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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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耳普斯的无音翼从根部开始腐蚀，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被吃掉了一半。
他放开艾格尼斯，整具躯体连带着椅子一起向后倒去。坚硬的大理石地面流动起来松软又糜烂，梦神陷落其中不见了踪影。
艾格尼斯握着蓄满神力的紫晶，神情莫测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
她的复活中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值得一位神祇即使损毁神躯也要再三强调。
如今不比从前诸神信仰繁荣昌盛的年代，神一旦受伤需要花费百倍千倍的时间来修复。
神官捏紧紫晶，心中仍在权衡。
秘密……
艾格尼斯讨厌秘密。
背生双翼的黑豹驮着摩耳普斯从梦河中一跃而出，它用力抖动身体，把水珠都甩回了欧尼侯河。
这条河是所有梦的交汇，一滴水就是一个梦境。
除了梦神和睡神可以在里面来去自如，任何有灵魂的东西沾了欧尼侯河之水都会被拖进梦里，在无数幻想中不断沉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他的思想彻底消磨干净，变成无意识的碎片沉在梦河河底。
巨大的黑豹展开翅膀，向不远处的梦神宫殿极速飞去。
越来越厚重的血腥气与背上不断减轻的重量使得它越发担忧自己的兄弟，伊刻罗斯努力飞得更平稳些。
摩耳普斯已经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深渊的惩罚严厉又残酷，这是它少数可以光明正大进食的机会，自然积极过了头，只这一会儿梦神的神格就被又啃掉了一个角，无音翼彻底消失。
修普诺斯把儿子抱进宫殿，伊刻罗斯收拢翅膀变成一只黑猫跳到他肩上，“父亲，忒提亚与艾格尼斯离开了梦境。”
睡神“嗯”了一声，脸上挂着明显的焦急。
摩耳普斯是睡神最宠爱的儿子，从修普诺斯身上分离出来的梦神神格也是他获得了最大的一块，他是三千梦神的领头羊。
此刻爱子奄奄一息，睡神心急如焚。
修普诺斯对当前的状况束手无策。
深渊的神力贪婪又固执，它附着在梦神伤口上，如同白蚁一般一点一点蛀掉他的躯体。黑暗的气息难以消解，唯有主人才能收回。
睡神眼睁睁看着儿子越来越虚弱，他的心像是被置于地狱火河上常年不灭的火焰中不断翻烤着，修普诺斯甚至想去请求忒提亚停止她的惩戒。
一旦摩耳普斯死去，能够作为凡人再次降生是他最好的结局，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消失。
即使成为人类也不是幸运，对于神祇来说这才是痛苦的开端。
这个时代已经无法提供足够凡人成神的庞大能量，否则忒提亚不会放弃将艾格尼斯擢升为神。
假如摩耳普斯成为人类，他的父亲和兄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次一次走向死亡。
倘若梦神不幸觉醒了作为神祇时的记忆，从高高在上的神沦落成无力的凡人，巨大的落差会让他一直沉浸在痛苦与失衡中。
他既不能全心全意当个凡人，也不能让自己再度变成不老不死的神祇。
可修普诺斯更不能去恳求深渊之女，那样只会加快摩耳普斯的消亡。
忒提亚的仁慈和怜悯都给了艾格尼斯，梦神与睡神在她眼中仅仅是从属而已，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若是她看到了摩耳普斯因为违背命令导致的伤势，恐怕会立刻指使深渊将他拖进底层成为食料。
睡神只能不断释放神力与它对抗，妄图借此延缓儿子的死亡，或者……减轻他死前的痛苦……
深渊一向贪婪，漆黑的触手顺着修普诺斯的力量蜿蜒而上。
谁能拒绝送上门的美食？共谋者应当施以同刑，一道送入刑场。
银发的塔纳特斯跳入阿克隆河，平静的河面下水流湍急，时刻冲击着神力构筑的屏障。
卡戎能够划着摆渡船在冥河上航行，不代表其他冥神可以安然泅渡阿克隆河。
事实上，阿克隆河别称羽沉河，任何跨进河中的灵魂都会被侵蚀，发源于深渊又归流于深渊的冥府五大河拥有同样的吞噬属性。
与刚刚跳下河时相比，塔纳特斯周身的屏障已经薄了一层，他加大神力输出维持障壁，与此同时快速向河底游去。
阿克隆河下层积满了厚重的淤泥，它们是被冥河腐蚀之后剩下的灵魂残渣，集中注意力的话还能从里面隐约听到亡灵的不甘嚎叫。
死神手持巨镰在淤泥中切开一条道来，他闪身闯入，接触到了真正的羽沉河底。
塔纳特斯手上的紫晶戒指发出一点微弱光芒，与河底被埋没的星光交相辉映。
淤泥构建的通道不甚结实，随着河水流动很快开始坍圮，在冥河中激起一阵阵浑浊的泥沙。
等到阿克隆河重新恢复清澈时，已经不见了塔纳特斯的踪影。
羽沉河的背面即是欧尼侯河。
死神从梦河中爬了出来，同胞兄弟的豁免让他得以在梦界施展神力，塔纳特斯扬起黑色羽翼飞向梦神宫。
“修普诺斯，我带来了神草，可以拯救摩耳普斯的性命。”
来自现任深渊之主的奖赏很快驱逐了梦神伤口上的深渊气息，摩耳普斯的躯体不再继续消失。
修普诺斯看着爱子痛苦的表情平静下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命令黑猫守在摩耳普斯身边，将塔纳特斯带到了外头。
“你到底要他给艾格尼斯带了什么话！”睡神质问兄弟，他已经从伊刻罗斯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对于死神越过自己指使儿子十分不满，更何况摩耳普斯为此险些丧命。
“一些可以达成你们目的的话。”塔纳特斯告诉他。“忒提亚不肯离开她的神官，向她隐瞒了是吸血鬼带回她的灵魂。艾格尼斯已经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流星，她与凯厄斯同为一体。”
“我唆使她去追寻真相。”
修普诺斯皱起了眉毛：“一旦艾格尼斯意识到她灵魂的归处，流星用来阻断她感知的神力就会失效，她将不得不受到来自灵魂的牵引离开忒提亚。”
这是深渊之女无论如何都必须接受的事情，除非她杀死艾格尼斯，否则人类的余生都要与吸血鬼绑在一起。
只要能够分开艾格尼斯和忒提亚，失去了指引的流星完全不是冥神的对手，她被太阳神和人类保护得太好，虽然身体在长大，心智却一直保持着相对的单纯。
他们完全可以将落单的深渊之女钉在王座之上——作为一个傀儡。
“只是这样？”睡神问道，他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只是这样。”塔纳特斯回复他，“早一天把忒提亚拱上王座，我们就能早一天从冥府解脱出来。”
塔尔塔洛斯的神力一直在衰退，他对于深渊的控制日渐削弱。为了压制躁动的深渊，地下世界所有神祇不得不倾尽全力，他们成功困住了深渊，可深渊也将他们困在了冥府。
坐在王位上的塔尔塔洛斯之女可以节制深渊，解放无法离开的冥神们。
“修普诺斯，你有多久没有见过真正的太阳了。”死神感慨，自从特洛伊之战后人间信仰衰退，即使是死神与睡神都无法凭借神职中天然的规则逃脱冥府，不然他何至于要求侄子在梦中传话。
不得不承认，塔纳特斯的话十分令人心动，但是，“……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情？”睡神疑问。
死神高傲地瞟了他兄弟一眼，“我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在你沉迷于看戏养宠物的时候，我一直在工作。”
艾格尼斯从梦中醒来，她的手心里攥着一块略微黯淡的紫晶。
与上一个梦境相似，凯厄斯已经坐在神官的身旁，他手上捧着艾格尼斯入梦前阅读的书籍，从书页的厚度来看吸血鬼在这儿坐了不短的时间。
凯厄斯很快就处理完了他和阿罗的纠纷。
那实在没什么好多谈论的，切尔西的能力依旧奏效，更何况这三千年他们并不是完全靠她创造的感情才连结在一起——切尔西加入沃尔图里的时间远在凯厄斯之后。
阿罗承诺不再对凯厄斯使用她的能力，在被金发吸血鬼撕掉两条手臂之后终于暂时平息了克里特王的愤怒。
“阿罗，希望你知道誓言不是用来违背的。”凯厄斯看着地上的吸血鬼，一脚踩碎了他的髌骨。
随后便转身离开，他实在不愿意离艾格尼斯太远太久。
艾格尼斯不着痕迹地将紫晶放到口袋里，庆幸虽然已经五月但吸血鬼生活的地下区域仍然冷得可以，人类耐不住寒冷穿着厚重，身上多点东西完全看不出来。
“凯厄斯，你杀了阿罗了吗？”神官小心擦掉他脸上沾染的毒液，它们流淌在吸血鬼的血管中，与人类的血液无异。
黑色的毒液从凯厄斯衣角沉沉坠下，滴落在他脚下雪白的地毯中格外显眼。
艾格尼斯有些担忧。
“凯厄斯？”她又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神官见他面无表情有些慌乱，她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伸手去解吸血鬼的外套想要看个究竟。
该死！吸血鬼受伤应该用什么药才能治疗？
“艾格尼斯，你最近有对我说过谎吗？”凯厄斯握住她的手腕眷恋地贴在脸上。
人类听到他的问题僵硬了一瞬。
哪一个？
“当然，亲爱的，我当然不会欺骗你。”艾格尼斯立刻说道，她的视线游移到桌边的缬草花，想起口袋里的紫水晶，衷心希望被发现的不是它们中的某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