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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死生之地 ...

  •   李、左两人好容易才挨过这一段,到了官驿,纷纷行礼告辞。

      那副样子和积极提供精神类药物的系统如出一辙,急切的肯请这人别发疯,别在自己面前发疯和别发疯到自己身上。

      宁怀沙原想跟他们说一声准备立时启程的,但那两老弱病残不耐奔波,路上肯定拖后腿,便不再言,极遂二人愿的放走他们了。

      他推开自己的房门,就见里面站着不知等了多久的俞寒。

      当年王全才在侯府久站不坐是为了给卫侯一个下马威,现在俞寒却真是坐立难安,只恨不能立马瞬移回京。

      他到这儿来等着自己,大概都是看在和卫含章的那道关系上,想着捎带自己一程,而非真要自己拿主意,

      现在不是寒暄的好时机,宁怀沙直接开门见山,“俞将军打算如何做?”

      “挂印回京。”

      “那侯爷要是知道了可能会臭骂你一顿,然后再和我冷战一阵。”宁怀沙抿着嘴笑了下,学那个越是难受,越是畅怀而笑的家伙。
      企图用一个冷笑话,来镇抚自己身体里的烦燥之气。

      俞寒一时没反应过来宁怀沙话里的意思,就着那张被风吹的冷硬的脸眨了下眼,然后整个人的动作幅度大了起来,“你是说?”

      “侯爷他或许有事,但还没那么遭。”宁怀沙呼了口气,转而平铺直叙。
      他做不到像卫含章一样,哪怕只是去学那人的皮毛,他笑不出来,再笑就真要疯了。

      “我的消息来源……”

      “俞将军,你的消息来源当然没问题,是姓左的想让天下人相信他捏造出来的这个事实而已。”

      至于那位皇帝陛下的目的是何,这些同卫含章亲近之人自然知晓,不必宁怀沙再废话。

      俞寒红着眼,唇瓣微张,两手抖了抖,似乎想抓住宁怀沙,说点什么,但他就这样看着他,没开的了口。

      风禾他与陛下之间,应是清白的?他还是更向着你?这样的话太苍白无力和做作矫情,而且由自己来说,总归不合宜。事实如何也不消人嘴上多说,细数这些年卫含章干过的事儿,裨益者都是谁,一目了然。要说真有一两件泽惠到了宁怀沙,那也小的不能再小,而且大都是随意顺手而为,拿来邀功未免过于不要脸面。

      况且卫风禾死生未定,这些事此时论还太早。

      “俞将军,收拾布置一下护送我回京吧。理由已经给您想好了,就以近日三殿下频频遇刺,您务必保障殿下安危为由。”宁怀沙自认那姓左的同自己根本没有可比性,提他一嘴,只不过要跟俞寒讲明,事情真还没到那无可挽回的地步而已,免得他做日后后悔的傻事。

      当夜几人就踏上了火速归京的路途,包括那位务必被保护的三殿下和自认为已经是造反联盟骨干成员的李大人。

      而俞寒也见证了宁相冰山一角的“谋略”。

      宁怀沙好像没做什么,就递了一个消息一个命令出去,透露了他们日夜兼程回京的消息,及告诉宁党中在上京城中有统兵之权的刘节等人只保证皇帝不死,其他的无论遇到什么只做个样子即可。

      但他的这一枚小石子,在这种局势下,炸出的是连绵不绝的涟漪。

      当然,无论旁的人是何感想,反正此时昭定帝的心情十分之不错。

      长信宫中,左湖看着张皇后走后,下榻理了片刻袍袖道,“来人,替朕更衣。”

      “我来吧,三哥。”赛罕见左湖不知为何突然开始不满意他自己的穿着,虽未想明白,但下意识的便搁下橘子走过去想帮助他。

      “不必,你坐着吃橘子。”

      左湖到屏风后换了身墨绿色的便袍出来,又净手洗面。

      “三哥,你要去做什么吗?”左湖分明还笑着跟她讲话,赛罕却已经敏锐的感受到心慌了。

      “一件极重要的事。”他似乎想到什么,低头笑了一下,然后全然不知自己说了多让人伤心之语般自顾开口,“以后你别叫我三哥了。”

      “啊?”

      这人变脸变的全无征兆,别说让人有所准备,赛罕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鱼目哪能混珍珠呢?”左湖连赛罕脸上的表情都没看,自顾自地笑着从桌上挑了个模样最端正漂亮的橘子揣进了袖中。

      被娇惯纵容的人才永远天真活泼,看着那个带着喜色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殿门的人,塞罕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若再像往常一样,不会有人再不由分说、毫不犹豫,就站在自己这边了。

      “焕儿,鱼目和珍珠在你们中原是什么意思?”
      赛罕抓住焕儿的袖子,茫然无措,“三哥他怎么了?”

      “娘娘,您别说了。您听陛下的话吧,别这样称呼了。我们,我们去找皇后娘娘,告诉她陛下颁旨那晚是在昭阳宫过的,这些事原和我们没有关系。”焕儿在这一瞬间,仿佛预见了长信宫的未来。

      她早该提醒她家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娘娘,只是峰顶上的人往往只顾着一览众山小去了,忘了自己四侧皆是危崖。

      冰絜宫

      宋岩有些时候真不理解昭定帝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在见到卫含章的一瞬间,万分恐惧,昭定帝瞒了天下人,却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宋岩当然不会自恋地以为昭定帝是借由他那张面孔而真生了什么情愫,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在死人面前无需遮遮掩掩。

      昭定帝要处死卫侯,又想要卫含章,那还缺一具尸体。

      宋岩想不到比自己更合适的人了。

      谁想死呢,就是正殿中的那位能好好活着,怕也不想躺那儿。

      于是,昭定帝再来找宋岩时,未免落得和隔壁那用完就丢的明贵妃一样的下场,宋岩绞尽脑汁,为求证明自己还有用处。这时多元化发展的优势便展现了出来,当然,种菜和查探消息这些可替代性极强的业务保不下他的性命,但有一样,旁人没有,正主也不乐意。

      宋岩先声夺人,“陛下,臣恳请您留臣一命,臣或有用处。”

      “哦?说来听听。”左湖闻言暂时没掏出袖中的小瓷瓶。

      “陛下,卫公子未必愿意于人前行大礼,臣可替。陛下,若卫公子愿意亲至或礼毕典成,您再收臣的命也不晚。”宋岩单膝行了一军礼。

      他在昭定帝面前顶替扮演卫含章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为求保命,这一次便是要在天下人面前做谎。或者说,在史册上污卫侯的声名。

      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宋岩知道自己身上唯一能保命的,就那么点东西,但他真仰仗那个来活时,不自觉的就逐渐从一个可怜虫,便成了只吸血虫。问题是他还收手不了。

      左湖眯着眼打量他,脸色算不上好看,哪位皇帝迎娶自己心悦之人,还要专门找代替受封谒庙的人?但事实上,他除了捆着卫含章去走那一道流程,还真得这样干。

      那彩笺之上卫含章续的那句,他饮酒前的诘问,可谓是拿刀子往自己心坎上扎,不过也怪自己也没顺着那人的意说什么好话就是。

      两人分明是可只论弟兄义,不提君臣恩的关系,何至于他想卫含章陪陪他,都要强取豪夺了?

      左湖不敢保证若他再拿一封假诏,还召不召得回卫含章。

      毕竟左湖心知肚明,卫含章能够眼都不眨地将酒一饮而尽,约莫自己这一次是真伤了他的心。但自己有什么办法呢?

      此世间,除了卫含章,又有谁还会只为了确认一个他的安危,就生死以赴的呢。

      “别出现在他面前。”有些龌龊事,可以背地里干,但实在没必要捅到卫含章面前去脏他的眼睛,左湖是不愿意那人尽知自己全貌的。

      宋岩知道自己这条命保下来了,连忙跪谢,“臣谢主隆恩。”

      左湖冷笑一声走了。

      要不知道昭定帝具体做过说过什么,收到过什么彩笺的宋岩猜他的心思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但宋岩也想不到昭定帝如此之快地就差人给他送来了礼服。

      冠冕齐备,大红衣裙。

      好家伙,这一套下来他不被卫侯弄死,也会被宁怀沙弄死。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他宋岩的活路。

      交代好宋岩,左湖便将他抛之一旁,转脚迈进到正殿。

      殿中缺少人气,帷幔深重,光亮透不进室内,昏昏沉沉的氛围让一切都似梦幻泡影。

      榻上的人安然躺在床褥之间,左湖心中高悬的石头落下,竟体会到了当年迎娶皇后都未曾有过的踏实安心。

      他怀着些许雀跃的心情坐到榻边,并指贴了下卫含章的额头,瞬间冷了脸,“怎么回事?朕不是只吩咐你开了些安神药吗?”

      结果别说理论上的就只是睡一会儿的事,卫含章躺到现在,不仅没有苏醒的迹象,而且烧的滚烫。

      曾术惊恐惶然,他是只开了些无色无味的安神药剂,但事先他仅在上次阿芙蓉之祸时把过卫含章的脉,哪会知晓就这几个月的功夫,卫含章的身体衰减的如此厉害。而且斟酌之下,药量都往轻微不伤身的方向开了,谁知卫含章竟会到此般地步?

      “陛,陛下,公子他本就有寒症顽疾,伤重未愈。这接连奔波,又劳神费心,早至强弩之末,原用参片勉力吊着精神,安神药一饮,加之寒冬受冰刑……,臣罪该万死。”

      曾术极力地想告诉昭定帝,卫含章久不苏醒,可能是任何一种情况,其中安神药所占可能是最低的。但说着说着,他便越渐怯懦,因为,如果不是安神药的差错,那剑锋所指的对象就可能是昭定帝了。

      可能是皇帝不近人情,让人带伤作战,可能是皇帝不食肉糜,让人累累负重,也可能是腊月寒冬之际,为保皇帝安危,下面的人动了牢狱中的机关。

      但披甲作战是卫侯的应尽之责,为皇帝奔走效劳,也是臣子应守的本分。
      就连冷水浇彻人身都是牢中机关设置,当时护卫们为护左湖康泰,哪儿管那么多呢?

      “你在糊弄朕吗?他吃了掺了阿芙蓉的毒药没事,饮一点安神药反而性命垂危了?”左湖是真想杀人,他不允许卫含章给他写的最后一句字就是什么“臣谢主隆恩”,最后说的话真成了“臣身心疲倦,尽责于此”。

      多年念想,马上就要成功了……

      “陛下息怒,万请您保重龙体。臣会小心用药,治着公子的外伤,再煎煮老参汤吊着他的性命。但是陛下,公子他长期服食参片,又喜胡乱用药,药物功效已不及常人,还免不了药性相冲,至如上次阿芙蓉一祸……,臣之罪,千万该死。”

      曾术跪伏于地,不敢抬一点头。

      而榻上之人,脸上没有了笑意和被参片药剂强行提出来的血色后,像被西北风吹刮过的草原一样,急速的衰败下去。

      病中人无好颜色,这珍珠可不比鱼目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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