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暮光】三千年》风萧肃

5、第 5 章

　　“诸神喜爱玩弄人类。”凯厄斯盯着艾格尼斯，一字一句说道，“我作为人类死去，又作为吸血鬼获得新生。”
　　“你该在非人类的那团纺线中寻找我的命运，亚西诺多拉，我的爱人。”
　　艾格尼斯看向他眼中深沉的红色，沉郁如同深渊，一旦被捕获就只能成为其祭品无法逃脱。他的皮肤苍白而坚硬，与死亡一般冰冷无情。
　　似乎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吸血……鬼？”流星神官无意识重复道，愤怒中出现一丝困惑，像是不太能理解凯厄斯的话。

　　艾格尼斯当然知道吸血鬼，他们是一群活在黑暗中的懦夫。
　　最初的吸血鬼诞生于恐惧，畏惧死亡的凡人向黑夜女神祈求永生，倪克斯大神回应了信徒的愿望，慷慨赐下不死。
　　可是正如他说的那样，神明喜爱玩弄人类。
　　大多数时候，神恩也是诅咒。
　　艾格尼斯之所以能够获得真正的长生不老而没有任何副作用困扰，都有赖于忒提亚煞费苦心地谋划。星星偏爱与她唯一的神官，从不愿接受分离。
　　但是显然，那个人类并没有得到黑夜女神更多的青睐。
　　获得长生和不老的同时失去了作为人的身份，吸血鬼被鲜血吸引掌控，成为欲望的奴隶。他为光明排斥，被曾经的亲朋恐惧，人们将他驱逐出城邦，永世流放。
　　过往所有的荣耀与他再无关系，怪物是他新的称呼，从此只能彻底投身黑夜，做一个夜行生物。

　　可是……可是英勇的克里特王怎么会成为吸血鬼呢？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科洛尼斯——现在该叫她忒提亚，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吗？”凯厄斯抚过神官眼角，像三千年前一样，轻轻亲吻她的眼睛，这是克里特王曾经最爱做的事。
　　冰冷的嘴唇印上眼睛，艾格尼斯垂下眼皮，被动地接受着来自死者的爱意。
　　她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凯厄斯也会懦弱地畏死。克里特王是一往无前的勇士，他怎么会成为吸血鬼呢！
　　然而他的容貌，他的动作，他的一切一切，都在向艾格尼斯陈述，是的，他确实是凯厄斯，克里特的凯厄斯。
　　她心中升起一股无端的憎恨。
　　艾格尼斯宁愿这是一场阴谋，他是一个被制造的赝品，而不是叫她亲眼看着故事走向悲歌，英雄成为逃兵。
　　战胜诸神的英雄怎么能够是畏惧死亡的懦夫？
　　摧毁光明神庙的渎神者为什么也会向倪克斯屈膝？

　　他怎么能成为吸血鬼呢……艾格尼斯痛苦地看着他，眼泪从她明亮的眼眸中滑落。
　　“你怎么会变成吸血鬼呢？”她哽咽着问道。

　　凯厄斯一点一点啄去她脸上的泪珠，吸血鬼没有味觉，他却觉得满口苦涩。
　　“迈锡尼人雇佣了一个吸血鬼作为刺客，他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里袭击了我。”只要回想起那一天，凯厄斯的心中就会充满愤怒，他的语气不自觉狠戾起来，抱着艾格尼斯的手更加用力。
　　人类的归人类，神明的归神明。
　　自从特洛伊之战后，诸神逐渐隐迹，凡人的世界里不再有神的影子。所有非人类都不约而同地退至幕后，流淌着人类血脉的半神是神秘在这世上最后的显迹。
　　克里特王根本没想过，会有一个吸血鬼出现在战场上。
　　“他们该死！”凯厄斯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一生都毁在那个该死的夜晚，不论是作为克里特王，还是作为凯厄斯。
　　一切荣耀热爱戛然而止，命运将他无情嘲弄，永远沐浴在荣光中的克里特王成了一个不生不死的怪物。
　　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高踞云端的黑夜女神放声大笑，对这出戏目称赞不已，她大方撒下诸神黄昏前的最后一次神恩作为打赏。

　　凯厄斯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憎恨与愤怒。
　　当他熬过转变，从黑夜中再次苏醒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只吸血鬼和卑劣的迈锡尼人都撕成了碎片。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抚慰他冰冷的心脏。人类滚烫的鲜血浇在他身上，残存的温热将他感染，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还活着的错觉。

　　“克里特王是个怪物。”艾格尼斯低声呢喃，她已经想起三千年前在克里特岛收到的消息。

　　新生吸血鬼的能力远超寻常，自制力……也远逊寻常。凯厄斯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被转变为吸血鬼，铺天盖地的血腥气使得他失去了理智。
　　他杀掉的不止是迈锡尼人和那个吸血鬼，还有他自己的士兵。
　　克里特王是个怪物，侥幸逃脱的克里特人带回战报，即使艾格尼斯迅速将他以诽谤和背叛的理由处死，也无法阻止这个消息在克里特岛传播开来。
　　谣言愈演愈烈，而凯厄斯始终没有出现，这大大助长了不臣者的野心。
　　不管凯厄斯是否真的是怪物，至少他一定是出了意外，或许失踪，或许已经死了。
　　这是最好的机会。
　　他们推波助澜，将曾经的克里特王塑造成深渊里跑出来的怪兽，米诺陶洛斯在人间遗留的孽种。
　　它吃掉了英明的凯厄斯王，披上他的人皮伪装成人。
　　怪物在克里特岛狩猎血肉，将克里特的子民视作食粮。
　　杀死它！杀死怪物！杀死凯厄斯！

　　克里特岛上掀起了狂风暴雨。

　　艾格尼斯无力控制局面。
　　克里特信仰雅典娜，日月星的神使在此是为异端无人信奉。更何况神明的信仰已经日渐衰弱，以往操纵人心的手段没了赖以生存的土壤都是废物。
　　艾格尼斯和忒提亚作为俘虏来到这座岛上，她们从一开始就不受到克里特人的欢迎。
　　艾格尼斯从奴隶成为王后的日子太短了，她的触角还来得及在克里特岛生根发芽。失去克里特王的偏爱之后，她能依仗的只剩下凯厄斯留给她的卫队。
　　几个卫士在这种情况下管什么用呢？她已无力掌控整个岛屿。
　　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狄俄尼索斯的狂欢之酒都不能让他们露出如此癫狂的情状。被煽动的暴民聚集在王宫之外，叫嚣着要杀死异类。
　　王宫内凯厄斯的叔叔步步紧逼。凯厄斯没有子女，也没有活着的兄弟，老国王的弟弟被推举成为克里特的新王。他带着私兵闯进了王宫，卫士一个一个死在艾格尼斯身前。

　　流星神官抱着她的信仰奔逃在黑夜中，血与火将她环绕。
　　该死！她回头看着逐渐迫近的火光，低声咒骂。
　　假使再多给她几年的时间，只要再多给她几年的时间！她就能将克里特岛收入囊中，打造成新的神眷之地。
　　光明神可以在此重生，流星的女儿不必颠沛流离。
　　可是现在一切愿景都失落。
　　艾格尼斯不得不带着忒提亚躲进米诺陶洛斯的迷宫，凶残食人的牛首人身怪兽传说可以为她拖延追兵。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坏的这样快。
　　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不流行弑神的奥林匹斯山，这次竟然会直接杀死阿波罗，甚至于到处搜捕双子神的信徒，焚毁神庙，彻底断绝了光明神的信仰。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神战而已，即使被发现谋逆，流放深渊已经是失败者最严重的惩罚。就连上一任神王也不过是羁押在塔尔塔洛斯，可是阿波罗却连被放逐的机会都没有。
　　艾格尼斯同样也不明白，克里特的军队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它是爱琴海上最强力的几个城邦之一，就算遇上了半神也不该溃败得这样迅速彻底。
　　王与军队同时消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凯厄斯的王位摇摇欲坠，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曾现身，克里特王是否已经魂归冥府？
　　艾格尼斯再一次痛恨命运残酷无情，给人希望却不长久，绝望总是蔓延生长，痛苦从不停歇。

　　困扰艾格尼斯三千年的疑问在今夜得到了回答——特洛伊从城内被攻破，克里特士兵的敌人是他们信赖的王，所以他们都失败得理所当然。

　　“克里特王是个怪物。”艾格尼斯的呢喃声灌入凯厄斯耳中，他收紧了手臂，将亚西诺多拉按进怀里，不愿在她眼中看到厌恶。
　　“成为吸血鬼的过程很痛苦吧。”艾格尼斯伸手回抱住凯厄斯，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背脊。
　　亲手杀死自己的子民，清醒过来的时候手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被恐惧，被憎恨，一定很难过吧。
　　凯厄斯王的确是个暴君，但不能质疑他对克里特的热爱。从受人敬仰的王者沦为黑夜里的怪物，一定很痛苦吧。
　　一旦确认他是凯厄斯，艾格尼斯便习惯性地拿出三千年前的柔顺姿态。
　　她当然讨厌克里特，可是她也必须去爱凯厄斯。
　　光明神救不了她和忒提亚，大神官的身份无法让她们免于奴役，只有克里特的王可以庇佑她们。
　　付出虚无的感情换得一个强力庇护所，再划算不过。
　　从欺骗与掠夺中诞生爱意，“我爱你”的谎言说了一千次后，谁又能确定它的真假。

　　凯厄斯的下巴抵在艾格尼斯脑袋上，他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我很痛苦。”
　　三千年前克里特王已经踏入冥府，哈迪斯召见了英勇的地上王者，他欣赏每一个璀璨的灵魂，允许凯厄斯进入爱丽舍乐园获得永生和幸福。
　　“亚西诺多拉呢？”凯厄斯问地下的君主，克里特的王后将去往何方。
　　哈迪斯抬起双眼望向人间，一瞬间已看到处于火光中的流星和神官，“她的灵魂不归属于冥府，死后将去往光明的神域。”
　　“那么，不。”凯厄斯拒绝了死亡的邀请。

　　“我憎恨那个没有你的世界。我讨厌每一次睁开眼睛都见不到你。”吸血鬼将一切深情诉诸于口，“死亡会让我们彻底分离，我决不同意！”
　　艾格尼斯为他言语中的执着所烫伤，有些瑟缩地往后挪了挪身体。
　　凯厄斯立刻察觉到了她的逃避，他箍住艾格尼斯，“亚西诺多拉，我们再也不会分离。”
　　低沉的男声危险动听，在流星神官看不到的脸上，他满眼珍视却又充满狂躁的爱意。
　　克里特的王后怎么能离开她的王。

作者有话说

　　吸血鬼的起源是私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