江隐有些无措，只好先打马虎眼混过去。

　　凯瑟琳博士摇摇头，“几年没人维护，说不定已经被积雪掩埋了。而且科考站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逃过去怕是没有什么意义。”

　　“我们船上有紧急用的帐篷，可以到陆地上扎营，救援已经发出去挺久了，说不定过两个小时就有人来救我们了。”跟她一起行动的船员也插嘴道。

　　“帐篷怎么能跟科考站比？”

　　江隐急了，“刚才的暴风雪那么大，要是帐篷肯定撑不过去，科考站的房屋是特制的，我们还是到那里避难。”

　　博士们没再搭话，但也不像同意了她看法的样子。

　　江隐冷静下来，思虑片刻再说：“如果你们实在不信，可以先在冰川上扎营，我们几个人去科考站先看看，如果可以去再喊你们。”

　　“在这种地方来往哪有这么容易。”

　　凯瑟琳博士摇了摇头，还是不接受这个提议。

　　江隐真的绝望了，她任务前完全没想过这些人居然不愿意去科考站这个选项，虽然在《天空闪现之时》里，他们也确实没依靠这个科考站，但现在的情况明显和书里说的不一样啊，谁知道之后会出什么幺蛾子！

　　早知道应该在前线基地买个特别亮颜色特别鲜艳的大灯，挂在科考站的屋顶上，让他们远远就能看见，以为里面有人，就会过去了。

　　江隐没再继续劝说他们，准备先去储备室打包东西。凯瑟琳博士却再次拦下了她。

　　“我们也去帮忙吧。”她说，“现在情况危急，光靠你们怕是人手不够。”

　　江隐点了点头，没反对这个意见。

　　“金教授还好吗？”她边走边问。

　　凯瑟琳博士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望向史蒂芬博士，后者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的学生和医生在照顾着，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无法行走。”

　　“如果只是到对面的冰岸驻扎，我们还是可以把金教授带过去的。”凯瑟琳博士急切地补充道。

　　她见江隐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略微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反正只要挺上一阵子，救援队就会来的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抱什么希望，发送救援信号的时候，凯瑟琳博士就在旁边，她亲眼看见胜利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们先去整理物资吧。”

　　凯瑟琳博士岔开话题，并不想再讨论金教授。

　　江隐没有反对，心里却蒙上了层阴霾。他们的状况已经不好，再加上一个无法行动的病患，真的能够照顾过来吗？

　　她望了望凯瑟琳博士，虽然之前想象过最坏的情况，但如今还没到那一步。抛弃一个伤者，就算她能做到，船上的其他人估计也做不到。

　　“每人至少留一件救生服和保暖衣。”

　　江隐强压下这些念头，边打包边指挥其他人整理物资。

　　“如果离开船就直接穿在身上，我们下去的时候用绳连接着，防止冰面冻得不牢，掉进海里。”

　　“罐头多带些，如果下船，没有地方做饭，只能够先吃这个。”

　　“燃料船上没有准备，油箱里的油能够抽出来吗？在这地方燃料是很重要的。小艇有备用燃油？太好了，这个一定要带上。”

　　“医药要带齐，帐篷无论去不去科考站都要带上。拖车的空间还够吗？这个拖车太沉了，有更轻一些的吗？”

　　胜利号的物资储备很多，打包起来也手忙脚乱。

　　除了食物、燃料、衣物、药品等刚需，这里还有不少可用做建筑器材的道具，故事里他们搭建营地想必用的就是这些材料。

　　“睡袋？这个是好东西，也要带上。”

　　“信号弹也带上，单独放着，好通知救援队我们的位置。”

　　胜利号毕竟不是专门的科考船，许多下船后应该有的东西都没有。

　　拖车只有平时在船上使用的那种，比较沉，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冰上的地面。

　　“实在不行，还可以把东西放在橡胶艇上拖着走。”史蒂芬博士建议道。

　　“直接用布包好拖着走，应该也可以吧。”

　　凯瑟琳博士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建议是否可行。

　　“我们没有烧油用的炉子，即使有油，取暖也是问题啊。”

　　史蒂芬博士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看以前的探险小说，他们都是用专门的炉子取暖的啊。”

　　“如果去科考站，就可以用那里的设备取暖。”江隐继续推销自己的科考站方案。

　　“科考站是用暖气取暖的吧。”凯瑟琳博士仍然不认同她的提议。

　　“那里说不定有剩下的炉子。”

　　江隐虽然知道科考站没有，但还是尽量美化那里的环境。

　　凯瑟琳博士正想说话，储备室的地板却忽然晃了一下。

　　江隐似乎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裂，但仔细想来，却并不是真实的声音。

　　储备室的灯在瞬间熄灭。

　　房间陷入黑暗。

　　短暂的寂静后，江隐率先冲向了储备室的大门。

　　外面也是一片漆黑。

　　储备室位于船舱底部，照不到阳光，这一定是船上断电了。

　　她招呼其他人也一同出去。众人摸黑通过楼梯间，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天光才从上方流泻进来。

　　江隐第一个走出去，身体猛地顿在原地。

　　“怎么了？”凯瑟琳博士走在她身后，急切询问。

　　江隐没有回答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的天空。

　　无数透明棱镜状的冰晶悬浮在空中，令人眼花缭乱的信息在其中飞速流泻。

　　知识棱镜？！

　　江隐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知识棱镜，她的目光瞬间被那其中高速滑落的信息吸引，但这一次，她并没有陷入其中。

　　那些远超凡人能接受的知识也没有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脑海，而是像普通的图案一样悬浮在空中。

　　凯瑟琳博士等不及她的回答，已经抢先一步探出了身子。她望向天空，“咦”了一声。

　　“还没到晚上，居然有极光？”

　　极光？江隐望向她。

　　凯瑟琳博士已经走出了楼梯间，其他人也紧随其后，江隐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但没有一人出现被知识棱镜里的信息俘获的模样。

　　“白天居然有极光？”

　　史蒂芬博士也啧啧称奇，他伸着脖子仰望着天空，似乎忘却了他们此时的艰难处境。

　　江隐也僵硬着身子走出去，尽管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知识棱镜，但仍然忍不住去打量它。

　　这次的知识棱镜位置很高，范围也很大。江隐从不知道知识棱镜可以覆盖如此广的范围。

　　在她所在的世界，这应该从未出现过，否则受害者的数量不敢想象。

　　它似乎只是与知识棱镜的外在表现完全一样，但没有其令人着魔的能力。

　　若不是那高速流泻的信息即使隔了这么远也能轻易看见，江隐估计要以为这是一种与异常天象无关的罕见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