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生存日记》明月草

1、每天都在想铜丝老哥的路上

　　那个名叫大庭叶藏的家伙，是我的兄长。

　　这是个非常无能的画家，因为他书读的不太好，每天在学校无所事事，和狐朋狗友们瞎混，直到他在最近喜欢上作画。

　　他的画好像是什么狰狞的地狱绘图，看起来就无法叫人喜欢起来，但是他的画工又相当精妙，我也实在不知怎么去形容他了。

　　他的一切都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的矛盾讽刺。

　　他的表情很是阴沉自卑，但是从他的画作里面，我却常常能看到一丝不屑和对于世人的讥讽，颇有“众人皆醉”之感。

　　我常常感觉这种矛盾的与他很适配，这种矛盾就必需是大庭叶藏来才行，因为其他人必不可能如他一般不讨人喜欢。

　　我们小时候一起睡，那时候就连思想都处于婴幼儿水平呢。他是半夜咳嗽着醒过来的，也把我吵醒了，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却反射性的先说一句“非常抱歉”然后才睡下。

　　但是我却睡不着了。

　　通常他会笑着给我们做鬼脸，做的那么滑稽可笑的鬼脸，就像是他小丑一样的人生。有着这样的佐料相配，常常会让我忍不住跟着兄姊们一样笑出声。

　　实际上，他在绘画方面似乎找了很多的名师教导过自己，如果再加上书本学习的话。

　　今天有几个女孩子喜欢他，明天又有几个女孩子，都来打听他的爱好之类的。

　　明明小时候还有着会被人取笑的，就算是在拍照时候也会吓到摄像师的长相。

　　“诶呀，这孩子怎么长得这样，虽然在笑着，但是简直比地狱恶魔的镰刀还要渗人呢。”

　　如果你看到相片肯定就会这么说，因为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相片可不是我故意放在客厅的，是父亲放在那里的，总要有个展示我们一家亲情的地方啊。

　　因此每个进来的客人都能看到他小时候的长相了，然后夸赞他，诶呦，我们叶藏真是有着天才的脸蛋呢，真是和小时候大不相同了。

　　而我就算再讨厌他，也不能在照片的他脸上剪一个洞，这种无礼行径我不会去做的。

　　但是，明明是这样的存在，像是生活在角落的叽叽叫的老鼠，长大之后却开始意外受欢迎起来了。

　　于是，我就对着那些贵族小姐，恭敬的回答说:“啊，那个家伙啊，他似乎很喜欢让你们这样尊贵的小姐开心呢，给人讲笑话就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于是她们大多就会像是鱼入水一样蜂蛹到叶藏的房间，然后互相的笑闹，呆上一整天再出来。偶尔的，我还会说出最近新出的喜剧表演家，或者编造个名字，编造一些笑话，仿佛它多么风靡，多么惹人喜欢。我像被笑的前仰后合，表现出喜爱非常的样子。

　　我都能想象到叶藏在听到这些全然陌生的名字与笑话的可怜样子了。

　　而这群小姐听后，果然也是马上就要去和叶藏讨论去了。她们认为既然我喜欢，那么叶藏也一定会喜欢，这样便与叶藏有了关于喜剧表演家的共有话题了。

　　就这样，在她们走了之后，我看到走下来的稍显憔悴的叶藏，对他微微一笑:“兄长，你真是受女孩子欢迎呢。”

　　他对我笑了笑，面容清俊，表情懦弱，看着就是一副不堪大用惹人厌烦的模样:“你知道那位大山先生，最近在哪里表演吗？”

　　我笑着说:“最近父亲正在邀请他来府里面表演呢。”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我们之间的氛围也开始变得沉默起来。

　　我知道他畏惧着父亲，但是也害怕听不懂女孩子的套路，跟不上她们笑话的进度。他是个合格的小丑，一定要把所有人逗得哈哈笑起来肯罢休，僵硬的氛围和他插不进去的话题并不能被他容忍。

　　但是他绝对不会让父亲发现自己在跟这群不学无术，哗众取宠的小丑学笑话，因为他已经成年，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毫无负担。

　　我们站着相对无言，当我以为他不再想要说话之后，想要离开时，他却突然讲了个笑话给我听。

　　于是我配合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真是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

　　我之前提过他的画，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觉得他的画抽象又吓人，简直展现出了他不堪入目的精神世界。

　　但是当我发现我能看懂他的画之后，我就不再看他的画了。

　　我不喜欢他，因为所有人对他的评价几乎都是:聪明，乖顺，讨人喜欢，好孩子，听话等等，但是对我大多都是:刻薄，恐怖。

　　好吧，我可能确实有点刻薄，但是我绝对不承认我恐怖。

　　但是像我们这样的身份，刻薄一点又有什么错呢，只有像他那样，非要在乎每个人的情感才能活下去，实在是太可悲了一点。

　　有一天，他离开了这里，在走之前他谁都没有见。但是大庭叶藏在临走前叫他的同学送给我一本书，是一本爱情小说，大概他也忘了谁是它的主人，所以送给了我。

　　实际上，它真正的主人曾经来过这里——是他的一位女同学，见他没有还书的意思，就甜滋滋的把它当做他们的定情信物了。

　　我不得不承认，在当小丑这件事上面，大庭叶藏真的很在行。

　　在几个姐姐嫁人之后，又有很多个兄弟都离开了，嘴里还高喊着抱负和改变这个腐败的社会什么的。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是我也不在乎，反正他们会联系大哥。

　　总之大庭叶藏没钱了大概就会回来，在此之前，他大概无脑的在某些情妇堆里面乱转呢。

　　遇到他可真是她们的不幸了，因为那家伙自卑可怜又敏感自我，一旦稍微怜悯他，就会立刻爬上去汲取养分了。

　　他轻轻松松的离开了，可是我们这里还有很多烂摊子要处理。

　　父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明明有那么多孩子，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助他解决。

　　也许正因为他的脑子都用在了生孩子身上，所以才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

　　而且就算累赘的兄弟们都自发的离开了家庭，每个月还是会要固定的窝囊费，不过那些姐妹倒是不用了，没想到这倒是给父亲省了一笔钱。

　　随着收入的减少，支出的资金也必须缩减了。父亲只能给那些离家的浪荡子们很少一部分的钱了，之后就得看他们自己活下去了。

　　我想，既然得来的钱都变少了，也许那群废物可以少整些幺蛾子出来了，再少做些关于政治的惹人嫌的事情。不过叶藏倒是恰恰相反，与其他人相比，他胸无大志，花钱又大手大脚，没了钱，几乎就活不下去了。

　　果然，之后我就听到他自杀的消息了。

　　不过我没认真研究那条消息，听说他和情妇一起自杀了，之后却传过来了书信给父亲和大哥道歉，不知所云的说自己不该浪费生命。最后又恳求一点接济，因为他实在没办法活下去了。

　　至于那个可怜的女人，我就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了。

　　在这之后，我在宴会上认识了一位公子哥，他也是一名画家，有着金钱堆砌的让大家承认的名师身份，但不是滑稽秀的小丑。

　　他的性格自由又洒脱，耳朵上面还别着红黄夹杂的玫瑰。他说英文，读古典诗籍，喜欢酒但是也只要一点酒，而且好像很爱我。

　　他应该对爱情抱有天真的态度，起码绝对不会让情妇在我的眼下出现。

　　我心说，那么就他好了。

　　虽然家里没有强制的要求联姻，但是古法的传承下面，其实说到底还是鼓励的。

　　只是嫁一个女儿的事情，就可以稍微缓解家族危机，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意外的事情，最恐怖的事情在我结婚当天发生了。

　　我的未婚夫要带我逃婚。

　　他说:“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里，这里的压抑和制度我真的受够了。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我知道你厌烦着这一切，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在那一刻，我才清楚的意识到，我的未婚夫是一角多么鲜艳的色彩，和我灰扑扑的人生显得格格不入。但是他色彩再鲜亮又怎么样呢，离开了金钱和权利，他马上就会变得现实又惹人讨厌了。

　　也许会成为一个拿着画笔，看着穷困潦倒的环境和房子，就开始大发雷霆的咒骂晚餐差劲的疯男人。

　　“你这女人怎么搞得，我当初可是带你离开了那座牢笼，你就这样回报我吗？”

　　……

　　我没有摇头，只是看着他认真的神色

　　我说:“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想稍微拿几件首饰，那样就算以后过不下去了我们也能当掉它们。”

　　他可能对我不信任他的努力感到不满，又不想打击我的体贴，最后温声说:“那么你快一点吧。”

　　稍微过了几分钟，我回到房间，他说，我们快走吧。

　　虽是步伐轻巧的，我们刚刚到达门口，在他拥抱希望之前，我们就被捕了。

　　未婚夫悲伤的说:“你根本不信任我的能力对不对，你也不相信我的爱。”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们已经逃婚失败了。”

　　他笑容苦涩:“你不相信我爱你，其实就如我相信你不爱我一样。”

　　我感觉不妙，下一秒，他一把夺过了桌上的武士刀，我不甚至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

　　他笑着拥抱我，来不及躲闪，我被紧紧抱住了，但是却并没有很疼痛的感觉，除了他用刀捅穿我们时。

　　刀子捅穿了他的心脏，而我这边偏离了一点。他不甘心的倒下去，脸色恐怖狰狞，一点不像是他一直以来阳光温柔的样子:“如果我没有了利用价值，就算是我允许你找情夫，你也肯定会和我离婚，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狠狠震惊了，在这家伙心里，我竟然这么孤傲和冰清玉洁，我想说财产分割其实还是很麻烦的，如果他允许我养情夫，我应该不会离婚。

　　在说话之前就彻底晕过去了。

　　果然，人和人之间不能太深交，不然很容易让别人羊癫疯发作。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大哥在我旁边，但是嗓子干哑到无法询问了。

　　大哥脸色复杂，沉默很久，他还年轻，但是生活重担好像已经把他给压的起不来了。

　　他哽咽的对我说:“你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叶藏又自杀了，听说是和一个女孩殉情了，真叫人不省心……医生会全力抢救你……”叶藏是上吊还是跳水什么的听不清楚了，不过我看着他疲惫的眼睛，真是想要忍不住叹息一声。

　　我在心里说，这可真是太巧了，叶藏最好不要被抢救过来，因为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没命了。这样如果我遇到他的魂魄，没有了贵族任何礼仪的约束之后，我肯定就能狠狠扇他的耳光。

　　*

　　虽然上辈子死掉的很冤枉，但是这辈子活的也很憋屈。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莫名拥有了奇怪的身份证件，还有工作。

　　现在我是一名港口文职工作人员。

　　因为在之前训练过处理文件的能力，所以对于这种事我还算得心应手。

　　在一些调查之后，我才发现这个世界的文凭平均水平低的可怕。战乱，爆炸，案件，军队，几乎所有人和所有事情都在阻止这个地区的孩子们汲取知识。

　　我在里面看到了巨大的潜力。

　　我投了几个冷笑话，在报纸上面小小的占了一角。每次看见周围人看到报纸之后打哆嗦的样子，我收获了一种格外的快乐。

　　于是我决定投稿。

　　我写了一位社会底层老鼠的踩踏事件。

　　老鼠没有温情或眼泪，所渴求的只有粮食，不过就算没有了粮食吃，也还是为了繁殖一直生孩子。最后在进攻粮仓时被同伴踩踏而死，周而复始。

　　“吱吱吱，生活在这世界上真是可怕，不过一想到我是只老鼠，就感觉好受多了。”

　　[阅读之后，总感觉像是在被狠狠解剖之后又被臭骂了一顿，我就像是路边突然被踹的狗一样可怜无辜。]

　　[内容空洞乏味，但是格调优美奢华。]

　　[虚无主义的陷阱，杂乱。]

　　[写这些的意义又在于什么呢，真是叫人悲伤，因为即使用犀利的文字写出来，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改变。]

　　收到了这样的评价，但其实我都不在意。

　　不过我却突发奇想，为什么不把叶藏那个家伙写下来呢，反正他不在这个世界上。而且就算他知道了我在写他相关的故事，也一定会为了能帮到我而笑出声吧。

　　于是我敲了敲键盘，写下四个字。

　　——《观察日记》

　　我的一号观察对象。

作者有话说

　　我看这俩一个扭曲兄控（不）一个懦弱妹控（真）挺适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