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鹤舞》眉晓晓

2、西行有鹤

　　虚静因何要我西行，西行有鹤吗？
　　我甩甩头，洒落一帘汗珠。
　　大漠里的日头似是一日毒过一日了。

　　当第四个皮囊中的水只剩一滴的时候，
　　我见到了那片石林，还有那断崖。
　　石，闪透一种怪异的凝红，仿若浸了血。
　　而，更怪异的却是，我心惊悸。
　　这片石林，这方断崖！

　　翩是京城有名的舞姬，人美艳，舞轻绝，一曲鹤舞千金少。
　　翩不好珍宝玉饰，不爱丝柔绸缎，唯喜伴我身旁依偎取暖。
　　翩那美好的笑，凄美的泣，亦都只为我一人展颜。

　　朝中的四千岁为翩痴迷，翩冷然置之，因她心中有我。
　　四千岁大礼提亲，翩拒之门外，一女如何侍二夫，我早与人私定终身。
　　四千岁屡屡遭拒，颜面无存，世人以为笑柄。
　　恼羞成怒，不惜将翩劫持入王府。

　　看似柔弱的翩竟刚烈地绝食，
　　我不知何世修来的福分，让翩为我如此。
　　翩日渐消瘦，梁上的我空悲叹。
　　王府守备森严，我如何带翩远飞？

　　四千岁如膏肓病人，数日的忍耐已至极限
　　今夜，他便要迫翩下嫁。
　　顾不得尚未周密策划，来不及预计后果
　　大喜之日，我劫翩而去。

　　追捕令下，我与翩亡命天涯。
　　无处容身，躲至大漠。
　　我以为终能与翩避开混混浊世，相厮相守。
　　我以为终可与心爱之人安然度日。
　　哪料大将程不归一路追杀阴魂不散。
　　月夜的大漠，人影翩飞，却已然不是舞。
　　我被重兵围困，无力脱险。
　　心中唯念杀出重围，奈何只手难擎天。
　　刀一重重落在我的身上，我全然未觉。
　　目之所及，耳之所闻只有翩无助的哭喊、悲凄的双眸。
　　兵，潮水般倾泻而来，如洪水之势。
　　我握刀的手渐转无力，倒地的前一刻，
　　翩樱唇轻启却无声。
　　我已然读懂，翩在说不离不弃。
　　忽见翩挣脱程不归的单手所制。
　　倩影奔断崖，凄然回眸，轻轻一跃，翩然凌空。
　　衣袂飘飞，如鹤般仙姿。
　　就在那个血色的月夜，翩衣袂飘飞，如鹤般仙舞下断崖。
　　一缕香魂支撑我单刀冲至程不归身侧挥刀无情。
　　兀自眼望断崖惊疑不信的程将军未料及。
　　他未料及自己的千里寻踪却是芳踪再无，
　　他未料及那如鹤的人儿会真个如鹤飞舞半空，
　　他更是未料及自己会先我横尸大漠。

　　记忆惊现，难止清泪滚落，转瞬血红弥眼。
　　翩，却原来你便是带走我失忆的因。
　　隐隐目中有泪再现，水光雾气中仿又看到翩如鹤的仙舞。
　　她翩然飞舞在这片鲜血浸红的石群，明眸巧笑，如鹤般。

　　尚未拭泪，虚静一声佛号至。
　　大师，我已找到了因，为何却依然孤独。
　　他说：鹤，和我一同向西。放下吧。
　　黄昏，殷红的光环把世界映成血色
　　两个静止的身影如同这片伫立千年的石涯
　　突然一个声音道：大师，我们一同向西。
　　日西沉，月新升，我与虚静一同西行。

　　注：
　　舞姬翩的后续故事参见[忆古丝路]系列的《敦煌飞天》
　　高僧虚静的故事参见[忆古丝路]系列的《楼兰梦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