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音》月缄

2、炽音

　　景宿雨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火锅食材，她没什么做饭技术，想来想去还是火锅方便且兼顾了味道。

　　现在是四月末，秦随然刚拿到这个月的工资就辞职了，他不是莽撞的人，这件事他想了很久。

　　点开手机就看到了景宿雨发来的消息。
　　秦随然：【你还有多少钱就去你家吃饭？】

　　景宿雨刚到家，把一堆东西放到桌子上，手机就响了两声。
　　她拿起来：【活着是没问题的，不用太担心】

　　秦随然：【群里吱一声不就行了，还要我请？】

　　景宿雨：【我对不起你们】

　　秦随然：【……】
　　秦随然：【我服了，摊上你们三个拧巴朋友】
　　秦随然：【有事说开行不行，指甲盖大点事，玩上冷战绝交了，幼不幼稚，你们小学生啊】

　　景宿雨：【别骂了】

　　秦随然：【我请，行了吧】

　　景宿雨发去一个双手合十的感谢表情包。

　　秦随然：【要我带什么吗？】

　　景宿雨：【人带了就行了】

　　江心刚找了工作，现在还在实习期，看到消息后她叹口气，删删改改，还是决定下来了。

　　秦随然就站在公司外面，盯着脚底的水泥地。
　　坑坑洼洼。

　　江心走过去，有些陌生，话到嘴边，不好说出来，“你怎么来了？”她顿下，还是说，“一起吃个饭？”

　　秦随然是答应了景宿雨把人带过去，但是长时间没在线下见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景宿雨家吧，有些事…要说”

　　“什么事？”江心想继续问下去，“我还要上班。”她反应淡淡，虽然是不太喜欢这份工作，但是她还是得上班，她需要工资，需要吃饭。

　　“乐队，逐梦乐队第一季，我们去参加，商量一下。”秦随然一开始就没想拐弯抹角，说完松口气。

　　江心觉得自己脑子要炸开了：“真假？她答应了，只是她不是说就到此为止吗？”

　　四个月前，他们四个聚在一起排练新歌。

　　景宿雨摸着她的电吉他，犹豫了很久，还是说：“就到此为止吧。”

　　当时江心人一怔，以为她在开玩笑：“什么就到此为止？”

　　景宿雨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很久才说：“挣不到钱。”

　　时觅当时就怒了，走过去：“搞乐队是为了钱吗？”

　　景宿雨抬头看着她，眼眶里有泪水，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但是没钱就活不下去。”一只手撑着她起身，走的很慢。

　　时觅当时直接就泄气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没法再和她生气，因为这是事实。

　　然后他们四个就再没聚在一起。

　　秦随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四个人里他和景宿雨认识的时间最长。

　　倪初也是心大法学系的，和景宿雨一个宿舍。
　　心大的宿舍食堂是出了名的人性化，四人间，上床下桌，还有空调，每个宿舍都有独立卫生间。
　　景宿雨和倪初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来到的宿舍，两人性格也合得来就成了朋友。

　　后来在聊天的时候，倪初提到了她的男朋友，也就是秦随然，还找了他的唱歌视频给她看。

　　景宿雨听了两句后就问：“他这么有天赋，是专业的吗？”

　　倪初表示不是。

　　后来两人见面，景宿雨第一句话就是：“你有没有乐队梦。”

　　秦随然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且问了极其蠢的一句话：“有两个人的乐队吗？”

　　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秦随然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尴尬，之前景宿雨和倪初两个聊过以前，他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些她的从前，倪初明白景宿雨的顾虑，他也是：“她高中是就被迫放弃了音乐梦，她的顾虑很多，从以前很小的时候就要想以后，所以…”

　　秦随然没有说的太具体，但是江心瞬间就明白了，才算是有了些反应，像是从前她们聚在一起时的模样，没了太多的生疏，“怪不得，像她这种音乐疯子，聪明且有天赋，怎么可能不去音乐学院，合着是因为小时候的创伤。”

　　秦随然觉得她说的有些不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实是创伤，因为她的妈妈和爸爸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所以景宿雨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封闭不愿意和人打交道。

　　江心可以理解她，但是还是有顾虑：“所以，她现在还会放弃吗？”

　　“不会。”这点秦随然很肯定。

　　江心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天空：“那就拼一把喽，反正也不会怎么样，但是时觅呢？他会同意吗？”

　　秦随然心里也没底，时觅那个脾气也很犟：“不知道，去问问吧，反正少一个人都不是雨季乐队。”

　　为什么叫雨季乐队，因为他们四个决定组乐队的那天是个雨天，也是南方的雨季。

　　江心看着天空，心里百感交集：“我当时根本不理解景宿雨为什么会因为赚不到钱就想离开，”她的视线下移，到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我现在明白了，没钱真的很难走下去啊，她那把吉他，很多年了吧。”随着汽车嗡鸣声消失，她看向秦随然。

　　秦随然没有过多思考，嗯了一声：“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拿着这把吉他。”

　　秦随然和江心打车去到时觅住的小区。

　　秦随然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声。

　　他们在外面等了几分钟，里面没有动静。

　　秦随然最后敲了两下门：“估计是没在家。”

　　“那怎么办？”江心觉得有些头大，用脚踢下门。

　　“先去找景宿雨，剩下的回来再说，他今天肯定会回来的。”秦随然叹了口气。

　　江心下车的时候就嘱咐出租车司机在下面等一会儿，现在下去便直接去了景宿雨的小区。
　　她们两个买了点水果。

　　江心看着这套老房子的天花板，又看了看旁边的墙上，只要随便一摸，一大块墙上脱落。

　　一进门往里走，秦随然就看到时觅坐在沙发上，板着一张脸。

　　秦随然把水果放到桌子上：“你怎么来了？”

　　时觅翻了个白眼：“你们能来，我就不能来了？怎么着，要把我踢出乐队？”

　　江心也翻了个白眼：“我们去找你了，你没在，我们可比你有良心。”

　　时觅呵了一声，没有回她。

　　景宿雨端着最后一盘洗好的的娃娃菜走过来：“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改名了，叫不合乐队，还没参加了就有一种要解散的美感。”

　　时觅靠在沙发靠背上，抬眼看她：“我们不是已经解散了吗？”

　　景宿雨笑了下：“你单方面的。”

　　时觅：“……”
　　“不是你说的到此为止吗？”

　　景宿雨没回他，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来吃饭，倪初呢？她怎么没来？”

　　“她有个案子，晚点来，她让我们先吃。”秦随然回她。

　　时觅依旧不想放过她：“你现在不认账了？”

　　“我没有啊，我对不起大家。”景宿雨坐下来，拉开易拉罐拉环，“我当时确实是想逃避，对不起。”

　　时觅啧了一声，也坐过来：“勉强原谅你们了，以后谁都不许说算了，到此为止之类的字眼，景宿雨，你再说一次我们的友情就到此为止，还有你们两个。”

　　秦随然松了一口气：“你怎么突然就原谅了她？”

　　景宿雨看着时觅，她没说话，等着他说。

　　时觅懒得说：“原谅了就是原谅了，哪有这么多的因为所以。”

　　景宿雨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没有真的生气，但是她不打算多说。

　　江心看着他俩：“有故事啊。”

　　一个小时前，景宿雨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找时觅，因为她知道，时觅的性格是他们几个中最拧巴的一个。

　　她刚拉开门，时觅敲门的手就悬在半空中。
　　然后时觅尴尬地转过头，两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景宿雨一只说抓着门把手，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来找我的？”

　　时觅看着她，景宿雨看的到他眼里的震惊：“不然呢，我是来这里爬楼健身的吗？”

　　景宿雨也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有多蠢，她让出了位置：“进来说。”

　　时觅只犹豫了两秒就走进来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你不是有梦想，有追求吗？我们没有？组建乐队像是一个玩笑话。”

　　景宿雨把门关上，然后说：“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随便说放弃，这是我们的乐队，是我太莽撞了。”其实这些话是她下意识说出来的，没过大脑。

　　时觅打断她，“不是，我就是希望你不要随便说放弃，随便逃避，你不只是因为没钱才到此为止的对吧，你到底有什么顾虑，又在怕什么？”

　　“怕…”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怕失去，可是她怕失去的是什么呢？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她当时就是想离开，她怕往前走就无法回头了，怕改变，“对不起，我太懦弱了。”她现在脑海中就一个念头，道歉。
　　景宿雨一直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祝夏说的很对，她是一个胆小鬼。

　　时觅看着她：“你还喜欢音乐吗？”

　　“喜欢。”景宿雨回答，她抬起头，眼中有火，“所以这一次，我不会放弃了，我们一定会成功。”

　　时觅笑了出来，“那就好，想好了一直往前走。”

　　“没有，吃你们的吧。”时觅转移了话题，“对了，急急忙忙地去找我是因为什么？”

　　秦随然被牛肉卷烫了一下：“姐，你没和他说啊。”

　　“没有。”景宿雨扯了下嘴角，她笑不出来，尬笑也做不到，“我忘了。”

　　“什么东西？”时觅听的云里雾里的，“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秦随然点开手机，递到他面前，“逐梦乐队第一季，去不去？”

　　时觅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我去，必须去啊，谁都不许打退堂鼓。”

　　秦随然拿过手机：“肯定不打，吃完饭咱们就研究报名的事。”

　　“得去面试吧。”江心问，“是不是得带着歌去。”

　　“肯定啊，得给面试官表演，表演的不好全白瞎，而且我看了，还要准备三首乐队的原创作品，咱们虽然没发过专辑，但是歌还是有的。”秦随然吃了口凉掉的牛肉卷。

　　“那我们好好选一选。”江心已经有选择了，不过要看其他人是怎么想的，综合选择。

　　“我写了一首歌。”景宿雨冷不丁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顶着她们震惊的目光说，“你们要不要听？”

　　三人异口同声：“要。”

　　景宿雨跑房间里拿出了她的木吉他：“时间紧，我也是随便想的，所以先用木吉他弹了，剩下的再完善。”

　　景宿雨没有唱，她只是弹了她脑海中的那段旋律，其实只有两分钟。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景宿雨抬头看着他们。

　　江心有些愣住了，“一如既往的，独属于景宿雨的味道，好听，还有点炸。”

　　“我觉得还是不够炸。”时觅回过神来，“而且是不是有点短，还没写完？”

　　景宿雨嗯了声，把吉他放在一边，“确实没写完，也没填词，你们有什么想法没？”

　　秦随然点头：“有，但是先吃饭吧，过会儿聊。”

　　“也是。”景宿雨便没有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