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之潮》一尾狐狸

3、第 3 章

　　餐厅最高层。

　　江濂吃了几口菜，随手将叉子扔到桌上，钢质刀具撞上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沉着脸看向旁侧的宁思远，“半个月了，人呢？”

　　宁思远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耐心地说：“别急嘛，合约已经签了，得循序渐进啊。”

　　高进杵着餐刀朝他挤眉弄眼：“不行啊，半个月我都上本垒了。”

　　宁思远无语地白眼：“我们江少看上的与众不同，你那些庸脂俗粉没法比。”

　　顾华森看了眼眉心隆起的江濂，拿起腿上的白巾放到桌边，身体放松靠上椅背，双手交叉，语气温和说：“对待美人多花点时间应该的。”

　　吱呀——江濂站起来，视线从三人身上一扫而过，发出一声极淡的嗤笑，跨步离开包间。

　　高进敲了敲盘子，幸灾乐祸道：“太子爷不高兴咯。”

　　宁思远叹气，理了理衣袖准备跟过去。

　　“宁思远！”

　　刚走出位置，门外的江濂大声喊他的名字，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他不明所以，快步走到江濂身边，“怎么呢？”

　　江濂指着楼下的人，一字一句地说：“这就是你说的，循序渐进？”

　　宁思远顺着他的手指向下看，楼下靠玻璃围栏的那桌赫然是季云鹤与蒋劼，更糟糕的是桌上摆放一大束引人遐想的玫瑰花。

　　旁边的高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玫瑰哦，不会是小美人要告白吧？”

　　宁思远额角骤然猛跳，身边的江濂风似地闪回包间，紧接着一阵哐当砸东西的声响。他抬手扇向高进的后背，愤愤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高进耸耸肩，依然是嬉皮笑脸的模样。

　　待里面的声音停止，三人回到包间，桌椅上尽是残羹冷炙和碗碟碎片，根本没法落座。

　　江濂眉头压得很低，咧着难看的笑：“我要的是他那个人，绑也好弄晕也好，你只要把他送到香庭别墅就行，谁tm要玩恋爱游戏。”

　　他说看上个人，正常人都会这样想吧？宁思远摸了摸鼻子，讪讪道：“他还是学生，突然消失会引起事端。”

　　“退学很难吗？”江濂怪气反问。

　　宁思远长叹口气，内心有点无奈，确实不难，只是完全没必要啊。不过香庭别墅？那不是江濂专门用来收藏标本的地方吗？

　　显然另外两人同样想到这点，眼里透出不可名状的惊悚之色。

　　江濂喜好收藏美丽生物的标本，这不是什么隐秘的事，稍微亲近一点的人都知道。每年都会花费上百万搜罗世界各地的稀奇珍品，光是香庭别墅里随便一间堪比展览馆的收藏室，足够买下市中心昂贵地段一套大洋房，而整栋别墅占地千平，囊括地下室有三层。

　　顾华森捂唇咳了咳，含蓄地劝解：“人体标本的技术还不太成熟。”高进则是直接夸张地大叫：“不至于吧，好歹先享受一下。”

　　江濂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抬脚踹开就近的凳子，甩下一句“三天后我要看见季云鹤出现在香庭”。

　　包间内诡异地安静几秒，高进搭上宁思远的肩膀，勾勾他的下巴，嬉笑道：“小思远加油哦。”

　　“滚。”宁思远一脸恶心，用力推开人，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苦恼地说：“我是要送活的过去还是死的啊？”

　　“肯定活的啊，这不得先享受享受。”高进异想天开地问，“欸，你们说，到时候让江濂给我玩玩，可能吗？”

　　这黄色入脑的废话，引得宁思远和顾华森一道鄙夷，“你阳痿的可能性比这大。”

　　“少他妈咒老子。”

　　三人说闹几句便一同出去。经过走廊，宁思远侧目瞥向楼下，吃饭的两人已经不在了。

　　两个小时前，季云鹤收到蒋劼发来的地址，随意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别动，怎么能让季总开门？”姜鸣大喝一声，狗腿子似的越过季云鹤，打开寝室门，弯腰伸手相送，“季总请。”

　　季云鹤嘴角一抽，满脸无语地斜睨着戏瘾上身的人。

　　自从室友们知道他的项目拉到投资，自发开启各种谄媚行为，称呼都升级为季总，俨然已经提前进入角色，就等着他走上人生巅峰，站上金字塔尖，带领他们奔向美好生活。

　　“季总，我可以当你的司机吗？要求不高，一个月两万就行。”
　　“我一万就行。”
　　“破坏市场行情，拉出去砍了。”
　　“季总季总，我帮你打饭。”
　　“书给我，季总的手以后可是要签上亿文件的，怎么能碰这种俗物？”
　　……

　　万万没想到这几人演了三四天，还没演够。季云鹤面无表情地跨出门，没走两步回头问：“要给你们打包吗？”

　　“要！”
　　“谢季总！”
　　“季总威武！”

　　“哐”，季云鹤冷酷地摔上门。

　　蒋劼订的餐厅是市中心一家高档私厨，菜品价格令人咂舌。季云鹤进去时，小小张望一圈环境装潢，忍不住腹诽，学长这就飘了？都敢来这种地方，啧。

　　“小鹤。”先一步到的蒋劼看见人，立即站起来挥手。

　　“学长。”季云鹤噙着笑坐下，注意到对方穿着还挺正式的，显得他一身休闲服不太像样，略带尴尬地说：“你已经点菜了吗？”

　　“嗯嗯，马上就上了，你饿了吗？”

　　“有点。”

　　说着服务员端来菜品，蟹汁虾仁，泰汁银鳕鱼，松子仁玉米炒干贝，金沙蒜香骨和美极香草鸡，份量说大不大，两个男人倒也能吃完。

　　季云鹤只当这是好友间的普通聚餐，本身赶过来就花了些时间，肚子已经有些饿了，便没顾及表面客气，大剌剌地开动，因此错过对面蒋劼脉脉含情的眼神。

　　“先生，您的花。”没多久，服务员送来一大束玫瑰。

　　季云鹤抬起头，眼看着蒋劼接过玫瑰，放到离他最近的位置，再看对方紧张中夹杂羞涩的神情，顿时恍然大悟，手里的饭瞬间不香了，悻悻地放下筷子，“学长...”

　　“你先别说，”蒋劼急声打断他，做了个深呼吸，强行压下胸中激荡的情绪，缓缓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实验室，是军训的时候。那天我跟室友闲得无聊去看大一军训，正巧遇上教官为难你们，你挺身站出来一口气做了三十个俯卧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桀骜不屑地回视教官，最后成功换来了整队的休息时间。

　　我看到你被室友簇拥在中间，笑得特别开心，金色的阳光穿过影影绰绰的树叶落在你脸上，跟油画似的。之后我总是做梦梦到你，不由自主地想去看你，知道你社交账号也不好意思加，只敢偷偷窥探你的动态。在你不知道我的时候，我已经关注你很久了。天知道你主动找我一起做项目的时候，我有多激动。

　　我看苏欣雨追了你挺长时间，你都没接受，猜想你有没有可能喜欢男生。我知道我长得很普通，扔到人群里就没影的那种，不应该痴心妄想。一开始想着要是项目有人看上，我们就是一起创业的合作伙伴，朝夕相处近水楼台更有机会一点，结果那次失败了。”

　　蒋劼眼里闪过一丝挫败，转瞬攒起精神继续说：“宁总找我的时候，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签下合约，你可能觉得我冲动没脑子，但我想的是这是老天在帮我，我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小鹤，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当我男朋友？”

　　季云鹤陷入沉默，努力回忆过去两年他们之间的相处，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佐证对方的话，似乎不明显吧。

　　从小到大季云鹤都是深受同学老师喜欢的好学生，长相优越，五讲四美根正苗红。因为得到的优待足够多，他对别人的所谓追求越发钝感，那些千回百转的暗示和默默无闻的所谓付出，除了感动自己，他很难有所触动，没人会在意金山银海里的百元大钞。

　　因此，他一直没觉得蒋劼对他是这种喜欢，更惊讶于对方竟然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仪式感十足地选在天价餐厅，印象中对方是个挺内敛埋头苦干比较直男的类型。

　　季云鹤抬起手轻轻摩擦鼻梁，垂下眼睫遮挡视线，心里飞快地措辞。片刻后，顶着蒋劼期待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说：“抱歉学长，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而且，我，呃，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但我觉得我的性取向应该是女生。”

　　对方眼里的光渐渐熄灭，哭丧着脸一句话不说，只是盯着他。这令他如坐针毡，匆匆说了一句抱歉，起身先行离开。

　　临走前，季云鹤想着人已经拒绝，饭钱还是他来付吧，结果一看账单，28888，心在滴血。

　　他肉疼地结完账，一脸郁闷地走出餐厅。本想吃完顺势给室友打包几道招牌特色菜，没想到这么家店这么贵，五道菜将近三万。只能委屈三位室友吃普通饭馆的饭菜了。

　　“小的们，吃饭啦。”季云鹤打开寝室门大喊。

　　“芜湖~季总回来了。”
　　“来了来了，我快饿死了，都准备先泡个面吃。”

　　姜鸣率先拆开打包盒，嘴上说：“你要不要再吃点啊？”

　　季云鹤想了想，刚才的饭还没吃完，再吃点也行。于是，他凑过去和室友一起吃。一个室友见人这么齐，干脆打开一部电影下饭，四个人和和美美地边看边吃，针对剧情津津有味地讨论。

　　晚上睡前，季云鹤收到蒋劼一条满屏的信息，大意是他不会过多打扰，希望不要影响后面的合作云云。他撇撇嘴，回了一句“不会”，关掉手机准备睡觉。

　　他睡得一如既往的安稳，面容自然地舒展，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不知做了什么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