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朝朝》千诀

5、05

　　想不到学长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

　　明明语气并不好，话也不是好听话，孟昭忆仍是心里一暖。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

　　脚尖旁边，是他落下来的影子，让她想要伸手去碰一碰。

　　影子一动不动，孟昭忆嘴皮动了动，软软的带着点哑：“我、我一会儿就回去。”

　　影子终于动了，孟昭忆还没来得及去触碰，影子就迅速离开。

　　脚步声渐远，孟昭忆捡起脚边的纸巾，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样开心。

　　回到宿舍楼，孟昭忆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被等在电梯口的陈子玉拉到一旁。

　　陈子玉担忧道：“昭忆，你跑去哪里了？是不是张霞又说你什么了？”

　　孟昭忆点头，陈子玉急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孟昭忆摇头：“没事了，子玉，你们不用找张霞聊了，我跟她和好不了。不过，你和张好放心，我不会在寝室里和她起冲突，让你们难办的。”

　　同寝室的舍友不和，陈子玉和张好也很是头疼，她们不过是才刚成年的小女生，哪里处理过这样的事，原本想试着劝和的，可当事人都拒绝了，她还能说什么。

　　“昭忆……”陈子玉很是心疼，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毕竟，一个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和张好与张霞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她们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一个人的错，她们更亲近孟昭忆一些，却还做不到因为孟昭忆和张霞不相往来。

　　左右都为难，好在孟昭忆能理解她们的处境。

　　她和张好唯一能做的就是——

　　“宿舍要选舍长，我们选张好做舍长好不好，这样你以后在寝室，不用过多的和张霞接触，也能好受一点。”

　　孟昭忆点头：“嗯，谢谢你们。”

　　回到寝室，张好目光关切地看向孟昭忆，孟昭忆朝她抿唇笑笑。

　　杜月月也看孟昭忆，但孟昭忆没看她。

　　而张霞，根本看都不看孟昭忆。

　　孟昭忆拿上水盆去水房接水，回来后一边预习课文一边泡脚。

　　杜月月提起了选舍长的事，问她们几个谁想当舍长，张好举手说自己想当。

　　意外的是，张霞竟然没有要竞选舍长的意思，也不用孟昭忆投票了，舍长就这么定下来。

　　她们都不知道，杜月月私底下敲打过张霞，让她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要当舍长，如果有的话，她就不要竞争了。

　　“你要知道，陈子玉和张好比较好，她们当中无论谁要当舍长，另一个都会支持，再加上孟昭忆那一票，你怎样都选不上。”

　　张霞当时就说：“万一孟昭忆后悔了，想和我缓解关系呢？”

　　杜月月：“省省吧，你昨天就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你竞选班干部她就不给你投票了，你今天那么做更过分，要不是我拿话堵她，她说不定就和你闹起来了，还能想着和你缓解关系，你真是想太多。”

　　张霞撇嘴：“我看她就是个怂货，闹不起来。”

　　杜月月：“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听我的就对了。”

　　张霞立刻捧臭脚：“好，我都听你的，唯月月马首是瞻。”

　　熄了灯，孟昭忆躺在床上，手里攥着那包纸巾。

　　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一点点温暖就可以让她感恩戴德。

　　何况，这温暖来自于她喜欢的人，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喜欢上的人。

　　她想，她这一辈子哪怕到老都会忘不了，他给她一包纸巾这件事情。

　　他的出现，给予她的一点点光，让她这一天糟糕的经历，显得不那么糟糕。

　　谢谢你，秦暮言学长。

　　孟昭忆在心里道。

　　次日早上，孟昭忆起床时，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包纸巾。

　　她从床上下来，将纸巾塞进自己的双肩包里。

　　窗外照进来的光线比平时要暗，孟昭忆定睛看去，才发现下雨了。

　　很平静的雨，但砸在地上的雨点并不小，地面上已经积了不少水。

　　孟昭忆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她的小猫们可千万不要出事！

　　这两天孟昭忆还没来得及买把伞，她从衣柜里取了件可以防水的冲锋衣，趿着脚上的拖鞋就冲出门去。

　　冲锋衣挡在头顶，她冲进了雨幕之中。

　　忽然之间起了风，雨幕飘摇，没一会儿孟昭忆身上衣服就被打湿，身上潮乎乎的。

　　孟昭忆顾不上这些，一路狂奔跑到小猫的窝身之处。

　　被雨淋透的纸箱下，竟是空空荡荡，连一只小猫的影子都看不到。

　　怎么会？那么小又羸弱的小猫，平时的运动仅限于以屁股为圆心四处爬动，怎么会不见呢？

　　转念又想，人有求生的本能，猫也有。

　　当生命受到威胁，即便过程艰难，小猫们也会努力寻找安身之所。

　　孟昭忆当即在四处猫身扫寻小猫们。

　　小猫们只会爬不会跑，又爬得慢，即便她昨晚入睡之后开始下雨，小猫们意识到危机开始转移阵地，一个晚上，它们应该也不会爬得太远。

　　孟昭忆一边沿着灌木丛边上细细寻找，嘴里一边念叨，“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求求了……”

　　一整个晚上，陆正涛都感觉自己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猫的叫声。

　　迷迷糊糊间，陆正涛以为自己是做梦。

　　毕竟，他偶尔也会做春梦……

　　春梦做久了，会进入到生孩子的阶段也是正常。

　　孩子生下来会叫，那叫声像小猫似的。

　　就是这小孩真是磨人啊，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哭，把人折磨够呛，让人心情越来越暴躁。

　　他想，以后若是结婚了，一定要晚点要孩子，他不要那么早就生个孩子来折磨自己！

　　暴躁老哥陆正涛被“孩子”的哭声折磨得不行，醒了。

　　醒来后却发现，耳边断断续续类似小猫叫的小孩哭声没停。

　　陆正涛一个激灵坐起身，探头往床下看去，在秦暮言的桌子上看到一个黑色背包，背包两边拉链拉到底，背部完全翻开，露出主袋，主袋里有四只毛茸茸的小猫头挨头或者头挨屁股蛋挤在一起。

　　陆正涛直接发出一声“卧槽”，秦少昨晚不是回家了么，什么时候回寝室的，又从哪儿带回来的这几只猫？

　　属于秦暮言的床铺上有人睡过的痕迹，却不见有人影。

　　陆正涛看向寝室门，发现寝室门是虚掩的，看来是已经起床。

　　陆正涛还有些犯困，再多的疑问也要放在睡觉之后，他躺回枕头上，没有孩子哭闹的身为人父的负担，沉沉困意很快袭来。

　　秦暮言洗漱回来，他把漱口杯放桌上一放，拿上雨伞就出门。

　　高大挺拔的男生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脚步不停地往通往家属区的校道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想去看看，有没有人一大早出现在那里，会不会因为小猫不见了而哭泣。

　　大概是因为，把那几只猫带了回去，就自然而然生出了对它们负责的想法，养着它们，对它们的生命负责。

　　那么，之前照顾过它们的人，在他看来，也值得提醒一句。

　　一切都看在，小猫的面子上。

　　到了位置，秦暮言一开始并没有看到任何身影，直到他往不远处看去，才看到她一身湿透的从灌木丛下站起。

　　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早已湿透，黏连在脸颊边。

　　她一只手撑在旁边的一棵树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碎掉。

　　秦暮言迈开长腿走过去，与她隔着灌木丛和雨幕对望。

　　孟昭忆把附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对面的灌木丛，旁边的墙根和草丛，都没能找到小猫们的身影。

　　她怕自己看漏，又跑回小猫窝身处所在的那一排灌木又找一遍，可仍是一无所获。

　　冲锋衣早就顾不上挡在头顶，只松松垮垮穿在身上。

　　身上难受，心里更难受。

　　灰白的雨幕中忽然走来一个人，黑色的伞黑色的穿着，衬得他越发的白，白得像一道光。

　　秦暮言开口：“小猫我带走了。”

　　哗啦哗啦的雨水声落在雨伞上，让人想起“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诗句。

　　女生呆呆看他没有反应，秦暮言以为她没有听清，又说：“它们在男生宿舍，都很好。”

　　女生的脸上终于有了喜色，碎掉的感觉顷刻消失。

　　孟昭忆从旁边灌木丛的缺口侧身出去，走到秦暮言面前，离他一米远，仰头看着他。

　　她的形象很是狼狈，声音却是十分清亮，像跳动的火苗：“谢谢学长。”

　　秦暮言看了她一眼，将伞递过去：“嗯，拿着。”

　　火苗跳动的越发欢快，孟昭忆摆摆手：“我不用，学长你撑着吧。”

　　她看他一眼，在笑容即将如鲜花般灿烂盛开之前，撒开腿跑入雨幕之中。

　　暗色的世界中，少女恣意奔跑，笑容在她脸上蔓延生长。

　　谢谢你学长，谢谢你专程跑一趟，告诉我你把小猫们都带走，它们都很平安这件事。

　　这就够了。

　　我原本就已经淋透，撑不撑伞都没关系的。

　　而你，清爽干净、纤尘不染的你，光风霁月、世间无双的你，请你一定一定不要淋雨。

　　无论是当下的雨，还是未来人生的雨。

　　跑过转角处，孟昭忆停下奔跑的步伐，脚步却依旧轻快地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