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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遗忘,真的很漫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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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漫漫今天右眼老是跳得厉害,在医院休息了一段时间回到家里实在待不住了,就会跑来咖啡屋。不过马洋洋什么也不要她做,只要她待着休息就行了。
这眼皮跳得让何漫漫太不心安了,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闲来无事四处瞟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影,她的第一反应是逃,绝对有多远跑多远。
“欢迎光临!”难得在大早上的还有人来店里,马洋洋欢喜不已,只是待看清人后,她的眼角抽搐不已,这……是盛年。
那边的何漫漫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杂志挡住脸正要走的时候,只听一声大喝“何漫漫,你个死丫头!”。
一听这声音,何漫漫手里的书直接惊得掉在了地上,“妈!”。
“你还知道叫我妈!”。
“你怎么会突然来杭州?”何漫漫内心的恐惧感和羞耻感达到了此生之最,当自己的老妈气势汹汹地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完蛋了。
正拿着咖啡的盛年听见这个声音转过头看了看,他觉得“何漫漫”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还想不起来为什么熟悉,但他转过头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孩低着头。
不熟悉,没印象。
“不好意思,顾客,现在店里有点事要处理!”。
马洋洋说了话,言下之意就是说让他快些离开这家店,盛年也识趣,快步走出了这家店。那个名字,他就只是当做听见了,并未细想。
“你个臭丫头,我以为你在杭州做着什么体面的工作,没想到就是在咖啡馆打工,要不是我听见别人说,我还被你蒙在鼓里”。
这位中年妇女脸上尽是怒气,作势伸手就要去打何漫漫。她的怒气可以燃烧一整个宇宙,如果“鬼火绿”可以具象化的话,她的全身一定燃烧着火焰。
“阿姨,阿姨,别别别,她最近身体不好,才刚刚出院”。
马洋洋一个健步跨过去,拦下了她那一巴掌。
“丢人,丢人,从小到大,你一直在嫌我丢人,那你给我什么了?”。
何漫漫吼了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被嫌弃,从没有得到过她的一句夸奖。
“你说什么?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你还问我给你什么了”,她母亲这次似乎真的被气到了,脸通红通红的。
“你既然给不了我和别人家孩子一样的,那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何漫漫从小都生活在贫穷、自卑、没有父亲的阴影里,而她唯一的亲人——她的母亲,却从来都只嫌弃她丢人,没有给她带来什么面子。
马洋洋扯了扯何漫漫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这么过激地说话。
“你这个臭丫头,你是要气死我啊!你当初从北方跑到上海来读大学的时候,我就不该让你继续读,应该让你辍学在老家的,供你读个书就是为了来气我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她的母亲似乎站都站不稳,马洋洋见状连忙上去把她扶了坐下来。
“说到底,你从来都当我是累赘!”。
何漫漫原本想着等她骂完了,顺顺气就好了,可是不知道怎么,今天她想要把这么多年积攒在心里的火全部,一股脑的都发出来。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养的什么女儿啊!”。
“我今年几岁了?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一个问题,我今年几岁了?”。
何漫漫收住了泪,很冷静地问了个问题,刚刚还哭闹的人,听到这个问题后,神色居然有了几分尴尬。
何漫漫笑着说话,“看吧!你永远放在心上的,你从来记的,都不是我,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就更不会是”。
那个笑容是马洋洋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在笑,却更像哭。
她母亲的脑子嗡嗡地响着,就连何漫漫走出了店了都不知道。这些年,好像确实是她一直在逼她,几岁?她确实不清楚几岁了。
马洋洋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追吧,店里还有个人,不追吧,估计何漫漫自己又要走丢了。
人生,很有趣的,每天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想不通,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当年,她不顾一切地从北方跑到南方读大学,她的母亲什么也不问,自顾自的一直在说她的分数不够高,来上海读书,学费贵,花销高,还是在本地上个地州大学算了,至少还能省点钱。
她当时想的是,哪怕不是同一所学校,只在一个城市也是好的,至少是在同一个地方。
现在,梦该醒了,她不应该再念念不忘,不应该再执着了。要是还在执迷不悟,也算是脸皮堪比城墙那么厚了。
“给!”。
看着湖水正在出神的何漫漫被眼前突然伸过来的手吓到了,白森森的手臂在路灯下确实有点瘆人。
“你怎么知道这儿?”,何漫漫定睛一看是马洋洋。
“搞笑了,你哪次难过不是跑到这里来,快点接着老娘的咖啡,烫死了”。
“十一年了!”。
“什么?”。
“从高中到现在,十一年了,够长了”。
马洋洋听懂了她的意思,“所以,是该遗忘了吧?”。
“可是遗忘真的很漫长啊!”何漫漫喝了口咖啡,仰头看着黑黢黢的天空,除了黑什么都看不到今晚连星星都没有。
“何漫漫,你真的是我佩服的第一人,从北方追到了南方,从高中到工作,十一年,蜗牛再慢都应该爬到树的顶端了吧!”。
蜗牛当然会爬到树的顶端,而她不会,因为树至少可以让蜗牛爬。
“对了,我把你妈领回你住的地方了,她看了几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开始给你收拾屋子了”。
“那我也不回去住,你收留我”。
“你妈会宰了我的”。
“宰的是你又不是我”。
“话说,马洋洋你最近瘦了很多啊,瞒着我减肥啊?”。
“我才没那么多的闲心思去搞这些事情,话说再怎么扯开话题,我还是不会收留你的”。
“你家的钥匙我又不是没有”何漫漫从座椅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端着咖啡潇洒地走了。
“还有,大晚上你买咖啡,你学韩剧氛围感啊!”。
马洋洋:她想拍死这丫的!
……
六月份的尾巴,何漫漫听到了她这辈子以来最好的消息,同时也听到了一个让她这辈子都想不通的事情。
那天,她同时被两个电话惊醒,第一个是她面试的公司打来电话说她被录取了,问什么时候可以入职。
她在高兴没多久之后,另外一个电话让她愣住,久久不能平静——林默默自杀了,因为抑郁症。
这就是第二件事情。
一时之间,她从山顶坠落,直至山底。
她当时脑海里闪现的是林默默那张清秀明亮的脸庞,还有那双有微光的眼睛。
那个少女,读书时代,校服总是干干净净,架着黑色眼镜,不爱说话,却能把很多事情看得很透彻。用何漫漫的话来说就是“说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很“一针见血”,很难想象那是一个高一的女孩子。
她看上去,仿佛历经沧桑。
她过于理想化,忍受不了现实带来的差距。
蓦地,她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林默默发给她的短信:希望下次再见你我各自鲜明灿烂,可以坦坦荡荡,可以不惧烈阳,可以不畏严寒。
原来那是告别的话,告别……那时她竟没有意识到是告别,林默默老是往外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以至于她觉得这句话在林默默说来,再正常不过。
而她记得最深的林默默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是唯一一个不会觉得我怪,而且自愿和我做同桌的人。
等到何漫漫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外,她才想起她脑子发热疯狂地收了东西就订了机票回了哈尔滨,事实是她现在没住的地方,而家又离得远,再说,她不想回家。
站了好半天,一直有司机碎碎念问她走不走了,司机原先可能以为她还不走,后面看她一直站着,才恍然大悟,可能以为是收费贵,于是这司机喇着大嗓子:“姑娘,走吧,我收你便宜点”。
“额……”她是穷,但更重要的是没地方去。她谢绝了司机的好意,继续站着思考着,要去哪里。
她在想要不要去便宜的酒店暂时将就一晚,明天事情一结束就回杭州。
她的手机一直在振动,现在才看到,是马洋洋。
“好你个何漫漫,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给姐跑了,还有为什么大半天才接电话,是不是丢了?”。
“我……”。
“算了,你那么笨,肯定会丢的,我给你订了旅馆,地址发你,让司机带你去”。
“我……”。
“我先处理下这边的事情,过两天我去找你”。
“我……”。
“好了,废话一箩筐,我还有事,挂了”。
电话那头只剩下嘟嘟声,何漫漫一阵呆愣后,心头万分感动。不愧是她的马洋洋,太贴心了!感动~呜呜~
她总是很容易脑子发热就去做某一件事,什么都没有想好,等落了地,就是一地鸡毛,马洋洋就经常跟在后面扫鸡毛。
六月尾巴的天空中也有像鸡毛的云,风一吹,鸡毛状的云就慢慢散了。
“额……”她不是穷,她是没地方去。她谢绝了司机的好意,继续站着思考着,要去哪里。
她的手机一直在振动,刚刚出神没注意到,现在才看到,是马洋洋。
“好你个何漫漫,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给姐跑了,还有为什么大半天才接电话,是不是丢了?”。
“我……”。
“算了,你那么笨,肯定会丢的,我给你订了旅馆,地址发你,让司机带你去”。
“我……”。
“我这边的事情我先处理下,过两天我就过来找你”。
“我……”。“好了,废话一箩筐,我还有事,挂了”。
电话那头只剩下嘟嘟声,何漫漫呆愣一阵后,万分欣喜,心头万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