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美好》尔玉虎

4、答案

　　原遇安听出他是在夸自己，但“原老师”三个字又仿佛在取笑她。其实，她不喜欢被叫做老师，但这年头好像人人都可以被叫做老师。

　　她想纠正他，但电话又响了起来。

　　是母亲陈敏。

　　——

　　正在上课的校园格外安静，尽管徐寄遥无意去听，但原遇安说话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了耳朵里。

　　“妈，已经没事了，陈沐回去上课了。”

　　陈敏开了家小餐馆，老师打电话通知她那会儿，店里正好有事走不开，这才让原遇安来。这会儿听说事情已经解决，她彻底放下心来。

　　“没事就行，对了，今天周五，陈沐下午两点就放假了，你没啥事的话等他放学一起回来，正好你也好久没回家了。”

　　初三那年，陈敏再嫁，她口中的这个“家”早已不是原遇安熟悉的那个。

　　“我晚点还有事，到时候直接把陈沐送你店里吧。”

　　“也行。”陈敏在电话那头说道。

　　母女俩平时不常打电话，陈沐的事情说完好像也没有其他话可聊，原遇安正想结束通话，忽然听到陈敏问道：“你和黄泽的相亲咋样？”

　　“不咋样。”原遇安没多说，就回了句，“我们不合适。”

　　然而，电话那头的陈敏却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咋就不合适了，安安，你不能太挑了，像黄泽这样的条件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的。”

　　原遇安握紧手机，感觉有些好笑，声音也不自觉大了些，“什么条件？有女朋友还相亲的条件吗？”

　　徐寄遥听到这句话，默默往旁边走远了些。

　　“黄泽有女朋友？”电话那头，陈敏的语气里满是震惊。

　　“对，您的女儿还差点被当成小三。”

　　“可是他妈妈跟我说他单身呀，你等等，我去问问她。”

　　原遇安连忙制止，“妈，别问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你以后也别给我介绍对象了，我一个人挺好的。”

　　可原遇安没想到，她的一句话触到了陈敏的雷区。

　　“你哪好了？大城市好好的工作不干跑回来当什么传承人；马上三十了却连个对象都没有，你爸在天上知道了，他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的呀。”

　　爸爸一向是原遇安的软肋，那瞬间，满腔委屈涌上心头，可到头来也只剩一句。

　　“妈，爸爸只要我开心就好了。”

　　如果爸爸还在的话，他肯定不会强迫他的宝贝女儿的。

　　原遇安这样想着，陈敏的声音再次传来。

　　“可是你这是不对的，我不能让你自己毁了自己呀。”

　　原遇安发出一丝苦笑。

　　“妈，你不是一直都说我是最不用操心的女儿嘛？从爸爸去世那年我就开始住校，你和陈叔结婚后我也很少麻烦你，你对我的事情一向就是自己做主就好，怎么现在又来……说这些。”

　　她本来想说的是“现在又来管我”，但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个说法。

　　“我是在关心你呀！”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的关心来得太晚了吗？”

　　一句话落地，那边没了声音。

　　“陈沐我会送到的，你先忙吧。”说完，原遇安挂掉了电话。

　　本来还不错的心情被这一通电话搅和没了，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心里的那股闷气。

　　等她调整好心情后转身，发现徐寄遥不见了。

　　人呢？原遇安又往前走了两步，确认对方不在后，她默默松了一口气，脸上刻意做出的轻松表情也瞬间被揭下。

　　他离开了也挺好，反正这会儿她也不太想说话。

　　不过，谢谢还是要说声的，毕竟人家帮了忙。

　　她拿出手机，找到那个最近见过好几次的微信头像。
　　【今天谢谢你了。】

　　发完又觉得有些生硬，就又加了句，【改天请你吃饭。】

　　她这边刚发出，下一秒，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不用改天了，就今天吧。】

　　原遇安抬头，看到了她以为已经走了的徐寄遥。

　　徐寄遥拿着手机站在那，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惊，然后眼睛里的惊讶变成了失望，紧接着，就皮笑肉不笑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没，随便逛了逛。”

　　原遇安点点头，又把方才的感谢说了一遍，“那个今天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徐寄遥想笑，也起了逗她的心思，“按照惯例，一般改天就是没有那一天。原老师，你的改天有吗？”

　　“不要叫我原老师，我有名字！”

　　她的小爪子露了出来，徐寄遥有些意外，但却感觉有点开心。

　　原遇安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又解释道，“改天不是随便说说，只是我还要等我弟弟放学，今天没时间，你先去忙，哪天有空跟我说，我一定请！”

　　最后那几个字语气加重，仿佛在说“我请的起你这顿饭。”

　　徐寄遥不再逗她，不过他有了另外的心思。

　　“你以前也是这所学校的吗？”

　　原遇安点头，“这附近就这一所小学。”

　　“那带我逛逛吧。”

　　原遇安愣住。

　　“抵那顿饭也行。”

　　这句话一出，原遇安立刻走在前面。

　　不就是逛吗？他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徐寄遥在后面笑，然后跟了上去。

　　“所以，改天那顿饭还有吗？”

　　老天，他徐寄遥这么缺饭吗？

　　“有！我一定请！您想吃啥吃啥。”

　　徐寄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

　　操场上，原遇安和徐寄遥并排，她身高已是高挑，但看着还是比徐寄遥矮了半头。

　　操场在教学楼左侧，中间是一块很大的人工草坪，此刻，正有一些学生在上体育课。

　　操场上空飘荡着小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稚嫩但却充满活力，原遇安忍不住看了过去，突然，一个球直直地朝着她飞了过来。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胳膊上猛地传来一股力量，把她拉到了安全地带。然后，她的面前伸出来一只手，接住了飞过来的足球。

　　“你没事吧？”

　　原遇安遥头，“没有碰到我。”

　　徐寄遥默默走在了原遇安的左边，把她挡在了外面，然后把球放在地上，一脚又踢了回去。

　　“你们以前小时候上体育课也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以前这里连草坪和塑胶跑道都没有，甚至都是土，上体育课都不能穿白鞋。”

　　“为什么？”

　　“因为一节课下来，白鞋就变黑鞋了。”

　　她脸上露出笑意，徐寄遥也不觉跟着笑了起来。

　　“那你们都玩什么？”

　　“玩……”原遇安想了下，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画面，“老鹰捉小鸡。”

　　徐寄遥脑海里出现小时候的原遇安玩游戏的画面，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你是老鹰吗？”

　　“不，我是小鸡，专门躲在鸡妈妈的背后。”

　　原遇安记得，那个时候，秦时是鸡妈妈，而她一直是他身后的第一个小鸡，只要有秦时在，她不用担心会被抓到。

　　“你呢？你们城里的孩子小时候都玩什么？”

　　徐寄遥自小就像个小大人，不喜欢这种游戏，不过倒是也玩过一次，他印象比较深刻。

　　“我们体育课就是打打篮球、羽毛球之类的，不过有段时间学校课间休息强制要求下去锻炼，大家都选择踢毽子跳绳这些，记得有次我在班里看书，但被老师发现就强制把我叫了下去，巧的是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正好缺个人，于是，我就很荣幸地成为了老鹰，不过，那一次之后，他们再也不愿意叫我了。”

　　“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我这只老鹰太厉害了，让其他同学失去了游戏的乐趣吧。”

　　原遇安有些无语，“那你当小鸡不就行了。”

　　“不，我喜欢老鹰，主动出击，掌控一切。”

　　说话间，徐寄遥视线落在了原遇安脸上，那双眼睛深邃有神，盯着看时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原遇安感觉自己就是那只小鸡。

　　不过片刻，她感觉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游戏而已，那么认真干嘛。”

　　可她没走两步，徐寄遥突然叫她。

　　“原遇安。”

　　“嗯？”

　　只见徐寄遥上去两步，慢慢走到她面前，那样的距离，原遇安一抬头就撞进他的眼眸。

　　“怎么了？”莫名地，原遇安的手攥紧了些。
　　“你……”徐寄遥伸出手。

　　原遇安呼吸一紧，心跳莫名加快。

　　然而，就在那只手快要到眼前时，只见它从上而下，突然指着原遇安的鞋子。

　　“你的鞋带开了。”

　　原遇安立刻低头，果然，左脚鞋带已经被踩在了脚底。

　　她悄悄松了口气，立刻蹲下系好了鞋带。

　　徐寄遥看着她，眼神微动。

　　几秒钟后，俩人继续往前，他们之间又恢复了沉默，耳边偶尔传来小学生们的喊叫声。

　　“原遇安，大学毕业典礼你为什么没去？”

　　徐寄遥突然提到这个，原遇安先是一愣，脚步顿了下，然后才说道，“那天有其他事情。”

　　“什么事比毕业典礼还重要？”

　　“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徐寄遥整个人怔了下，他突然想到当初原遇安拒绝自己时的理由。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难道……一时之间，他突然不敢继续再问下去。

　　原遇安的鞋带又开了，她又弯下腰去系。

　　“是去见你喜欢的人吗？”

　　原遇安的动作一顿，很轻的“嗯”了一声。

　　“那为什么没在一起？”

　　原遇安直起身：“他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的表情落寞，徐寄遥心口一阵发紧。

　　“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吗？原遇安在心里问自己。这么多年过去，她对秦时的感情太过复杂，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不过，她想他了，这几天想起他的频率又高了起来。

　　她抬头望向天空，万里无云。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