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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恩成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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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急解除,两边就要坐下来重新谈谈了。
之前那些黑衣蒙面客明显不是山上匪徒,而一个商队,也不可能这么会打。山鸟婉转,绿荫清凉,镖局这边的攸关率先开口:“你们是官府的人吧!”
当初唐家押送贡品的人员里也有他,故比较熟悉那些官差。那些人自持甚高,根本看不上镖师,路上从不与人搭话。
商队里那个中年富商,刚才还挽起袖子,抡起双刀砍人。如今脸上血迹都没擦干净,就放下袖子拱手了:“实在抱歉,我等若说明真实身份,只怕镖局不敢接,只能用这法子了。”
唐家镖局和官府恩怨颇深,没一个镖师愿意接受他这句话,纷纷斥骂道:“妈的,你诓死我们七个兄弟!”
“官府的人果然是一群狗东西,嘴巴没一句实话!”
“少主子,别信他们,把他们撂这里,咱们打道回府!”
......众人越说越激动,就差抡起刀剑砍人了。就在群情激奋间,适才唐阅救下的女子走上前,先款款给众人行一个礼,再委屈说道:“公子大恩,小女子不欲相瞒!”
她身边的人就要来阻止,却被她一记冷眼瞪回去。唐阅正在安抚镖局的人,倒是没看见商队这边的小动作。
等咒骂声消停了,姑娘才挺直背板,正色说道:“实不相瞒,小女乃是京城苏侍郎之女苏静。本来与母亲生活在葵中桐城,父亲欲接小女回京认祖归宗,奈何大娘子不容,竟私下派死士追杀我们。”
她又看向周围人:“他们都是苏家忠仆,受我父之命,特意护送我归家。因力所不及,恐有意外,欲求外人相助。唐家镖局声名天下,却与官府素有嫌隙,他们怕你们不接,只能这么做。”
听起来是挺可怜的,但走南闯北的人什么可怜故事没听说过。而且她这故事漏洞百出,怎么看都有鬼。走镖着,慎之又慎为重。
镖师们不为所动,唐阅颔首而拜,语气疏离:“姑娘境遇着实令人唏嘘,如今你家大娘子的死士皆被我等除去,姑娘前去坦途无忧,这趟镖我们送到这里。至于费用,姑娘欺瞒我等在先,就不退还了,望姑娘保重!”
苏静听到这儿,明显有些急了,追上前道:“公子当真这么无情?若是你夫人在外遇险,被人半路弃于道,公子你又是何心情?还请公子怜悯家中老父,不用送我入京,只到郯州如何?”
想到家中妻子,唐阅马上动摇了。却不料这一次动摇,再度将唐家镖局拖入深渊。
他继续送这趟镖,沿途再没刺客骚扰。但身份挑明后,变成镖师们嫌弃“商客”了。
天气热,他们来到城郊的茶摊。苏静请众人喝茶,唯有唐阅接下茶杯,对她道:“还请姑娘不要介怀,他们没有恶意。”
苏静顽皮地笑笑:“公子手里的茶还未饮呢,可见道歉的心不诚。”
唐阅脸上随即闪过一丝窘态,端起茶一饮而尽,将空茶杯给她看看,复而真诚道:“多谢姑娘的清茶!”
苏静又是笑笑,像是无意般坐在唐阅身边,可惜屁股还没坐稳,唐阅就被人叫去。她望着那叫起唐阅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接着又拿起唐阅留在桌上的杯子,无言片刻,忽而一笑。
几日后,他们到达郯州,刚入城门,便被数百士兵围住。那些士兵们朝着苏静跪下,称呼她为“公主殿下!”
这个时候,镖局的众人才知她真实身份是当朝七公主慕容静。
唐阅想着不管她是何身份,总归人送到了,便要带着镖局的人走。却没想到那些士兵不让路,慕容静说,兄长在桃林设宴,要酬谢唐家镖局千里相送之功。
她没给人拒绝的选择,众人只能随她去了。
桃花灼灼,春光艳艳。本来这个时候,唐阅已经接到妻子返回葵中了。
这场宴上没有他的妻子,只有个四皇子慕容华倚坐持酒而叹:“唐公子,你觉得七公主如何?”
唐阅恭敬道:“公主金枝玉叶,草民不敢妄议。”
“那么,丈夫议论妻子,总可以吧!”
唐阅闻言一怔,上位的慕容华勾起嘴角,悠然说道:“唐阅,我妹妹看上你了。”
这一句话,又把唐阅震回了神。他慌忙跪在地上,正色说道:“殿下,草民已有家室,恕不能迎娶公主!”
“凡间的麻雀,怎能和天上凤凰争色。唐阅,你休了她,迎娶我妹妹。”
唐阅依旧不从,慕容华立刻冷了脸色。慕容静赶紧相劝,又对唐阅道:“唐公子,当日青山谷,你我有了肌肤之亲。后来城外茶摊,你又喝了我奉上的茶。这按律法,我已是你妻子了。”
“当日青山谷公主涉险,草民为救公主性命,属实逼不得已。若公主觉得冒犯,臣原自断左臂,以求公主息怒!”唐阅神色惶恐却无比坚定。
然而他的话并没让慕容静息怒,反而激起她更大的怒气。她当即拍桌而起,横眉竖目,厉声喝道:“唐阅!本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别不知好歹!”
可各人有各人想要的福分,不对版的福分再好,始终不是各人想要的,唐阅不要,唐家镖局的人都被关入暗无天日的牢房。
唯有唐阅住在一所别苑里,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七日后,慕容静将天牢里的众人齐齐绑在唐阅面前,宫女捧着精致华美的红服立在他旁边。
短短七日,以往健壮的镖师们形销骨立,连跪都跪不住了,倒在地上被沉重的铁链缠着,只闻出气,不见进气。
慕容静拖着一把长剑来到最边上的镖师身后,将剑抵在他心口,望着唐阅,好声道:“唐阅,你穿上喜服,与我成亲,忘掉你那个妻子。”
唐阅下意识摇头,她便一剑刺下。顿时血如泉涌,殷红在青石地板上扩散。唐阅双目一红,抽出旁边侍卫的刀就要去救人。可没想到才行了半步,就被几个侍卫制服。
原来他每日吃的东西里都被加了药,能令人武功全失。
慕容静欣赏着他在地上挣扎的模样,竟“呵呵”笑起来。像是为庆祝般,步调轻盈,又杀了几个镖师。
唐阅越发愤怒,不停挣扎着,牙关都咬出血了,还是被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徒劳怒吼:“慕容静,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我哪是害你,我这是喜欢你呀!”慕容静嘴边挂着好看的笑,眉眼弯弯,语调悠扬。
镖师里,只有攸关还挺着背,此刻便坦然笑道:“少主子,别理这个疯子。我走得早,来世还能唤你一声少主子!”
话音刚落,他的脑袋就从脖子上掉下来。慕容静在他身后,轻轻擦拭着剑上血迹,蹙眉感叹:“都怪你,害得我剑刃都卷了。”
唐阅眼睁睁望着攸关脑袋落下,整个人定住了,猩红的眼里缓缓滚落一滴热泪。鲜血蔓延到面前,那滴泪便溅到血泊里。
“滴答”一声,清晰而沉重,把他的心砸得七零八碎。
“慕容静,我要杀了你!”唐阅怒吼着,竟然挣脱了束缚,一下将慕容静扑倒在地。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按入血泊中。
慕容静也坐在血里,单手撑下巴,望着怒吼的他好声说道:“你知道吗,当时你也是这般扑到我怀里。我还在想是个无礼之人这么大胆,就见你先红了脸,眼慌得不知该放哪儿。想离我远些吧,总被颠簸的马车送过来。”
她说着说着,自顾自笑起来,又俯身下去,捧起唐阅的脸,活脱脱一个害了相思病的忧愁女子,对着无情郎哀求道:“唐阅,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先不要伤心,不要生气。我已经让银腰卫去葵中了,你的妻子、朋友、亲人,都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呸!”唐阅一口血水喷她脸上,恶狠狠道,“要我娶你,做梦!”
慕容静却是不生气,就那一脸的血与和善的笑,幽幽说道:“到时候可不要再拒绝我了,他们被杀光了,可就没人参加我们婚礼了。”
“哦对了,还有你那个喜欢绣小东西的妻子,我真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她是期待了,可唐阅却巴不得将此人生吞活剥。
当豪宅佳肴没换来唐阅好脸色时,慕容静又把人丢入暗牢中。那是连老鼠都不愿光顾的地方,没有一丝光,犯人手脚的镣铐动了,才有一点声音。
唐阅躺在这件牢房里,根本不知道白天黑夜。只知道自己喝了三十碗苦水,三十个馊馒头。
等他迎来第三十一碗苦水和馊馒头时,他被人拖出暗牢,像扔垃圾一样丢在慕容静面前。
那个得意张扬的公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女人一脸狠色,揪着他衣领气急败坏吼着:“那个女人在哪儿!你妻子在哪儿!快说!”
这么久了,唐阅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嘴角哼出一个轻松的笑声:“呵,你找不到她的!”
当初回葵中,唐阅只告诉镖局的人自己成亲了,却没说那人是谁,住在哪儿。因为他怕唐家镖局做不起来,自己一事无成,白白耽误了她。索性什么都不说,就没人去打扰她了。
慕容静找不到人,把他那一帮亲朋好友与他全扔在了暗牢里。
好像是每日,慕容静都会派人进来问他,愿不愿意说出他妻子的下落。唐阅摇头,来人就从暗牢里拖走一人。
隔日的饭菜,就是白馒头和一张肉饼。
暗牢里什么都看不见,可唐阅一尝到那肉块就明白那是什么了。当年他从葵中逃出来,快要饿死时,被塞了一口这玩意儿。
他吃不下,酸水都吐出来了。可喂他肉的老头却捂着他的嘴,硬是逼着他把肉咽下去。
“吃下去,活下去。活着才能谈其他的。”老头这般说着。
如今这句话又在他耳边响起:吃下去,活下去,活着,才能报仇!
唐阅没告诉其他人这是什么,久而久之,众人也逐渐察觉了。有人不再吃那肉,有人咬舌身亡......
可就算是这样,都没人说:少主,把夫人的消息告诉公主吧!
他们都是这种待遇,更不要提那位未曾谋面的少主夫人了。
暗牢里的人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只剩下他和攸乐两人。攸乐少不更事,一直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慕容静再次把人拖出暗牢,不过这一次,她说:“唐阅,我对你没兴趣了。”
于是他被挑断手筋脚筋,与攸乐一起发配丹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