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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大梦 ...

  •   进屋后,林妈接过陈燃手中的行李,领着她上楼介绍房间。

      “陈燃。”喻兰舟喊了她一声。

      陈燃回过头,身体站在那里,重重嗯了一声。

      “整理好之后来书房一趟。”

      “好,喻阿姨。”

      半个小时后,陈燃站在书房门口,踌躇了一阵儿,她不知道喻兰舟会对自己说什么,心绪乱乱的,

      碰上来送茶的林妈问她,“怎么不进去啊?”

      “哦,好。”陈燃跟在她身后进去。

      林妈把茶放在会客桌上,“喻老师,茶我放这儿了啊。”

      喻兰舟从乐谱中抬头,“嗯,你出去吧。”
      又对陈燃道:“坐。”

      陈燃在离喻兰舟几米远的沙发上坐下。

      喻兰舟的书房也有两扇落地窗,一面正对着屋外郁郁葱葱的树木,一面是远山。
      陈燃如今就坐在远山的青和树木的绿映衬下,整个人像只小精灵,只是神情有些缓滞。

      喻兰舟在沙发另一端坐下,身体放松了向后仰着,“尝尝茶。”

      桌上的茶只有一杯,喻兰舟不喝茶,陈燃便自然端起,抿了一口。
      还没来得及品出些什么,便听到喻兰舟问:“蔺阿姨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蔺这个姓很少见,所以陈燃很快反应过来。蔺静,就是一直抚养照顾陈燃长大的姆妈。

      陈燃把茶搁下,身体坐正后,双手端放在大腿上不自然摩挲着,说:“那年的7月7号。”

      喻兰舟又问:“你考上稷民大学了,是吗。”平京的985大学。

      “是。”

      喻兰舟的胸腔里生出一股烦躁的闷,像雾一样朦胧地笼罩在心头。
      蔺兰是突发意外疾病走的,走之前甚至还在福利院门前挂起了宣传横幅,庆祝陈燃考取稷民大学。

      这些事你是怎么一个人吞下的呢?
      吞的时候该和了多少泪水呢。

      “为什么发生了这些事后不找我?那人家里人要一百万,那不是你能解决的事。”

      陈燃咽下从心脏里渗出的酸涩的泪,声音虚弱地说:“那时候,算是我一点点残存的自尊吧。”

      “有什么自尊不自尊的,不知道当时你面临的处境吗?就那几句话,换来一年的牢狱。”喻兰舟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问,“陈燃,你是想让我感觉到愧疚吗?”

      还没等陈燃回答,喻兰舟便继续说:“可是陈燃,我并不后悔我说出的那些话。所以如果你觉得我有亏欠你的话,抱歉,我并不会对此有任何补偿。”

      “那您会觉得我是活该吗?”

      “不,我不会这样认为。我只是说,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欠你什么。”

      所以我也不能再据此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和得寸进尺了,是吗?
      陈燃轻轻笑笑,回答她,说:“我知道的,您从来没有亏欠过我。”

      喻兰舟沉默良久,问了她另外的话题:“那你还想唱歌吗。”

      “我还可以么。”陈燃自嘲般笑着。

      “只要你想,”喻兰舟目光沉沉看着她,“只要你愿意。”

      陈燃上了热搜那一天,喻兰舟让徐婉定了回国的机票。
      她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陈燃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害了人还恬不知耻”的人。

      徐婉去把那年的案件仔细查了一遍,发现了诸多疑点。
      在7月4日前的一个月,有人报案说在嵊山路与弘新路交叉口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徘徊。
      事故中死去的那名男子名叫邹安,曾因用自制弓弩虐杀小动物而被大学退学。
      之后查出患肝病,事故发生前在等待即将进行的肝移植手术。
      心肌梗塞去世后,邹安的大伯以家属的身份把邹安的肾脏做了捐献。
      一年后,邹安大伯的家里起了幢小别墅。
      每件事单看没什么,但合在一起,会发生这么巧的事吗?

      在喻兰舟的施力下,过去的案件重新得到了调查:

      按照时间线来说,便是当时21岁上大三的邹安用复合弓射伤了17岁的陈燃,警方没有捉到凶手。
      邹安22岁时被同学举报用弩虐杀动物,3月份被勒令退学,不久后在医院查出肝功能衰竭。
      过了两个月,遭遇无接触事故去世,捐献出肾脏。
      又或者说是邹安连同其大伯刻意制造了这出无接触事故讹钱才更准确些。
      邹安的大伯确认从捐肾中受益。

      喻兰舟往前倾身,离陈燃近了一些,说:“过几天,警方会唤你,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包括你被箭射伤的事。”

      陈燃微一抿唇,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的样子。

      “你好像不感到奇怪,”喻兰舟的手指敲了两下扶手,说,“怎么知道的?”

      “出狱后挣了一年钱,带着钱去邹安家里想一点点把钱还给他们家,看见了他屋子里摆着弩和箭,箭翎跟射中我的一样。之后他妹妹告诉了我真相。”陈燃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着一件关于别人的闲事。

      这就意味着陈燃坐牢的那一年,赎罪的那一年,以及她的学业,全部都因为一场组织犯罪而浪费掉了。
      所有的“弥补”都是毫无意义且愚蠢的。
      那些事情,那些只需要喻兰舟动动嘴就能查清楚的事情,困住了陈燃的两年,或许是更久。

      陈燃也是在从邹依依家出来后,不再选择用苦行僧的方式赎罪。

      喻兰舟忽然叹息,语气薄薄地叹:“陈燃,不要怨我。”

      陈燃的心脏被揪住,说:“没有怨您,从来没有怨过您,真的。”
      这句话汇聚了千万分的真心。
      她怨恨命运怨恨路况怨恨自己的粗心,却唯独没怨过喻兰舟。
      她对喻兰舟,始终是感激的,在牢里的时候,也会整晚整晚看着月亮。
      若是没有月亮,生命该黯淡地如同死地。

      “要继续唱歌吗?”
      要的话,就签在喻蓝。
      往后我着护你。

      陈燃重重点头,说:“我想。”
      她要彻底抛去过去的自我,拥抱精神意义上的新生。

      喻兰舟不疾不徐说着:“负面的词条已经全部撤下了,具体的案件调查,也会在一个月内结束。到时候你签回喻蓝,换一个经纪人带你。在戈朝那儿的版权也已经拿回来了,你静静等一阵儿,半年内,能重回舞台。”

      陈燃从来没有听过喻兰舟一口气儿说这么多的话。
      她的声线平和,语调的抑扬顿挫也极为生动,像一首有着平仄押韵的诗。

      最令陈燃难受的是,喻兰舟明明嘴上说着“我不欠你什么”,可转头又给自己规划好了路,扫清了一切障碍。

      她怎么那么好啊。
      好到陈燃觉得自己过分卑鄙,利用了她。

      “我签回喻蓝吗?”

      喻兰舟眼色顿了一下,然后平缓轻移着看她,说:“如果你已经有了其他的选择当然也可以。”

      陈燃赶紧摇着头,说:“我没有。”
      签进喻蓝,能偶尔见到你,就足够我幸福好久了。

      “我有一个关于过去的问题想问你。”

      “您问。”

      “如果当初在福利院,我选择的是你,此刻的你会愿意吗?”

      陈燃又听到了心脏鼓动不安的跳动声,怦怦,怦怦。
      “不愿意。”声带牵连着心脏,带着股坚定。
      我怎么可能会愿意。

      喻兰舟看着那杯茶的浮叶在瓷杯中碰到杯壁,点了点头。
      “手腕等好了后联系徐婉,去医院处理一下,做个手术,应该能接近无痕状态。”

      “嗯,好。”

      “没其他事了,你回房休息吧。明天下午五点,我去接喻昼。”

      “好,谢谢您。”

      “嗯。”

      陈燃走出门外,临关上门之际,听见一道暖玉一般的声音说:“陈燃,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要往前看。”

      要往前看。

      好。

      在喻兰舟别墅的第一晚,陈燃久久无法入眠。此刻喻兰舟正同她一样躺在二楼的房间里,看着同一轮月亮。
      陈燃的床上用品有股好闻的香气,有点熟悉,可能是和喻兰舟的衣物用的同样的洗涤剂。
      温馨得有点想哭。
      快乐得要死。

      仇芳发来消息,问她还好吗。

      陈燃回:好。
      喻兰舟肯再理她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后半生哪怕允许自己偷偷爱着她,自己也不会有更多遗憾了。

      第二天上午陈燃难得睡了个好觉,一直到十一点。
      打开手机就看到喻兰舟发的消息:醒了随时都可以下去吃饭。

      陈燃心里又发甜又发酸地打字:好。

      下楼后喻兰舟不在,林妈端上准备好的饭菜,看到陈燃的眼睛滴溜溜转着,便说:“喻老师去公司了。”

      “好。”

      陈燃没有再发消息打扰她。

      下午三点时收到徐婉的信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接喻昼,去的话就回来接她。

      喻昼应该是希望的吧。
      陈燃回复:想去。

      徐婉把车停在楼下,下来给陈燃拉开后座的车门,喻兰舟正坐在后排。

      陈燃犹豫着不敢上去,用眼神问着“我坐您旁边吗”。

      喻兰舟微一颔首,眼底的绯痣一块落低些。

      陈燃束手束脚坐上去。
      车门一关,那股冷冽幽香的气息又把她包裹住了。
      有点轻微的绝望。明明很近,却又很远的绝望。
      陈燃轻轻叹息。

      到接机口等了一会儿,喻昼没多久便走了出来。五官小巧精致,穿白色束身裙装,外面套一件oversize的浅色条纹衬衫,脚下一双黑色长筒马丁靴。
      十六岁,正是无敌青春的年龄。

      看到她们后便立马扑过来,先抱住了喻兰舟,头窝在她颈间蹭了蹭,十分亲昵。
      隔了十几秒被喻兰舟推开,喻昼便又笑着来抱陈燃。
      陈燃的手抚在她脊背捋了捋,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是很少女气息的果香。

      “好想你。”

      “我也是。”

      “你才不是。”喻昼抽离出拥抱,眼睛含笑望着她,小机灵鬼一样。

      陈燃摸摸她的头嗔她一句:“瞎说。”

      晚餐没去外面吃,而是在喻家吃了顿算得上温馨的晚饭。

      喻昼没再像从前那样闹着跟陈燃睡一起,但也先窝在陈燃房间里拉着她问了好多问题。
      大都是关于这三年的境况,没有问到情感相关。

      之后几天陈燃被叫去协助调查。

      没过多久,所有案件的相关信息得到公示:杭临市一家私立医院涉嫌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相关责任人被批捕;邹安的伯父伯母邹保海、邹桂荣涉嫌敲诈、贩卖人体器官被逮捕。

      法院根据证据重新对当年陈燃肇事逃逸案进行宣判:此案件不属于交通事故案。邹安为碰瓷行为的主要责任方,其行为违法,陈燃无责。

      走出法院那天,陈燃抬头看着晴朗的天:久违了。
      旁边名叫阮青露的资深经纪人陪着她。
      喻兰舟没来,因为这是场必赢的官司。
      这是堂堂正正的胜利,像这类的公关案件一定要铺热搜,用宣判结果把热搜铺满:
      【陈燃无责】
      【杭临仁德医院器官买卖被曝光】
      【陈燃肇事逃逸案有反转】
      【无接触交通事故处理方式】
      【邹某因虐杀动物被退学】
      【“遇害人”还是加害人?】
      【陈燃曾被邹某用复合弓射伤】

      点进去就能看到按照时间线对这一连串案件相关案情、事实、结果的梳理。

      陈燃发布了一条微博:【三年前我因为疏忽而犯了错,在遇到事故时持了侥幸大意的心理,没有及时报警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我在此面向广大公众进行道歉,对不起。
      希望能用我的教训提醒各位以我为戒。日常出行小心谨慎,遇到交通事故不逃避,主动报警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附带着一张捐款两百万的证明。所捐款项用于救助因遭遇车祸逃逸而生存困难的家庭。

      舆论风向霎时间得到扭转。
      但依然有一些质疑评论:【208九漏鱼捐200万是不是少了】
      发评者很快被怼回去:(v50看看实力】)
      (陈燃之前已经捐过一千多万了)
      (把你捐款凭证和学信网拿出来看一眼)

      【不是,我是说啊,你口中的九漏鱼是我们学校的,考上了稷民大学】
      (这一楼真的假的啊?搞抽象呢?)
      (不信就算了)
      (我作证,杭临二十六中的风云人物)
      (不是你们嘴那么严?!)
      (不信)

      仇芳看到这条评论后也来询问真假。

      当时陈燃正坐在造型店里,给她回:【你猜。】

      仇芳:【假的。OK。】

      陈燃笑着按灭手机,指着册子上玫瑰粉金底色,对发型师道:“我想染这个颜色。”

      过去演出时期,陈燃虽然尝试过许多种不同的发型,但都是黑色头发。
      如今,她想再染回十八岁的粉发。

      她们到凌晨四点才回来,喻昼提前给喻兰舟发了消息,但没说原因。

      第二天早上,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喻昼下楼吃早餐,碰上陈燃从房里出来。
      陈燃眼一弯,笑着问她:“饿了吗?”

      喻昼重重点头。

      昨天晚上两个人没吃饭。先是喻昼拉着陈燃去染发,染完后陈燃又说自己要去文身,喻昼也一直陪着。

      餐桌上,喻兰舟看到她们后,脸上的表情从惊诧转为不动声色,搁下手中的瓷杯,问:“你们怎么了?”

      “妈!好看吗?!”喻昼兴奋地冲过去,头一歪,把自己染成星空紫的头发蹭到喻兰舟的胳膊。

      “嗯,好看。”喻兰舟挑起一缕紫发,两根细长的手指碾了碾,才悠悠地说,“有点像图图妈。”

      陈燃看着她用那样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冷笑话,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她心领神会,但喻昼和她们有代沟,问:“图图妈是谁?”

      陈燃从手机里搜出图片,展示在喻昼眼前。

      喻昼认认真真打量着,还放大图片看,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说:“我和她都挺好看的。”
      又问喻兰舟,“那我姐的呢,好看吗?”

      喻兰舟望着重新染回粉色头发的陈燃,想起了其他人喊的“清纯小野马”这个词,现在是粉色小野马了。
      但她只是浅淡笑着,没有评价。

      陈燃落座在喻兰舟左手边,时不时瞟她一眼,然后伸手快速拿过一个三明治。

      喻兰舟就看着陈燃右手手腕上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眼前过去了,深蓝色和粉色的线条。
      没有看清,便也没再看。

      临上楼前略微朝陈燃看一眼,陈燃好像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随便塞了几口面包,又用牛奶对付着咽下,快速抽了几张纸巾边擦嘴边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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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们因为停更几个月,所以这本暂时还不V。 专栏里有一本完结文和几本预收,感兴趣的话可以点进去看看~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