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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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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温宁走后依旧有些惴惴不安,心口处隐约传来的闷热使她不由自主放慢了步子。
她撑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她的呼吸不由粗重了些许。
冷风呼啸,她正欲打道回府,便觉肩上一沉,只见是她那位和她斗的最凶的皇弟将裘衣披在她身上,眉眼间尽是不悦,他压低声音板着脸问她:“阿姐可知何为男女大防?”
步温宁看着他没事闲的找茬,也不惯他,顺口接道:“那你教教本宫,怎么防?”
步温宁说着,伸手扯着他的衣领子,硬生生将人扯到自己跟前,又慢条斯理道:“这么防?”
她这位皇弟生下来身子便差,可谓是三步一喘五步一咳,这会儿被她这么羞辱,气的脸色涨红,想挣开她的手,却猝不及防被步温宁松了的手逼了个踉跄。
步温宁微微挑眉,唇角笑意不加掩盖:“步温停,你与其在这同本宫说什么男女大防,倒不如好好治治你这身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省得哪天不用本宫下咒,你便去了。”
步温宁说完也不管他脸色如何,转身便走——
“你可知道他们在背后都是怎么说你的?!”
步温宁脚步一顿,扯了扯有些松了的裘衣,冷风吹得她发尾飞扬。
她逆着光,脚下的影子被拖长。
只听她淡声道:“本宫不在乎。”
“不过皇弟大可放心,本宫不会平白受了谁的气,若有谁敢当着本宫的面乱嚼舌根,本宫自会斩草除根。”
她说完,侧过脸,凌厉的视线落到步温停身上,又一字一句道:“只是本宫倒有一事不明。”
“你是如何知晓他们怎么在背后说本宫的坏话的?”步温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你也同他们一起…”
“我没有!”步温停气的身形微晃,伸手指着步温宁,最终咬牙切齿的朝她道,“不可理喻!”
步温停说完,甩袖而去,她耸了耸肩,唇间吐出的白雾上涌,遮住了她的视线,等雾散后,步温停早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今年的雪下得早,也连带着吹过的风冷了不少。
步温宁抬眼,看了看方才还亮着的太阳这会儿就被大风刮过来的一片云遮了个彻底。
她下意识搓了搓手,深吸了口气,往前走时总觉得如今的情形有些熟悉。
但她思来想去,还是没想起自己在何时遇到过与如今类似的事情发生过,最后步温宁将这阵莫名的熟悉感归咎于梦。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做过类似的梦,但梦醒了,她便忘了。
“殿下!”她出门时没跟恹恹说,故而这小姑娘一清醒就蹲在公主府门口等她回来。
步温宁被她扑了个满怀,伸手将她头上的积雪拍落,随后轻声问她:“怎么了?”
恹恹看了她一眼,小声问:“殿下知道…”
“殿下。”迟钰安撑着一把青绿色的罗伞,长亭外的雪愈下愈大,迟钰安清浅的嗓音也像是被风雪掩埋,叫人听不真切。
他长身玉立的站在步温宁身前,罗伞微微前倾,将步温宁整个人罩在罗伞里,乌黑的瞳仁静静看了她一瞬后又默不作声的移开了视线。
他淡淡的朝恹恹吩咐道:“今日天寒,去给殿下烧一壶姜茶暖暖身子。”
恹恹瘪了瘪嘴,不情愿的躲在步温宁身后瞪了他一眼,只可惜迟钰安视而不见,她扭头看了看步温宁,步温宁朝她温和一笑,顺着迟钰安道:“去吧,本宫是有些冷了。”
恹恹见状,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跟步温宁道:“那殿下若有急事唤我即可。”
步温宁笑盈盈的点头:“好。”
恹恹泪眼汪汪,又说:“一定要记得唤我啊殿下!”
步温宁朝她挥了挥手:“知道啦,快去吧。”
恹恹这回提着衣摆,飞快的朝膳房跑去。
步温宁见她没再回头,也放下了手,终于回过头,看向了难得殷勤一回的迟钰安。
“驸马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步温宁大步流星的朝小院里走,走着走着,又低起头,踩住了迟钰安的影子。
“没有。”迟钰安替她撑伞的手顺着她的身子挪动,步温宁闻言抬起头,又斟酌了片刻,道,“那就是你有求于本宫了?”
步温宁饶有兴致的捏了捏迟钰安被耳坠带的发凉的耳垂:“不说话,那就是本宫猜对了?”
“怪不得…”
迟钰安没头没尾的问了她一句:“殿下恨我吗?”
步温宁下意识道:“恨什么?”
迟钰安薄唇微动,最终他还是别过脸,不再看她,只可惜步温宁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他又一次被步温宁钳着脸,与步温宁四目相对。
“你究竟背着本宫闯了多大的祸事?”步温宁存心挑逗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此刻笑盈盈的落在他身上,“竟然沦落到靠出卖自己的色相来让本宫为你善后了?”
迟钰安静静的由着她捏着自己的脸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又执着的问了她一遍:“殿下只说,是或不是便好。”
步温宁眼底的笑意逐渐变淡,她松开了原本覆在迟钰安脸颊上的手,目光中的温情被审视所取代,就连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凉意。
“驸马问本宫这话,倒不如问问自己,做了什么会让本宫恨上你的事。”
迟钰安眸光闪烁着,最后吐出一口浊气,缓慢又温吞的回道:“我知道了。”
步温宁没了玩闹的性质,只是在起身时还是不由顿住了脚,她定定看着眼前月朗风清的人,终究是耐着性子,又问了迟钰安一遍:“驸马可有要事瞒着本宫?”
迟钰安缓缓垂下眼,僵持了一瞬,而后脱口而出:“并无。”
*
此事过后,步温宁没再去寻他。
一是她有些生气,气自己都如此宠爱迟钰安,这人居然还防着自己,她看起来就那么不值得人信任吗?
二是步温停最近拉拢人心,她虽知即便步温停不去笼络这些朝臣,也没几个人站在自己这边,但还是看不惯步温停那病恹恹的人试图踩在她的头上,故而没什么时间跟迟钰安维系着他们之间本就可有可无的关系。
接连几日,她都不曾同迟钰安碰面,甚至连恹恹她似乎都许久未见。
直到宫变前夕。
迟钰安同她匆匆打过一个照面。
她本来想跟迟钰安说上一句软话,只可惜迟钰安头也没回,利落的跨上马背,一溜烟似的朝宫里去了。
步温宁的心口莫名一堵。
明明是她助迟钰安为官,如今迟钰安倒为了晋升分毫不顾及她了。
早知他如此这般,她便…
步温宁本来想着换个男人成亲,但是又想起另外两人长相虽端正,但的确没有迟钰安这般蛊惑人心,刚腾升的念头又灭了下去。
她承认,就算当时她知道迟钰安如此冷淡,也一定会同他成亲的。
因为迟钰安这张脸实在是勾得她难以忘怀。
公主府内灯火通明。
府中人皆议论纷纷。
“你说陛下会立谁为太子?”一个半大的丫头实在无聊,拉起小姐妹开始闲话家常。
被拉着手的小丫头连忙捂住她的嘴,用气声道:“你疯啦?!敢在府里议论这等事…”
“那怎么了?要我说殿下不如趁早跟二皇子低个头省得到时候…”
“要本宫向谁低头?”步温宁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那几个小丫头被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不敢多言,只能哆哆嗦嗦的喊着要她恕罪的话。
但步温宁并不觉得自己要好心到听着旁人当着自己面说自己不如步温停还大发慈悲的当做无事发生。
于是,那天夜里,步温宁命人把那几个乱嚼舌根的一并打包送去了步温停房中。
听说步温停看见她送的这份大礼后被气得急火攻心,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当场吐血昏厥。
而进宫的迟钰安则是一夜未归,竟罕见的留在了宫中,无人知晓皇帝同他说了些什么,只是第二日,一道封他为摄政王的旨意便落到了公主府内。
与这道旨意一并传来的是皇帝病逝的消息和步温停继位的旨意。
“…继位?”步温宁骤然抬眼,看向站在主位宣旨的人。
宣旨的并非是皇帝身边的人,而是步温停身边跟着的近卫,她自然不打算轻信。
正欲上前将那道圣旨拿下来仔细辨上一辨,就见那圣旨被姗姗来迟的迟钰安夺去,他只是扫了一眼,便又将圣旨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那人。
那人见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将圣旨立刻收起,护在怀中。
“回去罢。”迟钰安淡声吩咐道。
“——谁敢走!”步温宁厉声将屋内之人吓得当即顿住了脚。
她冰冷的视线扫视了一圈,周遭气氛瞬间凝固,最后她气极反笑,回过身,在和迟钰安视线交错的瞬间没有片刻犹豫,利落的甩了迟钰安一巴掌。
猩红的掌印瞬间爬上迟钰安的脸颊,几乎是同一时间,府中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迟钰安默不作声的低垂着眼,依旧保持着被步温宁打偏了头的姿势,似乎是料到了她的举动,故而他并没有表现出分毫意外或愤怒。
反倒是步温宁此刻气得头昏脑涨。
她深吸了一口气,几步上前,要将那人手中的圣旨抢下来一探究竟,却被迟钰安死死扣住了手。
整个人被迟钰安死死禁锢着,动弹不得。
“迟钰安你放手!!!这圣旨——”
“圣旨是真的!那是我亲眼所见,亦是先皇心中所想!”
此言一出,四下落针可闻。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迟钰安,只是迟钰安似乎不敢同她继续对视,有些僵硬的别过脸,将她拥入怀中。
鼻腔内又一次灌满了迟钰安身上的气息,可这一次,步温宁却不觉得心安,反倒是第一次情绪失控的任由眼角的泪砸落在迟钰安的肩头。
迟钰安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几乎是本能的将原本拦在她肩上的手护在她的后脑上,宽大的袖口将步温宁原本可能外泄出的情绪尽数遮掩,他放缓了声音,轻声安抚道:“殿下,那是真的。”
步温宁不等他说完这话,便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肩上,原本青绿色的衣裳透出了点点斑驳。
肩上便传来一阵刺骨的痛意,连带着一股强烈的血腥气翻涌而上。
步温宁依旧死死的咬着他的肩,巨大的呼吸起伏逼得她肋骨处隐隐作痛。
她近乎是绝望的问迟钰安:“为什么?”
为什么背叛她?
为什么要帮步温停?
明明只差一步。
明明步温停能给他的,她也一样会给他,甚至更多。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背叛她?
可迟钰安不说话,如同他们初见时那样,一言不发的任由她发泄着难以消磨下去的怨或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