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之潮》一尾狐狸

23、第 23 章

　　偌大的房子空无一人，他有种仍在别墅的错觉。不过这里有电视，好歹可以消遣。小客厅养了很多花草，长势喜人，看得出有精心料理。透过窗台往楼下看，湖泊绿植球场一应俱全，远处是高楼大厦和模糊的城市景观。

　　“吃饭了吗？”

　　季云鹤猛然回头，昨晚的阿姨含着笑注视他。“呃，还没。”他回以乖巧的微笑，跟着阿姨走进餐厅，“我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吴妈就行，思远他们也这么叫。”吴妈放下粥和小菜，接着说：“你叫什么？”

　　“季云鹤。”
　　“小鹤，慢慢吃。”

　　季云鹤看着吴妈的背影消失，低头喝了一口粥。这位阿姨慈眉善目温温柔柔的样子，应该很好相处，总算有个伴。

　　吃完早饭，他随手洗干净碗碟，默默参观起新的囚笼。一楼是吴妈的房间，客房还有储物间。二楼除主卧外，装置有影音室、游戏室和书房。书房陈列的书籍很多，桌上有台电脑。打开发现还需要密码，他努努嘴，扫兴地走开。

　　一出门看到吴妈团着床单从卧室出来，他瞬间面红耳赤，羞窘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还和吴妈对视上。

　　“咋啦？”
　　“没…”

　　季云鹤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大惊小怪，吴妈肯定见多识广，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清了清嗓子，扫视一圈屋子，说：“您一个人打扫这么大的房子？”

　　吴妈边做着手上的活边说：“有专门打扫的家政，我只负责做做饭收拾下日常小事，闲得很，我下午都去打麻将的。”

　　“哦…”季云鹤更加确定吴妈不是一般的保姆。“江濂有跟您叮嘱过关于我的什么事吗？比如不能出门？”

　　“没有。”吴妈擦干净手，疑惑地问：“你想出门？那就出去啊，不过这里挺大的，别迷路了。”

　　季云鹤默然，难不成江濂打算放养他？“大门的密码是什么？”

　　“000627。”
　　“这数字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珂珂到家的日子，也是少爷生日的前一天。”

　　季云鹤发誓自己纯粹是对数字敏感，觉得这个密码应该是某个日期，下意识发问，没想到意外得知江濂的生日…

　　吴妈见他对珂珂不陌生，笑说：“你知道珂珂？”

　　“嗯，江濂的猫嘛。”
　　“是啊，他妈妈送的十岁生日礼物，送完人就走了。”

　　吴妈的神情忽地哀伤，这个走了，想来是离世。季云鹤有些不是滋味，多多少少有点感同身受。江濂对珂珂的喜爱，或许不仅是单纯可爱，更多是寄托了对母亲的哀思，难怪会愤怒地砸碎堂哥的手。

　　可惜他的父母没有留下类似的纪念，没有准备的告别总是仓促，带着未完成的约定，注定成为一生的缺憾。

　　“中午想吃什么？等下我去买菜。”已然恢复平常的吴妈出声打断他的沉思。

　　季云鹤想了想说：“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

　　小区附近有个大型商超，两人慢悠悠地走过去。吴妈边给他介绍附近的环境，时不时会穿插些江濂以前的事。吴妈原先在江濂母亲家工作，算是看着他长大。因母亲离世，江濂父母双方家族闹得不太愉快，舅舅本来想把江濂接到身边，奈何当时被外调刷履历，不太方便，又不放心江家的人，就请吴妈过去照顾，一直持续到现在。

　　江濂从小到大都是圈子里佼佼者，江家几个孩子里更是出挑，很得江老看中。显赫的家世和自身能力强，多少有些目中无人，但是本性还是不错的，很护短，看中认准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不允许任何人沾染分毫。这些年也没见身边有过谁，眼光过于挑剔，谁都看不上，挺令人头疼的。

　　季云鹤听着吴妈絮絮叨叨，内心很崩溃。他对江濂的事并不感兴趣，对这番完全主观偏向的话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吴妈似乎存在误解，不会把他当成少爷带回来的“真爱”吧？这也太恶心人了。

　　进了超市，季云鹤负责在后面推车子。吴妈每经过一块区域，会询问他是否要买些什么，很快便摸清他的忌口喜好。这么多年，他难得遇到体贴关切的长辈，难免有些许触动，尽管对方只是爱屋及乌。

　　做饭时他在旁边打下手，然后一起吃饭，饭后主动揽下打扫灶台的活，锅碗都有洗碗机。下午没什么事做，他看了一会电视，钻进书房看书。期间吴妈给他送水果，说要出门打麻将，就在小区门口的小商店里，有什么事可以过去找她。

　　晚上江濂下班回来，厨房里传出轻微的说话声。季云鹤正在掌勺，吴妈在边上指点，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透着莫名的温馨。他没出声打断，倚着门框抱臂安静地观看。

　　季云鹤盛出最后一道菜，由吴妈端过去，他简单清理好锅铲，听到吴妈喊“少爷”，一转身与江濂接上视线。

　　江濂未置一言，洗好手坐到餐桌前一起用餐。季云鹤和吴妈不时交谈一两句，才一天的时间，两个人好像已经很熟络。他不得不看向季云鹤，谦和乖巧有耐心的性子确实招长辈喜欢。不过在他面前可没有这么听话。

　　饭后吴妈出门散步，季云鹤想接着看下午的书。书房内江濂开着电脑办公，两人突然打上照面，然后互不搭理地各做各的事。这是今天第三次出现这种情况，诡异且较着劲的沉默。

　　甚至睡觉躺在同一张床，中间隔着楚河汉界，依然维持着某种心照不宣。到次日早上，两具板正的身体愣是没有一点出格。

　　季云鹤对此分外喜闻乐见，有打发时间的工具，有慈爱的阿姨作伴，“金丝雀”般的生活倒也轻松自在。

　　几天相处下来，吴妈看待季云鹤，俨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眼里都冒要出星星。她自然察觉出两人之间僵硬的氛围，私下没少劝江濂收敛脾气。江濂无言以对，质疑起季云鹤留在家的正确性，该不会哪天这两人转变成干妈干儿子的关系吧？

　　一天临近中午，吴妈找上窝在书房看书的季云鹤，要他给江濂送饭，说是江濂想吃他亲手做的饭。

　　听到这个奇葩要求，季云鹤的第一反应是终于，那个死变态又开始作妖。他按要求打包好盒饭，临出门前想起不仅身无分文，手机没配置，所有证件还被江濂扣着，只好让吴妈帮他打辆车。

　　车子到达目的地时，他略微惊讶，没想到江濂所在的公司竟然是声名不菲的天河集团。虽然这段时间经常看到江濂夜里办公的场景，对他的能力仍旧没什么实感，这会多少觉得对方大概真如吴妈所说那般优秀吧。

　　季云鹤拎着打包袋来到前台。前台确定他的名字，帮他按下电梯，显然是提前嘱咐过。距离十二点下班还差十分钟，所有员工皆全心投入。他站在走廊外看了会，说不清是羡慕还是感慨。

　　很多年前，老师在讲台上提问人生理想，科学家、飞行员、教师、医生、律师...少年人对未来总是充满着无限的憧憬和自信。进入最高学府，本以为是一条康庄大道，此后必定大展拳脚壮志凌云地实现抱负，却不想中道崩殂，成为这里面的一员都是奢侈。

　　季云鹤自嘲地笑笑，面容平淡地走进总裁办公室。江濂并不在里头，他随意扫视室内布局，似乎江濂日常偏好简雅大气，浓墨重彩统一供到别墅。随后他默默坐在沙发前等候。

　　江濂回到办公室，入目一道仰头望天的背影，像一颗寂静无声的树。

　　让季云鹤送饭是临时起意。惯常预订的私厨创出新品，昨天助理点了这道新菜，不想踩中他的雷区，吃了两口便没再动筷。今日助理提前问他要不要换一家餐厅试试，他恍然想起家里有只悠闲的小鸟，在吴妈的指点下，厨艺越发吻合他的口味。

　　江濂放下文件，坐到季云鹤旁侧，敲了敲桌面。

　　季云鹤识趣地摆好餐盒递上筷子。等到对方吃完，收拾好桌面上的餐筷，看向江濂，撕开这么久以来缄默：“帮我打车，我过来是吴妈打的。我猜今天这出以后不会少，要不把驾照还给我，或者给我个手机，当然要有钱。”

　　江濂抬了抬眼，扔下解锁的手机，吝啬地没有吐露一个字。

　　季云鹤瞅着他的身形从身边掠过，啧了声，捡起手机准备打车。午高峰人流繁忙，排队的时间有些长。他索性玩起江濂的手机消磨时间，登上社交账号，几个月没有得到他回复的姜鸣每日一条问候。

　　翻阅过往消息，发现姜鸣竟然连着好几个星期到烟城找他，无一例外无功而返。他与姜鸣是大学才认识的，难得志趣相投，加上另外两个室友很快交上女朋友，故大多时间都是他俩相伴。大学生活看似广结善友，实则多是泛泛之交，能做到姜鸣这份上，实属难得，果然患难见真情。

　　季云鹤：我在B市。
　　姜鸣：！！！！！！！！你特么！！！
　　姜鸣：是不是那家伙又绑架你了？
　　姜鸣：艹，你在哪，我报警去救你。

　　季云鹤失笑，心里暖暖的，打字回复：不用，你实习公司在哪？我过去找你。
　　姜鸣：！！！行，不过你真没事吧？没缺胳膊少腿吧？
　　季云鹤：没有，周六上午十点，起得来吧。
　　姜鸣：那必须的啊，五点都起得来。

　　“我有同意你出去？”

　　季云鹤手一哆嗦，手机滑下指尖。他瞥向已经坐到身边的人，一言难尽地说：“下次能不能不要鬼魂似的凑到耳边说话？”

　　江濂冷淡地觑了他一眼，手机锁上屏捏在手里打转，沉默不语。

　　季云鹤搞不懂江濂这是什么态度，好像那天晚上过后，对方自顾地陷入某种古怪的情绪，是没爽到不开心还是爽过头闹别扭？总之奇奇怪怪的。他思索了会说：“上次那个旗帜游戏，你说过我赢了就答应一个要求，还算话吧？”

　　江濂停住转手机的动作，嗤笑道：“今天周四，你只有两个晚上，四个小时的时间，要超我三十分？这么自信？”

　　“总得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