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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死生之地 ...
这是刑部自昭定帝登基以来接到的最大,催得最紧,也是最容易的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罪犯供认不讳。
立斩不赦,板上定钉之事。
所以休假在家的清流文官、重臣老臣不知消息,远在东南同吴人斡旋博弈,想多捞点好处以便向大将军炫耀一番、博大漂亮笑一笑的宁怀沙更无从反应。
恰恰好的时机,仿佛天命如此。
昭定帝治国理政不提,算计人心,运筹布局却是无出其右。
这刑部狱卒也没看在来人是卫大将军的份上,给间特殊优待的牢房,此处倒是尽显众生平等,管来人曾是可号三军的将军元帅还是走卒小民,不过一破被一草席,哦,还有个石砌供水食的凹槽。
要说一点不给卫侯优待,也没有,卫含章算是得了个地下景观房,格外安全结实。一熄烛火,恍若进了世外桃源,保证完全隔绝外界纷扰,是可参悟大道真谛的不二之选。
卫含章夜视能力极佳,但于此间视物仍模糊难辨,好在他进来的瞬间,借着狱卒手上持着的烛火便将那草席上优越的生态环境收入了眼中,立时打消了去融入那美好大家庭的想法。
地牢阴冷潮湿,又逢冬季,他一路急行,为保速度本身的衣物不算厚实,要在这儿还挑挑拣拣,东不要西不取,最后只得硬抗过去的话,可能过活不了几日。
但卫大聪明就盖一盖那不知送走过多少位主人的破絮抹布条子,还是少活一两天,果断选择了后者。
求生时,他可食烂叶腐菜、馊饭草糠,但这个时候再委屈自己,实属闲的慌,不如早去投胎。
坐倚在墙根处,他将后脑勺搁置在墙面上,跟在平度缺衣少粮还得死守孤城的情形大差不差。只不过,现在卫某人不用再计算时间、用兵,以及随时准备起身应敌了,可安心放任作妖的脑袋和身上各处,算是从另一种层面践行之前他和他左手打的商量。
卫含章记不清自己几时有这般清闲不用硬提精神的时侯了。
以至于人乍然一闲,他都有一种轻飘飘,如坠云端烟海的不真切感。
这窄小之地是刑部地牢还是东宫的地下室呢,今夕是昭定年间还是先帝末年。
他竟然还记得锦贵妃的样貌,杏眼桃腮,很生漂亮。只不过风情万种的美人,到最后被逼急了时,也会疯癫到口不择言。
擒获贼首,卫含章虽欲生剥活剐,但到底忍住了没用私刑,而将人好胳膊好腿地交给了左湖。
交完了人他也不走,就留在那儿看她的下场。一路上,这位原贵妃娘娘发现自己不会故意磋磨她了后,便一直作妖,严重降低了他归京的效率,此时不得出一口恶气吗。
接下来的活儿是昭定帝的,卫含章便好整以暇地揣手站在了一边儿,眼睛里写的全是幸灾乐祸。
这个家伙曾于后宫有无限风光,所有人都知道只面上过得去,文皇后高不高兴不重要,重要的是锦贵妃高不高兴。他那父皇,百无一用,昏聩无道,却难得竟是个情种。
于是前脚还在憾恨自己的幼子亡故,后脚便能在锦贵妃掉了几滴水珠子之后,心肝宝贝就成废铜烂铁,可有可无。前脚还在感慨卫家人不愧有忠肝义胆,他要善待烈士遗孤,后脚听了锦贵妃的几句枕头风,便觉得皇后要出宫接卫家子是小题大做。
这人逾矩犯上,目无纲纪法规,专横又跋扈,仰仗皇帝撑腰,后宫妃嫔得看他脸色,前朝臣子命妇亦需尊奉节礼。
自然,一应总总比不过,这人害死了自己的母后,害死了自己的九弟,还让头疾顽症沾染上自己与卫含章。
左湖看着那人,甚至有把禁了的前朝酷刑都重新启用的想法。不过是因着天下人言可畏,所以没有当场发作,但满含仇怨的眼睛中的一丝余光瞥见了一边兴致勃勃的某人,心绪忽然便被抚慰平,“含章,你是什么想法?”
“不如先扔进大牢里,饿三天再说?”年轻的卫小侯爷恶毒的有限。
左湖闷声笑起来,“那先依你所言吧。”反正事后要如何行刑有的是办法。
此番赚够宽仁的名头就够了。
昭定帝想缓一缓再让锦贵妃体验人间疾苦,但锦贵妃显然不领这个情,皇命一下,她便向左湖讪笑着大声道,“你以为你披了一身黄皮就能做皇帝了吗?先皇陛下早废了你,你个乱臣贼子戕害好人,屠戮贤良。生来就是个灾星祸害的命,克死了先皇帝,克死了先皇后,还克死了自己那么多同胞兄弟尚不知检点,不休德行。总有一天,你会众叛亲离,……”
卫含章听不下去,上手就要捂住她的嘴巴。
结果锦贵妃在高声大喊,“来人啊,看卫侯轻薄先帝妃嫔了!”
卫含章不自觉得后悔了,路上他就不该给这人吃饱饭的,中气如此之足。
左湖招手喊来两个御前侍卫,才把她拖走,纵使如此,锦贵妃扔在高喊,“湖水浅滩如何与瀚海相比?你永远也比不过我的瀚儿的。”
不得不说,左瀚确实是昭定帝心头的一根毒刺,哪怕那人已故多年。无论是名姓还是父母爱怜,左湖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活在某种阴影之下,危危惴惴,辗转难安。
所以,时刻想紧握手中的那一根仅剩的稻草。
所以,“风禾”二字早在心中定影成形。
……
锦贵妃的那般鬼话卫含章未曾有多在意,但昭定帝好像听进了心里,除了利落地要了她的命,他还屏退众人之后,抓着卫含章地手对他道,“十八,你信我,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认你这个兄弟。”
这样的话卫含章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要生茧子,不太以为意,“我知道三哥对我最好了。”
“免死金牌你家有几块了,我给你个别的。”左湖从袖中摸出一个发簪,“做的不好看,你将就着戴。”
木簪经过打磨和粗略雕琢,线条流畅,古拙自然。
左湖一拧簪头刻花处,此物竟是内里中空,旋开后内藏一片金箔。
铺展开,金箔上的纹路是越境的大半江山,“你为朕收回的土地尽数在这上面了。”
左湖手中有另一片,一合便是大越的万顷山河。
这种漂亮的小物件勾的卫含章满心欢喜,“喜欢,我日日戴着,逢人便夸耀这是我三哥给的。”
左湖也弯着眼睛笑,“我可记着这话了,你要哪日把我的千里江山搞丢了,我拿你是问。”
卫含章当即就把头上的簪子换下来,“不会的,三哥放心好了。”
“对了,金箔上面的画也是三哥刻的吗?”别在头上不出三秒,卫含章又把这木簪取下来细细研究,“看起来不像。”
工艺实在是过于精湛,打死他不相信左湖自己做的出来。
额头上猛地挨了一记,“怎么嫌弃我做不出来啊。”
卫含章歪头而笑,并不计较那一响栗,“如果是三哥亲手做的,那我就给阖宫上下表演琴技。”说着,他还把那片金箔展开在耳边弹着听响。
“我画的图,召天下能工巧匠费月余琢磨篆刻而出,大越独此一份,委屈不了你。”左湖沉静地看着他那高兴样儿,话锋逐渐转沉,“哪日我要是犯糊涂,这就是凭信。”
左湖知道自己某些时候乍现的想法十分之不美好,他在提前做预防。
而那时的卫含章无有知觉,只道左湖杞人忧天,“三哥要是糊涂到了连我都不愿见的时候,那什么凭信管用啊。”
他往来四境无阻,不信有朝一日,会仰赖一个物件儿才能祈愿得见天颜。
……
寒冻渐生,除却手脚上的麻木,卫含章有意识地感受到思绪渐渐迟滞。但同样,他不再想在这个时候还和自己过意不去,于是便任其发展,开始有一搭没一搭,无根由无逻辑的草草回顾这一生。
老侯爷同郡主娘娘是对典范夫妻,无数文人赞颂其,夫为国捐躯、妻死生相随。
卫含章却知道他父亲之死,里面有多少当年锦妃和二皇子的手脚在里面,也知道他母亲得知他父亲死讯,将自己交由文皇后之后,就执意要去疆场为夫收尸,最后身死那处,也与那两位脱不了关系。
所以有时,他也在思索是不是自己同左湖来往过重,才招致此般祸事,但一念想,娘娘和三哥待自己有多好,便每每为有这样的心思而羞愧。
事实上,他对父母的执念来由于其他人对此不断的念叨和无可挽回的失去,本身对于老侯爷和郡主的感情却说不上有多深。
那两位事务繁忙又各自恩爱还早早离世,分与卫含章的时间实在算不上多。幼时卫含章也时有怨恨,但自接手军务起,便全然理解了。老侯爷好歹还全了夫妻情谊,自己却真不是个东西,从小至今,许与缚云的东西,就没几个真正实现了的。
确实如此,现下大越几年之内不会有大战,宁怀沙等人去签条约,也一定会为越国谋得不错的好处,而眼见的最可能继任君主的左珉也有圣君之相,真是再好不过。
先前他只觉得左珉像一个皇帝,识人善任,杀伐果决,心智和胆识都不缺,到最后那孩子为劝自己莫要返京能说到那种地步时,卫含章才真正觉得,这孩子有明君相。
卫含章不相信左珉不清楚自己手中的兵权对于皇权之争有多重要,同时左珉也不会不清楚自己最是容不下什么样的人。但左珉不惜暴露自己最薄情寡信、自私刻薄的一面,冒着被他厌弃,从而于军权上失去支持的目的是什么,卫含章也明晓。
左珉清楚,卫侯的存在,对于大越的意义,重于卫侯支持他的意义,并且能忍痛取舍。
唔,草芽那小姑娘只吃了他两块糖一碗馄饨,怕是要受这事波及。
宁为臣那小孩儿离开西北的时候还对着自己呲牙咧嘴,自己这两次回上京都没空去瞅他一眼,不知道有没有讨喜几分。
卫含章又开始头疼起来,希望昭定帝只是不爽他手中过重的军权,单纯就是对自己发发疯,如果再波及到俞寒、周浵等人,那真要动及大越的根本。
这该死的冬日怎么如此难熬,他真想将当年的锦妃也推进冰池子里去过一圈,让先帝也体验体验雪日里跪在寒风中的感受。
卫含章用颤抖的轻一些的右手,从耳后摸出卷起藏于耳廓鬓发间的金箔。
金箔光亮如新,而卫侯已经镣铐加身。
头疼,肩胛骨的伤口可能裂开了,冷意透过血肉,直往骨头缝里钻,其余旧伤也不消停,酸痒麻软,浑身上下俱不是滋味,仿佛冷风在张着嘴咬人。
卫含章疼的发懵,这一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十足分明,为什么昭定帝要这么做。从理智到情感,这都是血本无归之事。
哪怕来一出杯酒释兵权,都好理解的多,昭定帝不会不知道自己是不识趣之人,凡他稍加暗示,自己会有不从吗?就算是时日渐久,犹疑有加,要卸磨杀驴,也不该选在这时。
东南初定,西北平安,这个时候,哪怕自己真犯了滔天大错,也该走正常程序,三司公审,以安人心。哪里会只让一个刑部侍郎,就给卫侯定了谋逆之罪?
这不是等着让人给戳脊梁骨吗?
除非是意上心头,被冲昏了头脑。但激情杀人,想不到这么周全,不会从递信,到布置布防军擒拿,再到安排好论罪行刑之人,环环相扣,无有遗漏。
当然,权利的交接,本身不一定是个十分复杂的形式,先快准狠地拿下,斩草除根,之后丛生的波澜总有办法。
如果真是最后那种情况,昭定帝已决意不计后果地要斩除根深蒂固的野草,那这片金箔递与不递,意义都已经不大。
人精神的泄气就在那一瞬,走于街上时,他不是没有怨恨,甚至想好了质问昭定帝之词;坐于刑部时,他时刻等着昭定帝的提请审问,已备好对答之方;哪怕就坐在这儿了,他也在肖想,昭定帝总会来见自己一面,总要告诉自己为什么。
暗色中金箔无光,就好像这永远只是卫某人不切实际的一厢情愿,一应种种皆是咎由自取。
几乎从不离身的金箔被卫含章裹好塞进了砖缝之中,并拈取粉末堵实了缝隙,黄金纯粹,不必再去沾染他身上的污血。
他几乎不想再挣扎了,要不,就这样吧。
“转眼荣枯惊一梦,百年光景悠悠。浮生扰扰笑何楼。”—— 段成己 《临江仙其二暮秋有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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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死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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