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离人歌》麻雀闹山

77、屠龙

　　慕容奕再是昏庸无道，也是九天神龙。

　　玉窈需要好好准备，才能毫发无伤除掉这条昏聩的巨龙。

　　她先拔掉它所有的鳞片，收归己用，朝廷禁军全是她的心腹。又拆掉那几颗能伤人的獠牙，杜家灭了，萧家势微，朝堂上渐渐由南宫说了算。再好言哄几句，令巨龙自断手足，让计无伤与蒙冲把控王师。

　　当然，龙不能死在她手上。慕容奕贪图美色，玉窈便投其所好，日子久了，美人也有玩腻的时候。玉窈又送给他一本书，慕容奕便用书中的活儿去折磨那些妃子。

　　每日每夜，守在门外的宫女们都能听见门内妃子的哀叫。渐渐的，后宫中女子避皇帝犹如避毒蝎。

　　等到时机成熟，就是屠龙的时刻了。不过再正式开始前，还要想想龙死后的工作。

　　于是一个清晨，慈坤宫中的太后再也没醒过来。玉窈身怀龙种，成了后宫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人。

　　萧家在朝中还有些势力，玉窈继续等着，待到南宫回来，朝廷联合昌原剑州对墨川宣战。

　　她知道自己的时候来了。

　　深夜，大雪纷纷扬扬，皇城里的灯都熄了，大地却还亮着。莹白的雪覆盖了一切，一切都在雪下沉睡着。

　　突然，沉重的宫门打开。禁军统领游敬率兵涌入皇城，玉皇贵妃已经在丹墀之上等着了，见着游敬的影子，便不顾风雪冲过去道：“游大人，你快跟我来！”

　　她一边领着游敬等人赶去皇帝寝宫，一边和他们说着事情原委。

　　今夜皇帝召黛妃、丽妃、淑妃三位妃子一同侍寝，却不料三位妃子来时，还带来了其他妃子才人，其中领头的便是萧贵妃。萧贵妃一声令下，太监宫女们全被这群女子勒死。

　　只有德安腿脚快，逃了出来。他匆忙跑到藏玉宫，告知玉窈萧贵妃谋反的事。寝宫大门被堵了严实，太监宫女们全没办法。玉窈无奈，又赶紧命人去通知禁军。

　　玉窈说得着急，游敬听得严肃，可真等来到皇帝寝宫了，二人步子又慢下来。禁军轻轻一撞，妃子们费心费力堵住的院门就被撞开。玉窈款步走进，来到窗前停下。

　　禁军们身披玄衣，按着腰间的长刀，如一尊尊冰冷的青铁雕像立在纯白的雪地里，沉默肃杀，岿然不动。游敬站在最前面，再登上几阶台阶，就能推开门，拯救当今的天子。

　　此前德安已做了准备，寝宫的窗户都没锁。玉窈倚在窗前，玉指轻按，推开一条缝。

　　缝里的皇帝被人按在龙床上，四个女子分便按住他的手脚，萧贵妃坐在枕头上，手腕间死死缠着一条白绫，白绫下面绞着皇帝的脖颈。

　　皇帝全身上下只有双眼睛能动弹，正慌得四处乱转。不经意间，就对上了窗外玉窈的视线。他那因喘不上气而涨得通红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喜色，瞪着一双渴求的眼睛死死盯着窗户这边。嘴巴想要说话，奈何脖子被勒着，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玉窈看见了他的求助，却只是微微一笑，继续看着。

　　刹那间，皇帝的眼神灰暗下来，被恐惧填满。他开始拼了命地挣扎，四个女子都快压不住他了。萧贵妃厉喝道：“其他人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压着他！”

　　话音刚落，又有几个女子跳上龙床死命按着皇帝。

　　当初选秀，玉窈故意选这些民间女子。她们空有一副姣好的皮囊，却不识字，没有见识，很容易被人操控。

　　皇帝日夜折磨，这些女子早就受不住了。但她们说白了就是一群村妇，怕皇帝，恨皇帝，却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萧贵妃来了。她出身高门，是当朝丞相萧南亭的女儿，宫里的妃子谁没听说过她的威名。

　　正巧，萧贵妃也恨皇帝。她对众女说，杀了皇帝，朝廷尽归萧家，萧家能保众人富贵。众女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把身份高贵的萧贵妃奉为九天凤凰，自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况且谁不恨皇帝，心里最后的惧意也被打消。

　　她们相互商量好，今夜就要皇帝魂归黄泉。

　　萧贵妃看着皇帝的眼中逐渐涣散，嘴角不自主地往上扬，一双美眸闪耀着癫狂的冷光：“慕容奕！你杀我皇儿，今夜就拿命来偿吧！”

　　玉窈就在外面静静看着，直至床上的皇帝合上眼，脑袋垂到一边，身子一动不动，她才惊呼一声：“快来救驾！”

　　下一瞬，游敬跨上台阶，一脚踹开房门，身后禁军鱼贯而入，见人就杀，只留下一个疯癫的萧贵妃。

　　天还没亮，雪刚停，人们还没从睡梦中醒来。皇城禁军打马路过长街，雪沫四溅，马蹄声急，踏碎天地宁静。

　　萧府的人刚被马蹄声惊醒，一推门，就见门外禁军齐刷刷立着，如一圈铁墙，将整座萧府围得密不透风。

　　宫里萧贵妃谋害皇上，罪诛九族。萧南亭来不及辩论一句，便落入天牢。

　　以前皇帝沉迷酒色，无心朝政，即便上朝也惦记着昨夜那壶没喝完的酒。他嫌朝臣话多烦人，便在龙椅后垂一道竹帘，让玉窈坐在竹帘后帮他应付朝臣。

　　一开始，以丞相萧南亭为首的官员颇有微词。奈何皇帝一意孤行，加之南宫的势力越来越大，这些微词便渐渐消散。久而久之，朝臣们都明白，那帘后之人才是朝廷真正的皇帝。

　　不过名义上的皇帝死了，还是很麻烦。

　　早朝上，玉窈坐在帘后，冷眼看着群臣吵作一团。有人说萧家是遭人陷害。有人担忧与墨川大战在即，皇帝驾崩恐影响军心。还有人说先帝无子，皇位该由何人继承......

　　百官吵得如一锅咕噜冒泡的滚粥，最后还是南宫站出来，一件件地处理。

　　首先萧贵妃被押上朝堂，她毫不避讳，直接承认皇帝就是她杀的，无人主使，还疯狂大笑：“哈哈哈哈——慕容奕，你死得好！”

　　她身边伺候的宫女也招供，贵妃娘娘早就和妃子们谋划，要趁昨夜，除掉皇帝。

　　于是萧贵妃谋杀先帝的罪名坐实，无人在敢为萧家辩护。

　　接着又是外面的战事，朝廷与墨川交战在即，若无皇帝，王师必定军心大乱，昌原剑州也会趁乱攻占奉京。

　　此时南宫道：“钦天府已言明，玉皇贵妃娘娘腹中龙裔乃是一位皇子。如今正是朝廷生死存亡之际，不若扶持娘娘腹中皇子登上皇位。”

　　萧家一倒台，整个朝廷谁还敢和南宫唱反调，百官们要么赞同，要么沉默。终究是赞同的占多数，玉窈不情不愿地被请出帘后。

　　她哭哭啼啼道：“妾身一女子，蒙先帝恩宠，得怀龙裔，已是莫大的福气。哪还敢以妃子之身，坐这真龙之位。诸位大人还是等些时刻，待到小皇子出世，再扶小皇子登临大统也不迟。”

　　南宫上前激动道：“娘娘，前方战事等不了了！”

　　接着其他人跟着相劝，都劝玉窈坐上龙椅。但玉窈就是不从，义正言辞，自己身份卑贱，没资格坐那把椅子。

　　双方拉扯许久，南宫又拍板：“不若娘娘暂登帝位，待到小皇子出生，再禅让给小皇子。”

　　此话一出，朝臣又开始附和。玉窈还是推辞，奈何身边的宫女直接把她扶到了龙椅上坐着。底下朝臣齐齐跪拜高呼：“吾皇万岁！”

　　萧家倒了，南宫把控朝堂。宫厉峰死了，禁军统领是玉窈一手提拔的游敬。皇城外的大军，计无伤与蒙冲为首。

　　这个朝廷，大半落入玉窈手中，如今她登上龙椅，谁又会说半个步字？

　　又是一年春，王师发兵墨川，墨川军进攻昌原。皇帝的死被激烈的战事掩盖，潦草发丧，埋入皇陵。

　　也是因为战事，墨川、昌原自顾不暇，消息根本传不到剑州，无人能顾及朝廷这边的举动。等到战事停歇，玉窈早已登上皇位，成了无可争议的新帝。

　　她终于实现当初的指天之誓，成了天下万民之主，至尊无二的皇帝。

　　玉窈一身龙袍，从幕后走到台前，再一步步走近龙椅，潇洒转身，坐在自己梦寐以求的宝座上。

　　底下群臣如蚁，跪地而拜：“吾皇万岁！”

　　她微微抬手，享受着这至高无上的权利，声音不由得沉下来：“众卿家平身！”

　　从今以后，天下只有她一个主子，所有人都是她的下人，都要跪下来，感谢她的恩赐。

　　她登上皇位后，处理的第一件事，便是萧贵妃谋杀先帝一案。这没什么好说的，萧家得到了当初杜家的下场，血染红午门的白玉石地板，太监宫女们清洗数日，白玉石还透着红影。

　　再回到后宫，唯一能说上话的太后早就死了，那些妃子参与谋杀先帝，也纷纷伏诛。偌大的后宫冷清寂寥，更没人敢和她呛声。

　　玉窕不用躲藏了，直接住在藏玉宫里。玉窈有时得空，就会来找自己这个妹妹说说话。

　　她们姐妹二人，从富商家的丫鬟，到如今的天下帝王，这说出去都没人信。每每想到这儿，玉窈心中就涌现出巨大的快感。

　　有一次，二人在御花园说些过去的事。玉窈笑开心了，便拍拍自己身上的龙袍，问道：“玉窕，你要不要来试试朕身上这件龙袍？”

　　玉窕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道：“民妇不敢！”

　　玉窈脸上的笑慢慢变冷：“你不敢，所以你永远都穿不上这身衣服。”

　　待到人走了，玉窕缓缓松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额头全是冷汗。她由人搀扶着，回到藏玉宫。一进门，就见小太监扣上香炉盖子，端着一只空碗出来。

　　玉窕有些好奇：“你在干什么？”

　　小太监恭敬回道：“娘娘，奴才在添香。”

　　玉窈瞧一眼碗底，还残留着些湿润的糊状物，显然不可能是香。

　　床头那个半人高的铜香炉是玉窈亲自命人摆放的，不准任何人挪动触碰。玉窕早有疑惑，只是不敢触怒玉窈。

　　如今听到小太监的话，她心里的疑惑更重。

　　终于在无人的深夜里，她摸索着点燃蜡烛，打开那个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