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爱人灵魂》杉林暗绿

88、下雪

　　巨大的翅膀拍动着空中的光和影子，苏时紧紧地盯着它。

　　苏时用力了，他脱口一句：“我知道你们是爱人。”

　　这句话说出的那一刻，他感觉一阵风拂过，乌鸦从顶上滑过一道漂亮的弯弯的弧度，然后停在了他不远处的桌上。

　　乌鸦是一种很聪明的生物，此时，苏时更愿意相信它是人。

　　为了留住乌鸦，苏时将持续的话抛出：“你的翅膀很漂亮。”

　　“平行世界里，你和本岛森鼠是爱人，你很高很帅，眉毛很浓，眼睛深邃闪亮……”

　　乌鸦越听越走不动了，那脖子不时地上耸，似乎很爽。

　　“你想听平行世界里你们的故事吗？”

　　乌鸦展翅，飞到教堂的对角处，苏时以为它要走，便跟上去几步，却没想，乌鸦只是太兴奋了，它兴奋地旋转，扑腾扑腾着翅膀，从这边到那边，直到有一片一片乌黑的羽毛盘旋在空中。

　　“好了好了，你别太兴奋了，你下来，我就和你说。”苏时害怕这声音会引来其他人，于是前进几步开口制止。

　　那乌芽落回桌上，脚掌轻轻拍拍桌子，似乎在说：“我准备好了。”

　　苏时看这只乌芽很好控制，而且似乎完全被他所说的东西吸引住了，于是他心生一计。

　　“这样，一个平行世界的故事换～一个问题，”苏时停下来观察乌鸦的反应，谨慎又缓缓地继续说：“你若同意了，就点一下脚。”

　　乌鸦果真点了点脚。

　　然而就在苏时要继续套话的时候，外面有人走来。

　　乌鸦立刻飞起，当时，苏时感觉无数片黑色的羽毛从他的侧面以及耳畔扫过去，最后那黑黑的一团落到远处本岛?森鼠的肩膀上，有轻微的叫声传来。

　　接着有一只小小的乌鸦扑闪着翅膀，环绕在殿堂之间，叫得非常大声。

　　苏时听不懂乌鸦说的什么鸟语，只知道本岛?森鼠随即大怒，对向苏时：“你在电话？你在和谁打电话？”

　　苏时被吓住的那一秒，他看见乌芽扑向空中那一只小小的乌鸦。

　　不仅他看到了，教堂里其他人也看见了。

　　教堂上空，并不明显的光影，丝丝缕缕的漏洞，两只乌鸦在搏斗，散了一片一片黑色的羽毛……

　　不过几秒，有尖锐的恐惧死亡的声音的传来，继而黑黑的一坨，啪地摔在地上，渗出一滩红色的血。

　　这是苏时第一次看到到动物自相残杀的画面，有沾着血的羽毛落到他的脸上，他一擦，满脸血痕，突然间显得狼狈不堪。

　　站在下面的本岛?森鼠也愣住了，他不明白，乌芽何时会……

　　活着的乌芽不敢飞到本岛?森鼠的肩膀上去，而是慢慢地停落在地上，有脏脏的液体掩盖住了乌芽乌黑羽毛原本的光泽。

　　它的脖子高高地杵着，苏时从背面看不出乌芽的表情。

　　有新的一排的乌鸦在高顶盘旋，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

　　乌芽高仰着头，它看着本岛?森鼠，向前一步微微迈出，像在试探。

　　本岛?森鼠笑了，他很温柔地蹲下，伸手握住乌芽，丝毫不介意乌芽刚刚因为打抖而脏了的身体，本岛?森鼠的手上沾了血，他也无所谓地笑着，把乌芽搂进怀里。

　　本岛?森鼠低着头同乌芽对话：“我知道你要救他了……没事没事，别害怕，我听不见其他的话，只听你说的。”

　　乌鸦的谜语或许只有本岛?森鼠一人懂。

　　高顶之上不时有其他乌鸦唧唧囔囔，本岛?森鼠笑着，给自己捂住了耳朵：“好了好了，我听不见它们说什么。”话声那样柔，像是在哄。

　　“可是，”本岛?森鼠话音一转，“他泄密了就是留不得，你要知道。”

　　瞬间高顶之上，黑压压的一群乌鸦冲进苏时的眼睛里，浑身血液逆流，瞳孔炸裂，他感觉到了死神的力量。

　　哈……头一回他无比恐惧死亡，若是这样就死了，那得有多不值！

　　刚刚沈命还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不能这样！！

　　危急一刻，苏时腿软着跪下了，声音抖着说一句：“我刚刚…是…打算加入神秘组织。”

　　此时乌鸦包裹住了他，那些尖锐的声音刺破了他的耳膜，他想，他大概明白了乌鸦在叫什么。

　　它们在叫：他骗人，他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

　　然而本岛?森鼠却接上了他的话：“你有什么决心加入我们？”

　　无数只乌鸦从他身上散去。

　　苏时冷静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和过去的人有任何瓜葛，一心只为神秘组织服务。”

　　可是这不够，不够不够！！

　　本岛?森鼠眯起了凶狠的眼眸，即便他肩膀上的乌芽一直在用头蹭着他的脖子。

　　“卿林。”本岛?森鼠咬牙切齿地说。

　　“我在。”

　　“你让他去表个决心吧，你该知道如何！！”

　　“我知道的。”

　　于是，苏时被卿林带到了教堂外，当时有乌鸦狠狠地用它们的尖嘴砸着苏时的后背，苏时发痛却不敢回头。

　　苏时走后，本岛?森鼠关了教堂的门，负责人都开始重返世界各处，按照他们的计划慢慢进行着，沿海地区地震加洪水，内地干旱等等诸如此类。

　　此刻，教堂里面。

　　安静的光打在本岛?森鼠的脸上，本岛?森鼠双手掐着乌芽的脖子。他不是在责怪乌芽想救下苏时，而是在责怪乌芽为何要自己动手，为何要亲自和小小的乌鸦厮杀。

　　“嗯…？”本岛?森鼠眯起眼睛，“你那么凶了，连自己的人也会杀了？”

　　乌芽发出了轻软的声音，似乎被本岛?森鼠掐着脖子太久了，它呼吸不了了。

　　“你的羽毛好脏好脏！”

　　“等一下，我帮你把沾着血的羽毛拔掉。”

　　本岛?森鼠松开双手，一片一片扯掉羽毛的瞬间，乌芽发出低沉的惨叫。

　　“忍一下，一下就好了，这片羽毛好脏，这片也是……你的身上不能沾脏东西。”

　　渐渐地地上多了许多脏脏的失去了光泽的羽毛。

　　本岛?森鼠笑着，有些假笑，有点恐怖，他还在说：“忍一下，马上就干净了。”

　　拔完后，他仔细检查着乌芽，非常仔细，一寸寸，然后他猛地一口便将乌芽的头吞入口中，乌芽在他的嘴里轻轻地呼吸，接着乌鸦的脖子在本岛?森鼠的口上像蛇一样上下滑动。

　　本岛?森鼠在用自己的口水疗养乌芽的伤口。

　　渗出微微的血丝和着本岛?森鼠口中的唾液，顺着乌鸦长长的脖子往下滑。

　　动物就是这样，羽毛拔多了就飞不起来了，即便飞起来也无法平衡，它只能站在本岛?森鼠的肩膀上，休养生息。

　　而教堂外，一间小房子里。

　　卿林道长的视线聚焦在苏时脸上，眼睛先笑，他长长的眼睫毛像针一样平行于下眼皮，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脸上的肌肉堆了一下，微微地括弧，话就轻缓地吐了出来。

　　“苏时，sha了他。”

　　“既然选择加入我们，总该付出点什么。”

　　他不确定苏时会不会动手，正因为不确定，他觉得这件事非常地有意思。

　　原来，本岛?森鼠所说的让他表决心，就是让他sha了灵魂沈命。

　　苏时不敢动手，握着抢把晃动许久，最后打中了沈命灵魂心脏下肋骨的位置，这样能瞒过卿林道长吗？

　　苏时还没回头，那个阴侧侧的声音便响起：“开枪开偏了呀，苏时。”

　　苏时浑身一激抖。

　　再一句：“给了你动手的机会，你当我是傻子吗？”

　　苏时一听，连枪把都滑手了。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活着吧，生不如死的活着。”

　　卿林道长擦过苏时颤抖的胳膊，然后屈膝蹲在地上，伸出了两根恐怖的手指，朝灵魂沈命那个正在滋滋滋冒血的伤口，戳进去……卿林道长的手指细长，用了力的时候也会暴起青筋，血渍溅到他又白又薄的皮肤上，减到他的青筋上，显得异常诡异又美丽。

　　“啊——啊———苏时开枪吧，苏时杀了我——”灵魂沈命瞪大了眼睛，痛不欲生地惨叫着。

　　苏时的抢把在卿林道长的头上，和地上的灵魂之间摇摆不定。

　　其实这个方向，对准卿林道长的头颅，其实……是最好的，可他一旦开了枪，那他也必将死在这里……

　　头顶上成群的乌鸦在盘旋着。

　　“嘘！”卿林掏出两根全是血的手指放到嘴边，似乎是稍微让灵魂喘了口气，然后又继续朝那个伤口戳了进去。

　　“啊———”

　　灵魂沈命似乎已经没力叫喊了，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苏时，而后闭上眼睛，他在等待苏时动手，他知道苏时会动手的，打准一点啊，打准一点，就不用受这种苦了。

　　不过，能够感受到人类的死亡，感受到痛彻心骨的疼痛，他的一生也算了圆满了，本来就是在维度空间里游离的，没有根，没有家，没有直觉的怪物。至少在这个世界里，他体会到了什么是疫病，疫病发作有多痛，也体会到了原来患病了有人治，原来世界那么大，维度空间那么大，原来一模一样的自己有那么多个……

　　灵魂沈命在闭上眼的那几秒，砰地一声，子弹准确地击中了他的心脏。

　　这是苏时的第一次，第一次真正将抢把对准，扣枪的时候，他紧闭着嘴巴，整个脖子也矗立着，像憋了一口气。

　　开枪的那一瞬间，前方像有一条蛇嗖的一下正中他的脖子，他呼吸梗死。

　　灵魂沈命的血溅到他的身体上，融进他身体里血里，在他的身体里下起了大雪。

　　白色的雪花漫天飞扬，映得他周身通白，像一面瑟瑟发抖的反光镜。

　　外面下雪了吗？

　　怎么可能，外面是晴天，三月里的春天。

　　得到答案了后，卿林道长冷笑着站起来，看着苏时的样子摇摇头，又有些怀疑地说：“他若不是替身，你今日也下得去手吗？”

　　苏时满眼的杀气，在抬眼与卿林道长对视的那一刻消失殆尽：“一样。”

　　“噢。”

　　卿林道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狂笑着说：“果然……情感在绝对的生死局面前不堪一击。你比我养的猫要无趣得多。搞不懂，现实世界里沈先生那样风流的人为何会喜欢你。”

　　他又再次摇摇头，眉间立起来，上下扫视着苏时，然后看向远处，自言自语：“我早说了，现实世界里的人类并不无辜，心肠已经坏透了，人模人样的外壳，龌龊的内心，追名逐利，毫无敬畏。”

　　“天呐……早一点开始洗牌吧，这样的现实世界我看了都有点窒息。”

　　卿林道长不知是笑着还是没有笑，他轻轻从苏时的身边走了过去，这次没有擦肩。

　　苏时转身，跟上了他的步伐。

　　摇摇晃晃地那两步，头顶上无数只乌鸦飞过。

　　从始至终，从教堂到教堂旁边的小屋，建筑那么高大，却仅有一群乌鸦和廖廖几人，空荡荡的周遭，出现了两滩血迹，那是灵魂的死去，将自相残杀体现得淋漓尽致。

　　高层如此，那地震，洪水，干旱来临时，广大底层的百姓人类该做何处，又该何去何从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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