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戎马》禾起

21、遇袭

　　每次踏进这间屋子季青衍的心都怦怦跳，也许真的存在生理性吸引，他就是觉得这屋里的味儿好闻。

　　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是一种独属于李阅川的味道。冷冽又宽厚，内敛又张扬，无数种矛盾的气息自发成为烈火的助燃剂，烧出的缕缕青烟砰然充盈于这间不足40平的小宿舍。

　　李阅川自己能不能闻到季青衍不清楚，但他确实兴奋到不自觉联想出“幸福”这个词。

　　没等他开口，李阅川先从抽屉里拿出准备好的厚信封，“季哥，这是医药费，麻烦帮转交给您朋友吧。”

　　季青衍掂量着手里的钱，大眼睛一弯，笑道：“不用，我还完了。”

　　其实李阅川也拿不准抢救加住院一共要花多少钱，只是本着能多不少的原则，想尽量保住自己的工作。

　　他双腿跨立平视门后的飞镖盘，眼珠动都不动，目光如炬仿佛宣誓：“季哥，我以后一定注意，不会再犯此类错误，这件事给您添麻烦了！”

　　“小川，你干嘛呢，放松放松”，季青衍拍拍李阅川的侧腰，示意先坐下，“这件事咱仨都有问题，过去了就过去了，子维也不是找后账的人，放心吧。”

　　一颗心这才歪歪扭扭落回原处，这几天李阅川嘴上不说，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就怕被开除。

　　确认工作保住后，他心情随之好了不少，又起身把被退回来的信封重新塞进季青衍手里，“季哥，我不知道您朋友喜欢什么，要不您看着帮我张罗一下。”

　　季青衍没忍住“噗嗤”一乐，“怎么，不花钱难受是吧？”

　　李阅川面露难色。

　　“行了，他看病的钱有的是人抢着给他报销呢，他喜欢的东西一般人也买不起，等以后有机会咱俩当面跟他道个歉，这事儿就结了。”

　　季青衍坐在空床上，抬眸跟相隔半米的李阅川对视，随后视线缱绻下移。

　　此时已是深秋，但李阅川大概是天生体热，在屋里还是只穿个体能服的大短袖，衬得季青衍的羊毛针织衫文弱得像体寒的小姑娘。

　　在认识李阅川之前，他一直坚信人靠衣装马靠鞍，但这小子真是从无数个维度打破他的固有认知。就这放眼望去满操场比比皆是的深绿半袖，怎么就能穿得这么英挺！

　　随呼吸鼓动的厚实前胸，劲瘦有力的腰腹，紧实的小麦色手臂，还有......

　　这让人着迷的呼呼冒着热气的倔劲儿！

　　季青衍交替动动腿，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好好休息吧，知道3天后那个任务保护的是谁不？”

　　李阅川摇头，还没来得及看。

　　“季远山”

　　“季”不是大姓，平时并不算常见，李阅川不着痕迹地皱眉，用眼神询问。

　　季青衍笑嘻嘻挺胸抬头，很得意的样子，“我爸！”

　　李阅川极少骂脏话，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

　　季青衍的父亲季云山早年间从事房地产，近几年慢慢往新能源上转，这次要出席的活动就是京郊一个新能源产业基地的揭牌仪式。

　　季青衍颇为心机的把李阅川安排在了亲爹的两侧贴身护卫，先混个脸熟再说！

　　活动当天季云山在媒体的长枪短炮下踩着红地毯拾级而上，李阅川一身制式黑西装，面容冷峻，手持步话机紧护大佬身侧。

　　今天其实没季青衍什么事，他也索性没跟进内场，但毕竟里面一位是亲爹另一位是亲小川，哪个都放心不下。

　　于是他捧着咖啡，窝在监控调度车里盯显示屏，还像模像样抓了一台步话机听队员之间的交流。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车内收音设备连同几部步话机突然同时传出此起彼伏的嘈杂，滋滋啦啦中混合着刺耳的电流声和乍起的尖叫，安静的监控车一秒内如热油入锅。

　　季青衍下意识与负责实时监控的队员对视，随后立即打开通话权限：“怎么了？”

　　不知对面是没听到还是场面过于混乱无暇顾及，季青衍的问话似石沉大海无人回应，但通讯频道内依然乱成一片！

　　“按住他！”

　　“先把他右手边的包扔出去！快扔！！”

　　“报警！报警！”

　　季青衍极力在众多奔跑喊叫中提取有效信息，突然一道凄厉男声分外清晰，他喊的是“小川——！！”

　　季青衍拉开车门疯了一般穿过停车场朝内场狂奔，里面的两人无论是谁出事了他都无法承受。

　　因突发的恶性事件，产业园的安保迅速拉起警戒线，季青衍顾不上解释，硬生生往里闯，被人一把扣住衣领子拽回来，“干什么的！出去！”

　　“你TM放开我！”，季青衍爆喝出声的刹那顺势脱了外套，瞄准死角猛劲撞开警戒线，在这时后方已经远远响起“唔哩唔哩唔哩”的紧促警笛，他恍然回头，而后咬牙继续朝里冲。

　　内场里惊慌失措的人群被“四海”聚集到西北角，除少部分媒体人员外，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直面紧急突发公共恶性事件。

　　季青衍自动忽略数百道高声咒骂的声线，迅速梭巡“四海”的黑色正装。南角刘小天和王付祥一脸焦急地跟场地方交涉，他快跑上前插进对话：“怎么回事？我爸和小川呢？”

　　刘小天看到季青衍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手指向斜后方通道，“有人用自制弩箭袭击，季先生没事，小川受伤了，正在安排送医院。”

　　极其短暂又极其巨大的怔愣兜头而下，季青衍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拔腿往通道跑，终于在尽头的休息室找到了被团团围住的季云山和李阅川。

　　人群自动给季青衍让开一条路，他冲进来抓住季云山的胳膊，声音颤得几乎不成句，“爸，你没事吧？”

　　季云山面色沉稳，安抚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并朝沙发上的李阅川努嘴。

　　季青衍听见自己脖子转动时发出的咔啦声，好似所有血肉都消失了，一丝润滑都没有。

　　李阅川头朝里，整个人平趴在长沙发上，肩胛骨及大腿后侧明晃晃扎着两枚金属弩箭，深黑色的西装看不出血迹，但周围已能够闻到阵阵血腥气。

　　季青衍跪在李阅川身侧，怕惊扰了梦境一般用气音小声唤：“小川。”

　　李阅川艰难转头，脸色是失血过多的青灰，可唇角却在扭头的瞬间尽力上翘，他嘴唇小幅度动了动：“没事儿。”

　　季青衍此时无心去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叠声喊救护车怎么还没时候到，再转头时滚烫的眼泪和额头上冰冷的汗珠交错甩了李阅川一脸。

　　救护车和警车都来得飞快，队员们留下配合警方，季青衍跟着李阅川上救护车。

　　由于伤的位置别扭，李阅川全程只能俯趴，季青衍用颤抖的指尖握上李阅川垂在身侧的手掌，李阅川失笑：“怎么手比我还凉？”

　　季青衍顷刻间“哇”地大哭出声。

　　护士看都没看，熟练地扔过来一团纱布，“家属控制一下情绪”。

　　季青衍扁着嘴把自己哭到打嗝，躺在担架床上的伤患用没受伤的那侧肩膀抵着床板，从手边的箱子里抽了两张卫生纸，缓慢却坚定地递过来。

　　接过手纸的那一瞬，情绪冲到顶点的人把所有的恐惧都咽了回去，他擤了把鼻涕，然后掏出手机打给齐兴海。

　　手机响起时齐家一家三口正在吃饭，齐兴海一看“青衍”这两个字就头疼，齐子维眼尖地一把抢过来，声口带笑道：“喂~青青~”

　　季青衍抽着鼻子厉声说：“找你爸！”

　　齐子维马上追问：“你哭了？怎么回事？”

　　“找！你！爸！”，游走于全身的战栗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嗓子吼出来给救护车司机都吓一跳。

　　“喂，青衍，我是齐叔叔，怎么了”，听到嘶吼的不止有司机，还有饭桌对面的齐兴海。

　　“齐叔，我队员为了保护我爸受伤了，现在正坐救护车往你医院去，求您帮我安排一下。”

　　“好”

　　齐子维直觉能让季青衍失态到如此地步的肯定是李阅川，他撂下筷子就跟齐兴海一车往医院赶。

　　救护车闪着狂跳的□□一路鸣笛开往已经打过招呼的医院，李阅川在颠簸中慢慢合上眼皮，季青衍吓疯了，立马猛摇李阅川的手，“小川！小川！别睡！你看看我！”

　　小臂突然间被大范围晃动，甩得担架床发出细小吱呀。

　　李阅川疼得龇牙，但对上季青衍通红的大眼睛又哭笑不得，“季哥，只是皮外伤，我不会死的。”

　　在确保安全无虞后，受到不致命的创伤时应当休息保存体力，刚才他有点不放心季青衍异常的精神状态，看人没事后才阖目眯一会儿，哪成想给季青衍吓成这样。

　　没见过血的人心里真的没数，季青衍只记得电影里受伤的人一旦闭上眼睛就是永别，他固执道：“你别睡，咱俩说说话。”

　　一旁的护士实在听不下去了，上手扒拉季青衍，“你让他睡吧，等会儿有遭罪的时候呢！”

　　没见过世面的季老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讪讪住嘴。

　　李阅川捏了一下眼前人汗津津却冰凉的手心，“说吧。”

　　“嗯？说什么？”

　　“刚才不是要说说话嘛，我听着呢”，李阅川失血加剧痛，声音不可避免发飘，在极速狂奔的救护车上听起来倒莫名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