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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攻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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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不仅激起了那人更加愤恨的目光,就连傅郁都转头深深地看了眼卫含章,以确认他没听错命令。
至于被殃及的池鱼,那位医官也朝卫含章看去,满目饱含的是不可思议。
这人容貌清秀,此时此景之下,再配上那幅空蒙的表情,甚至有几分愚蠢的可爱。
卫含章眯了眼睛,这人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具体是谁了。
他侧头问钟乐正,“他叫什么?”
“回将军,此人名叫杜衡,是蜀王宫的医官,家中世代为蜀王效劳。”钟乐正跟着曲蓄等人学了这么段时间,汇报军令也开始有模有样。
卫含章不太记得这人的长相,但对这名儿还是有些印象。
他还以为只有自己说了谎呢。
原来这家伙,也有些背景。虽然还在行医,但同之前他言说的游医济天下,却是相差甚远。
天地间的缘分如此微妙,上一次两人相遇,一个是立志做手握回春妙术,悬壶济世之人,一个面儿上,还是探求缘法大道的道人。
此一时,两只野鹤都归了笼中,杜衡尚算坚持了本心,可供卫含章依稀辨认,但卫某人摇身一变,面目全非,不怪别人认不出他来。
卫含章轻啧了声,只道运气不好,这副丑恶之态,被他在蜀地唯一的友人见了去。
当然,这种情况,或许那位要为蜀国覆灭多拉上两位殉道者,气节可嘉,从某种意义上还值得大加称颂。
但恶人一定要有人来做。
“负隅顽抗做什么呢?”
“也不想,我请蜀王来,让你们把解药交出来吧?现在谁告诉了我解药方子,之前事,既往不咎。”
其实说来好笑,蜀王已然投降,余下几个医官做这铮铮铁骨。
当然,他这态度转变的过快,很难让人信服就是。
而且,现在计划得逞,疯狂者,自不惜殉国,刑罚不下,恐怕见不到落泪之人。
譬如刚才那家伙,见卫含章松了口,不知联想到什么美事,脸带着盛大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
“中毒之人地位不低吧?他可真是活该!您还是去给他准备准备后事吧!别白费力气了。”
这话颇有传染力,又有人道,“哈,有越国狗官陪我们下黄泉,怕啥?”
“就是,蜀王怕了这些越狗,我们可不怕!”
吴越恩怨日久,瞬息之间,这些松散之人似乎达成了某种无声的联盟,企图用生命来做做无谓的抗争。
卫含章不动声色地咬了边的后牙,克制住提刀砍人的冲动,“唔,就凭你们这点儿下三滥的手段,难不成还复的了国?”
他转头笑看向傅郁,“你说,你们家主子,哪怕就是中毒身故,难道阻碍得了,我灭蜀么?”
傅郁,“……”
他家主人可能不知道,他嘴里一直嚷嚷着的好脾气大将军,就是条表面封冻,内里暗涌的冰河,疯癫劲儿可一点儿也不少。
绝,这两人确实具有夫夫相。
但小傅大人,不敢吭声,甚至不敢有表情。
“灭国先灭史,我还是仁慈了。”
卫含章转头看着杜衡,和他对上目光,“你说我敢不敢,焚尽蜀国史册,敢不敢放火屠城?”
杜衡一生致力于治病救人,在国破之际,和同伴一起往水中偷毒、器皿上涂药可能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全然没和这类恶匪打交道的经验,此时吞咽了下唾沫,攥着手道,“这样有伤天和,非长久之相,你会有报应的。”
是吗?那报应请报应到我这姓卫的人身上,插空落到缚云的身上,算什么事儿?
他不信,老天爷,也会挑拣软一点人捏。
“所以,我不是给了你们机会吗?蜀王全家老小,我是必定要押去上京城的,你们如何对待越人的,想必越人报复在蜀王一家上的,也不会少。”
“日后,就算陛下宽容,不予他什么刑罚,但他能保证自己余生都不伤风害病吗?”
卫含章恰到好处地笑了一下,“我的人出了事儿,只要我还活着一天。”
“你们说,会有越医给他整治吗?”
杜衡看着他不再说话。
“当然,要是,我的人没什么事,我会请示陛下为蜀王配备蜀医,甚至可以允许你们中有人一路随行。”
这时,就连那位最先跳脚之人,都不再说话了。
“别逼我,大家都好,不好吗?”
“给你们二十息的时间,你们能想明白的。”
末了,卫含章靠近杜衡低声道,“小白鸟,我知道你配毒不会不配解药。你知道怎么选,对吧?”
杜衡不知道被唤醒了什么记忆,瞬间变了脸色,“你?你是谁?你骗我!”
卫含章按住他的肩臂,无声中压下了他的所有动作,免得他在众人面前过于的失态,日后,不好面对他在这块儿的朋友们。同灭了自家国度的将领有交情,难免有蜚语流言。
当然,卫含章其实可以不在这时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屋里还有人躺着在,他得尽快搞到解药。陶大夫虽医术甚佳,某个人自己就算成了个漏风的破布口袋,他也相信陶大夫能补全,但是落到宁怀沙身上,他总得多方考量、尽量万全。
险桥独木自己走走就罢了,若牵带上缚云,那卫侯算是有本事吗?
他不是在认回故友,而是在使计谋进一步压缩得到解药的时间。
二十息后,杜衡旁边的人给出了一个小瓷瓶。
卫含章看了眼,不置可否,“我要一个人来试药。”
杜衡闻言从袖中新拿出来枚和卫含章手中那个一摸一样的瓷瓶,这下没等卫含章再开口,他从傅郁手上接过了茶水,饮尽之后,又再吞服了药丸。
卫含章点了点头,“多谢杜大夫体谅了。”然后冷声看向先前那人道,“拖他下去,打十军棍。”
十军棍要不了人性命,但药丸出错,收的可就是宁怀沙的命,卫某人自觉自己多少看了点朋友的情分,克制了自己。不过,两人到底立场相悖,杜衡能不能体会到,就不得而知了。
拿到解药,卫含章不欲多留,“留一个自愿照顾蜀王的医官,剩下的,放出宫去。”
有了卫含章这句话,看管自然放松,甚至于他们想旁观那家伙被行刑,也没有被阻拦。
打人的兵卒没有收着力气,也没下狠劲儿,十军棍下去,看起来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但杜衡上去看了眼,好在没伤到骨头,卧床休息个十天半月,应该能养回来。
他帮那人敷药止血后对大家道,“你们带郭兄回去吧,我就留在这儿陪王上,去越国。”
那位火爆脾气的家伙给了杜衡肩上一下子,“小杜,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李家不必你们杜家效忠王上的时日久?这次,还得是我去,你就别争了。”
去往越国和这投毒可不同,后者大不了就是被抓住,然后受刑身死,最不济就是,再连累全家,这到底是短时间的事,过了这风口,也就过了。
但前者,是背井离乡,是得在敌国他乡受长久的欺压,是年年日日的煎熬。
更重要的是,前者是忠国英雄,后者是无名之辈。
或许会有一两笔记录下,蜀国国灭时的义人壮举,但想来史书不够宽阔去记载下,被俘蜀王的随行医官。
“李兄,你是家中独子,难不成还要伯伯婶婶陪你受苦?况且,你得罪了刚才那位将军......”
“嘁,我怕他?”
“而且你怎么知道他是将军?我跟你说,能来这儿亲自审问我们的,都是底下干活儿的。”
“别看他看着唬人,还说些大话,但是别人叫他将军,指不定是为了面上听着好听呢。唉,没事儿,多半就只是个小头目。”
那位李兄说着还挥了挥手,然后,似乎又找到了佐证之点,“而且你看啊,他雷声大雨点小的,一看就是不敢真把我们怎么样。”
杜衡不甚自信,“是吗?”
“肯定是,那还有假?”李毅儒斩钉截铁。
两人分析的头头是道,过于投入,连那位躺在凳上的郭兄的呻吟都没有听见,就自然更没发现旁边兵卒们微妙的表情。
“不对,李兄,那还是得我去。不然你家里怎么办?”
“真的是,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不错。但我不还有姐姐妹妹吗?小杜啊,你都还没有与人结亲,我可听说北方的姑娘人高马大的,说不定能一拳凿死三个你。”
“胡说,宓妃、钩弋都是北地有名的美人。而且李兄,你不管嫂子了吗?”
李毅儒这个时候笑着摆摆手,一脸的喝醉了样,“你们嫂子可是有名的侠女,别说去越国了,就是干趴刚才那个人也不在话下。想当年我们相遇的时候,还是......”
躺在旁边的人终于忍不下去了,“嘶,李兄,或许可以把我先送回去,您再吹您家夫人?”
钟乐正觉得这蜀地之风真是好玩,有一个不干什么正事的软蛋蜀王,也有一群先前悍不畏死,现在又能对着受刑的朋友,就聊的没边儿的医官。卫含章没怎么过分为难这群人,他也就挥手让人送来了个担架,好让他们把那位躺着的医官给送回家去。
然后对着还在争论的两人道,“或许你们可以找找将军,万一他就允许你们两一起去越国了呢。反正多捎一个是捎,多捎两还是捎。”
杜衡惊讶,“还能这样?”
“嗯。”
然后,对着兴高采烈,似乎不是国破家亡被迫迁徙,而是要去越国游玩一朝的两人,钟乐正没忍住提醒他俩,“哦,对了。我们将军是越国的正一品大将、三军总帅、超一品嫖姚侯......”
卫含章身上的头衔有些多,一时间也不知道直接点哪个出来更有份量,于是钟乐正一股脑地报了。
李毅儒显然被震惊到了,“......这些都是什么鬼?”
“不知道,应该是我们这些人,全部加起来都惹不起的意思吧?”杜衡呐呐。
“我艹,这么牛?”
杜衡摇摇头,“不知道。”
“那比起我们国师,哪个官大?”
杜衡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钟乐正看着那两人总觉得自己的目的好像达成了,又好像没达成,于是想了想道,“卫侯你们知道吧?”
“那个话本里的越人?”李毅儒脱口而出。
联想到越国茶楼酒肆中,对卫大将军的歌颂,钟乐正满意地点了点头。
“天!那个杀人狂魔?”
“活的?”
“怪不说,怪不说,我就知道。”
李毅儒没忍住开始跳脚,脸上尽是戚戚然之神色,“小杜啊,危机关头,我还有你嫂子来救,你可咋办啊!”
钟乐正,“......”
他觉得卫含章的十军棍可能打错了人,实在应该招呼到,这位李大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