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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投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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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含江河边,文彦卿死活不肯上船,倒不是他怕对岸的义军,而是他晕船,特别晕,一沾甲板就能吐得昏天黑地。
郑峰想了个办法,一包蒙汗药,把人药到了抬上船。结果药下少了,还没过河,文彦卿就醒了。
因为提前通过信,义军首领魏长庚与一众义军将士,就在河边迎接墨川的使臣。这边郑峰提着文彦卿刚上岸,那边魏长庚就张开双手走来,笑道:“欢迎墨川诸位——”
话还没说完,文彦卿就吐他鞋子上了。
场面瞬间尴尬起来,两边人的笑容同时凝固在脸上。
文彦卿擦擦嘴,赶忙说道:“将军,这事我可以解释——”话到一半,又吐了,还吐在人家衣服上。
郑峰开始思量,现在带文彦往回跑还来不来得及。
而闯祸的文彦卿干脆放弃解释,一本正经道:“将军,煮我可以,但请别颠锅,我晕船。”
谁知魏长庚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文大人真是风趣。不过请恕末将失陪,稍后再与诸位详谈。”
文彦卿稍微恢复了点君子风度,彬彬有礼道:“将军既然有事,我等不便叨扰,明日再议如何?”
郑峰一听,暗叹文彦卿这个主意不错,这样就能回去。
然而对方不按套路出招,点头说句“文大人说得在理,那就委屈各位墨川贵客暂住一宿”,就把两人“请”到军营里去了。
这一夜,文彦卿和郑峰谈论许久,一致认为魏长庚是被气昏头了,正在营帐思考是要把墨川使团红烧还是清蒸。
第二天天亮,义军开始做饭了,附近响起阵阵劈柴声,袅袅青烟升起,有人来请墨川使团。文彦卿整理了下衣领,下意识咳嗽一声,跟着来人去见魏长庚。
出乎意料的,魏长庚没有提吃人这方面的事,只问了郑峰的身份,又道:“自古歃血立盟,都是臣对臣,君对君,从无有臣对君的。我乃义军之首,唐将军若有心与义军和谈,自该亲赴含江边与我商议。”
文彦卿倒是想努力一下,奈何还没开口就被人架出去了。直到立在含江河边,他都还没反应过来,一时望望河对面,一时回头瞧瞧义军军营,憋半天才憋出一句:“不是,我还没说话呢!”
郑峰拍拍他的肩,一脸凝重道:“文大人,我们回去吧。”
回去?那得坐船渡河,文彦卿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七日后,含江的消息传到墨川。文彦卿因为晕船还滞留在绥州,唐阅不得已,想一圈,让贺兰章暂管墨川,他亲自去绥州。
贺兰章稍微惊讶了下,最后抱拳一拜:“贺兰绝不负将军所托!”
等到唐阅赶到含江河边,文彦卿死活不愿再渡河,唐阅没办法,只能让他镇守后方,自己与郑峰前去见义军首领。
说实在的,唐阅知道文彦卿晕船,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当初他们从丹古回中原,遇溪则赤足淌过,遇河则走桥路过,若无桥就绕路。唐阅夸文彦卿谨慎,文彦卿讪笑:“不是,是我晕船。”
如今唐阅是知道这个教训了。
含江河的另一边,河风凄凄,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灰蒙蒙的苍穹下,魏长庚率领一众将士横列河边,浩浩荡荡,沉默肃杀。
唐阅微敛眉目,手下意识掠过剑柄,可在看清岸边的人后,又瞬间放松下来。
他一步登岸,大步前去,拔出长剑。寒光闪烁,义军这边的人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按住自己的武器,蓄势待发。魏长庚面色无常,待唐阅走近了,才笑着问:“唐将军,这便是你和谈的诚意吗?”
唐阅微微一笑,挽了个剑花,众人心更紧张。他却是双手捧剑,奉于魏长庚面前,诚恳道:“此剑乃是魏将军故物,唐某今日物归原主。”
魏长庚瞧一眼那剑,是一把宝剑,却不是他的剑。
“这不是我的剑。”
唐阅道:“我亦未见过将军。”
魏长庚嘴角微翘,看着唐阅饶有兴趣问道:“既未见过我,如何送我以剑?”
唐阅学着当初墨川那位刺客,把剑往地上一插,神色了然:“自然是故人新面,旧剑新刃。”
两人这番对话听得双方部下一脸莫名其妙,想要插嘴却又不知能问什么。正疑惑呢,又听魏长庚一声爆喝:“好!”
众人脖子一缩,目光全转向了他。
魏长庚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只剩一片凝重,随即一撩衣袍,单膝跪地,抱拳震声喝道:“末将魏长庚,久仰将军高义,特携舒州、韶阳共十五城三万义军投靠将军门下,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此话一出,惊讶的不止墨川这边的使臣,就连义军那边的将士们也是一头雾水,一片哗然。
魏长庚又起身对义军们吼道:“将士们!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唐将军的威名吗?如今天下乱局,除了唐将军,还有谁有明君之姿?我等从舒州一路打来,路上尽是携家带口的百姓们奔赴墨川绥州,此正是天下之主,万民归心。”
人群里的喧哗逐渐平静下来,他目光更沉,声色更恳切,缓缓说道:“如今七月流火将至,舒州百废待兴,韶阳遍地饿殍,除了唐将军,谁有这仁义厚德之心、力挽狂澜之势?”
众人闻言沉默下来。没错,义军是人,吃喝拉撒睡一样都不能少。舒州的教训摆在眼前,他们没有能力治好一城。寒冬来临,他们想要活下去,只能继续攻伐。然而再打下去,就是墨川和剑州的势力范围了,这两地都能轻而易举灭掉他们。
义军若想活下去,只能选择其一投靠。原来的魏长庚目光短浅,看不到这一层。菩云子原本是想解决魏长庚后,吞掉郦阳。郦阳一带富裕,能缓义军暂时之危。只要渡过这一劫,舒州复苏,便可再图剑州。
然而墨川一趟,她改变了主意。不如率领义军投靠墨川,既能壮大墨川之势,又能为义军找一个好归宿。
一番话下来,义军的将士们都明白了。主将之令,众将莫不相从,片刻沉默后,将士里不知谁喊了句:“我等愿随将军归顺墨川!”
刹那间,声音全冒出来,整整齐齐一片,撼动青云:“我等愿随将军归顺墨川!”
“我等愿随将军归顺墨川!”
......
魏长庚望着这片浩瀚之势,忽而回身,右眼一眨,狡黠笑问:“将军,我送你这份大礼可满你心意?”
唐阅恍然大悟,勾起唇角郑重一拜:“多谢将军之礼!”
很快,舒州义军归顺墨川的消息就传开了。当初唐阅只承诺不主动索战,但没说不准别人来投靠,因而舒州上来,尽归墨川。
唐阅兵不血刃,占据小半壁江山。
朝廷这边,南宫收到战报后,连夜入宫与玉窈商议。如今只剩一条路,联合余下慕容氏,共同抵抗唐阅。
这条道已经走过了,慕容彻与慕容衡皆是鼠目寸光,只顾眼前分毫之利,看不清未来之局。
于是南宫给玉窈另提一个主意。唐阅平定舒州叛匪有功,召其来奉京入殿受赏。自古藩王入京,不得带兵,将士入殿,不得持刃。唐阅若来了,就趁机除掉。若不来,便以抗旨不遵之名,召集各路兵马征讨,并告知天下,先入墨川者继墨川。
如此一来,各地诸侯王将蠢蠢欲动,届时慕容彻和慕容衡肯定坐不住。朝廷的联合剿匪圣旨一来,二人必定响应。
夤夜更深,玉窈却无眠意,大赞南宫的主意道:“先生此计甚妙!”
南宫面无喜悦,拱手而拜:“娘娘,若要此计能成,还需一人。”
“谁!”玉窈迫不及待问。
“臣!”南宫正色而答。
玉窈微微蹙眉:“先生这是何意?”
南宫道:“各地亲王多是温荣之辈,守城之将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要慕容彻与慕容衡起争夺之心根本不可能。需臣在其中游说,才能成事。”
玉窈垂眸一想,便知他的意思:“先生是想亲赴昌原?”
“不,臣第一要去的是剑州。”南宫回答完,眸光微微晃动起来,声音越发沉重:“娘娘,剑州之行,千里之远,那一件事,臣不能助娘娘了。”
玉窈立刻走下位子,来到南宫面前,郑重说道:“玉窈得先生教导,足以应对。倒是先生,此行路途遥远,先生务必保重,事成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生一定要平安归来。”
南宫不顾玉窈劝阻,低头一拜:“臣!绝不负娘娘之恩!”
今夜也是皇帝驾临藏玉宫的日子,玉窈和南宫商定完细节后,还得回宫接替玉窕的班。皇帝睡得更死猪一样,玉窈照例夸了玉窕几句,然而今日的玉窕格外慌张,拉着姐姐的手小声说:“姐姐,陛下好像知道了。”
玉窈冷冷一笑,好声道:“他知道才好,男人都喜欢新鲜,而你正好是个新鲜货。”
听到这话,玉窕的手骤然落下。眼前之人,的确不是她姐姐了。
玉窈没注意到她眼里的失落,径直离去。或者说注意到了,却不在意。
次日,照顾玉窕的嬷嬷前来禀报,说玉窕近些日子食消倦怠,葵水也迟了,怕是肚里有货了。玉窈不敢大意,假装头晕,让身边宫女去请御医。
等御医赶到藏玉宫时,床上躺着的人已经变成了玉窕。结果正如人所料,玉窕有了龙种。皇帝大喜,即刻退朝前来藏玉宫见自己的爱妃。
西窗花影疏疏,皇帝玉窈佳人耳鬓厮磨,正如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而在另一个阴暗的角落,曾经的萧贵妇怔怔盯着两人,德安缓缓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道:“贵妃娘娘,看够了吗?”
此便是南宫所言的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