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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有一件事在如今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在最初的最初,弑父上位的阿波罗却是神王宙斯最忠诚的儿子,最得力的部下,他们父慈子孝,骨肉情深。
      奥林匹斯山上无论是谁都不会怀疑光明神对父亲的景仰崇拜,即使是最看不顺眼双子神的赫拉,也不会用这点去攻讦他们。

      直到……直到阿尔忒弥斯死亡,月亮女神用她的生命戳穿了所有虚伪的、做作的爱。

      向斯提克斯河发誓会永远保持纯洁以换得强大的神力,为了保证她和她的母亲以及兄弟能在天后赫拉手中活下来,初生的阿尔忒弥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她从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事实也证明,她没有选错。
      在宙斯暗地里的支持下,年轻的阿尔忒弥斯和阿波罗分别从上代月亮神塞勒涅、太阳神赫利俄斯身上夺取了光明权柄,双子神一跃成为奥林匹斯山上仅次于神王的、最有权势的神明,天后也要避其锋芒,不得不容忍勒托和她的两个儿女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日月双神在人间的信仰日渐繁盛,每一天都会有新的神庙被建造出来以供虔诚的信徒叩拜。
      那是两位主神最风光的一段日子,他们得到了想要的所有——力量、权势、财富、和爱,整个奥林匹斯没有比他们更得意的神祇。

      然后,就在一个最普通最平凡的夜里,一切命运急转直下,所有美满乐极生悲,高大威严的双子神像从此只剩一半。

      被子嗣反叛取而代之是从乌拉诺斯到克洛诺斯又到宙斯必定会经历的命运,这是来自历代神王的诅咒,没有例外。
      宙斯为此日夜防备,处心积虑将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
      几句语焉不详的预言就能让他吃掉自己怀孕的妻子,逼迫宠爱的情人嫁给凡人,牺牲掉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双子神的光辉太过耀眼,以至于凡人看不到神王冠冕上的红色宝石。
      在黑铁人类又一次将最丰盛的祭品献给日月双神之后,宙斯彻底爆发,作为神王的威严压过了身为父亲的慈爱。
      他勉强在诸神面前维持住了风度,然而等到祭祀结束回到宫殿后,雷霆之主一刻也无法忍耐,迫不及待地召来了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特。
      宙斯命令阿芙洛狄特迷惑阿尔忒弥斯,令爱情的火焰灼烧理智的月亮,使得月神主动破坏自己的誓言。
      阿芙洛狄特不愿意得罪双子神,但更不能违背神王的旨意。
      作为十二主神中唯一一个非宙斯血亲的神祇,爱神的处境并没有神话传说中听起来的那样顺遂,战神阿瑞斯不会为了她反抗自己的父,火神赫菲斯托斯与她相看两厌,其他的爱慕者比之宙斯又实在弱小不值一提。
      小爱神降世前,阿芙洛狄特即便有资本拒绝宙斯的求爱,也因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美艳的女神被强行嫁给丑陋的赫菲斯托斯,这件事一度成为奥林匹斯的笑柄,在诸神之间疯狂流转。
      厄洛斯借着阿芙洛狄特的血脉再度降生世界之内,瓜分走了爱欲神格之后,爱与美之神便再也没有了说不的权利。
      面对神王的威逼,从浪花中诞生的女神只能满心厌烦地洒下神力。

      这个世界最初的生命诞生于厄洛斯第一次陨落后爆发的爱念与欲望。
      虽然不具备强大的攻击性,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爱欲神力才是最强大的。它是一切的开始,所有诞生此世的灵魂都打上了爱欲的烙印,即使是神祇也无法幸免。
      在神力的操纵下,高傲的月亮沉落人间,斯提克斯河感应到誓言破碎,自深渊掀起滔天巨浪,卷着背誓者的灵魂回归永恒。
      失去爱女的宙斯与勒托一起抱头痛哭,在暗夜女神看不到的角落,她的情人露出了隐秘的笑容。

      阿尔忒弥斯与阿波罗相伴相生,双生子的特殊并不仅局限于血脉和心灵,更重要的在于他们灵魂相连,可以互通神力。一个神祇两份力量,这是双子神在奥林匹斯山上无往不利的秘密。
      作为姐姐的阿尔忒弥斯一直是双生子中更强大更冷静的那个,只是月亮更擅于隐匿行迹,又因为她有着致命的弱点,所以绝少显露台前。
      阿尔忒弥斯任由太阳的光辉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明月只在幽暗的夜里悄悄出现,她躲在阿波罗的身后施号发令,为日月一系谋夺了无数势力。
      这样的小手段瞒不了神王,宙斯一出手就将阿尔忒弥斯打落深渊再无重生机会,如日中天的双子神被一举击溃,雷霆的威名再一次凌驾众生。

      太阳神格与月亮神格可是个抢手货,两个年幼的四代神凭借神格就可以将一干老牌神祇踩在脚下,天上天下无数人神怪兽垂涎觊觎。
      往日忌惮双子神的势力,他们只敢在心里想想,现在阿波罗失去双生姐妹神力骤减,神王态度暧昧不明,派下怪物追杀月神的情人就草草了结此事,神祇们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纷纷将目光投向光明神殿。
      阿波罗平日倚仗神力强大和神王宠爱傲慢非常,在奥林匹斯山上树敌颇多,一朝跌落云端无处可去无神可信,只能如丧家犬一般带着母亲仓皇逃离神山。
      光辉的太阳躲进德尔斐神谕所,沦落到需要靠几个人类和半神保护。

      那几年艾格尼斯时常能听到阿波罗在神庙深处痛苦地哀嚎。
      即使光明已经是最接近太阳的神格,但当时的阿波罗太过年轻,仍然不具备足够的能力驾驭太阳。
      前代太阳神之子法厄同被失控的太阳神格点燃,阿波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失去月亮的平衡之后,炽热的太阳神格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焚烧他的灵魂,它将他烧成焦炭,晒成干尸,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脱离这个虚弱的神祇。
      阿波罗不能放弃太阳神格,哪怕他有一天真的被太阳烧死,他也不能在死亡还没有来临前放弃。
      阿尔忒弥斯的灵魂被斯提克斯碾成碎片沉落守誓河底,月亮神权为新月的菲碧与满月的塞勒涅再次瓜分,日月一系只剩下光明神一个还算拿得出手的神祇。
      如果连他都死了,过往所有的辉煌会在瞬间化为泡沫,他那孱弱的母亲,天真的妹妹都将被双子神的仇敌撕成碎片。
      所以无论有多痛苦,他依旧苦苦支撑,不敢放任太阳神格离去。

      在光明神伤重难返自顾不暇的时候,失去主神的庇佑,大地上一座又一座月亮神庙接连被不明势力袭击,月神信仰一削再削。
      阿尔忒弥斯的势力被完全取代之后,就轮到了阿波罗遭殃。光明神的狂信徒一个接一个离奇死亡,遍布各地的双子神像被推倒,神庙里面竖起了新的信仰。
      愤怒冲垮了德尔斐神谕所中的每一个生命,然而他们只能龟缩在神庙里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多年前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是怎么设计法厄同之死,从悲伤的赫利俄斯身上攫取神格窃取信仰,多年后便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
      命运在此刻展现了祂奇特的公平,真是可怜可笑。

      ……

      阿尔忒弥斯的情人是个人神混血,相比于神明他或许不够强大,但他很聪明——月神总是喜欢聪明人。
      他的智慧和来自父系的神血使得他得以从怪兽的围剿中逃脱,带着阿尔忒弥斯最后残存的弯月神格跋山涉水到了德尔斐。
      勇士的鲜血染红了路上绿色的草叶,白色的大理石,金色的神座,他用生命给日月带来了喘息之机。
      这段爱起源于虚假,终结于真实。

      阿波罗借着弯月压制住了一部分太阳神火平稳伤势,摇摇欲坠的德尔斐重新稳固,艾格尼斯不必再日夜思考该如何带着忒提亚从神庙安全脱身,分崩离析的故事按下休止符停在一段破败曲调。
      ——但是,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阿波罗想要的不是在人间苟延残喘,一天又一天,看着他的位置慢慢被新的太阳神取代。
      德尔斐的所有人神都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从日夜不休的痛苦中逃脱后,光明神开始寻求新的方法壮大自身。
      虽然智慧之神的神格先后落在了普罗米修斯与雅典娜身上,但阿波罗也绝非愚钝。他只是太年轻太天真,轻信又傲慢,失去姐姐让他在一夜之间摆脱少年身形长成青年模样。
      长时间的疼痛与怨怼让光明神的眉宇间不可避免地染上一丝郁色,艾格尼斯记忆中后来那个强势的、霸道的、狠毒的光辉之主在彼时已经初具雏形。
      她暂时按下了分道扬镳的心思,继续留在神庙做她的神官。

      太阳落下又升起三万次后,德尔斐附近草木葱茏,人迹罕至。
      神谕所中留下的人类信徒在这些年里逐渐老去死亡,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神庙里只剩下了阿波罗、勒托、忒提亚和艾格尼斯四个活物,这些年在外界看来德尔斐的所有人神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能轻言背叛。
      就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里,光明神实行了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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