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看我！》一山荞

12、第十二章

　　古堡外，暗红色的月光渐渐淡去，这预示着天快亮了。

　　201房间内，数根透明的藤蔓缠绕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隼干牢牢地锁在其中。他像一只坠入猪笼草的飞虫，拼命使出全身解数挣扎攀爬，想扯开牢笼、逃出生天......

　　隼干看不见这些透明的藤蔓，他只能依据藤蔓攻击时带出的破风声来判断大概方位。他握着刀不住地劈砍挑刺......随着藤笼内部的藤蔓不停地断裂消散，弯刀的红光也越来越弱。

　　隼干暗道不妙，他面色凝重，持刀抵挡着四面八方透明藤蔓的偷袭，几乎快要将刀挥出残影了。

　　只要扯开一条口子，他就能逃出藤蔓的包围圈......然后，把刀刺入尤沭的心脏，了结这桩恩怨！

　　尤沭跪坐在地上，伸出十指尽力操控藤蔓，他的脸色苍白，连红润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这是透支身体的后果，但他别无他法。

　　他不想死。

　　尤沭的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一颗颗的血珠缓缓从胸前的伤口上渗出。眼见活着的藤蔓愈来愈少，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将伤口撕得更大......

　　更多的血液顺着尤沭的腹部蜿蜒而下，被他身下的藤蔓们尽数吸收......

　　紧接着，无数新生的藤蔓拔地而起，呈包围姿态直冲隼干而去。

　　尤沭靠着墙借力艰难起身，胸前撕裂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嘴唇直哆嗦。但仅仅这样，还不够......

　　尤沭忍着席卷全身的刺痛，在手心催生出一朵小小的五瓣白花，那白花沾了鲜红的血，更显妖艳。他攥着拳，用指腹将白花碾碎......

　　“滴答，滴答。”

　　淡粉色的汁水顺着他的指尖流下，淡雅的香气逐渐充盈整个房间。

　　隼干一个恍惚，握刀的手松了些力道。

　　就是现在！尤沭眼神一厉，立即操纵一根粗壮的藤蔓从他背后出击，猛地打落了弯刀。

　　......

　　一小团红光晃晃悠悠地落回了刀上，还存活的藤蔓被尤沭悉数收回。

　　失去藤蔓托举的弯刀从空中坠落，“当啷——”

　　尤沭拾起了那把刀。

　　——

　　红月隐去，天光乍破，在破旧花园的某个角落，一小丛红艳艳的玫瑰花抽枝发芽，正飞速生长，随着花瓣一层层绽开，馥郁的花香四溢。

　　“今晚真热闹啊。”

　　一只惨白的手从斜里伸出，折下了最中央的那枝玫瑰。剩下的玫瑰花骤然变色枯萎，眨眼间便化为一层薄薄的土灰。

　　导游被玫瑰枝杆上的针|刺扎破了手，但古怪的是掌心的伤口丝毫没有血渗出。

　　他将玫瑰别在胸前，习以为常地取出一条绷带，仔细地缠在右手的伤口上。

　　而那朵玫瑰愈发娇艳欲滴。

　　他低头轻嗅，唇边有笑意浮现。

　　“也许，是时候该找一找我的小旗帜了......”

　　导游眯起青绿色的眼眸，抬头凝望着二楼某处。他的声音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了，“红色的，有人见过么？”

　　四下俱静，无人应答。

　　——

　　每逢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向雨信会被迫陷入沉睡，他的影子会变成恶心的长条怪物在古堡里游荡。

　　等到过了凌晨四点、影子回到向雨信身上之后，他才会想起缺失的记忆。

　　今天，影子回来得尤其早。因为它受伤了。

　　地下室的某间卧室里，缩水成一小团的阴影变成了正常的影子，贴附到向雨信的背后。

　　向雨信一直木着脸，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死感。

　　昨晚的画面像幻灯片似的，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只有两个大字——完了。

　　他的哥哥向风信，头顶戴着花边厨师帽，腰间系着白色蕾丝边围裙，正皱着眉站在这间卧室门外。

　　“叩叩——”
　　向风信抬手象征性地敲了两下，见里面静悄悄的没反应，便直接推门而入，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表情严肃地俯视着赖床的弟弟，惜字如金道：“天亮，起！”

　　催促的话语流进向雨信的左耳，又原封不动地从右耳流出，他睁着一双死鱼眼，瞪着屋顶发呆，一言不发。

　　向雨信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影子会翘着尾巴贴上去，死乞白赖地帮助尤沭，甚至还请了隼干帮忙。
　　又蹭又拱的，一点儿也不自重。

　　他又想起那个拥抱了......柔软的毛衣，淡淡的香气，以及白肤黑发的漂亮青年。
　　额上微凉的触感......
　　那个带着香气的吻。

　　向风信的眉头皱得更紧，他踢了踢床，沉声道：“面包，急！”
　　他们每天都有固定任务，其中一项是每人做一提篮面包。他的面包已经快出炉了，而他弟弟向雨信的那篮子面包......连厨师都没起床！

　　床在这力道的冲击下轻轻地晃动，而向雨信依旧像一条死鱼一样僵在床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向风信掏出圆形怀表看了眼，现在已经4:27了！五点之前，必须让两提篮面包出现在餐厅的石质长桌上。

　　向风信冷着脸把怀表怼到向雨信的眼皮下，“时间，迟！”

　　向雨信呆呆地看着怀表，黑色的表盘......他想起了阴影躲在尤沭身后时，趁机含过尤沭的发尾。
　　细软的黑发，口感又凉又滑，还有一点点藏不住的香气......
　　他陷在莫名的情绪里，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

　　向风信的右眼眼皮跳了两下，他抬头看了看房顶，并未发现异常，他不明白自己弟弟发什么神经。

　　向风信再一次踹了踹床脚，接着用力抽了一下向雨信的手背。

　　向雨信一秒回神，他收起唇角的笑意，神情骤然间转为厌恶。
　　他猛地跳下床，和哥哥如出一辙的灰蓝色头发愤怒地炸起，他瞪着向风信。

　　“你干什么啊！最烦别人碰我！”
　　太恶心了。

　　向雨信连鞋都没穿就冲进洗手间，他弯腰拧开水龙头疯狂冲手......直到把手搓红了，甚至微微发肿，他才停下。

　　向风信看着他的一系列举动，脸上带着点笑意，嘴上依旧是三个字一句话。
　　“事急，权。”

　　什么事急，什么权？

　　向雨信一边搓手，一边恨恨地思考......

　　——向风信的意思是，事急从权。
　　他在心里暗骂，天底下恐怕没人能让向风信说超过三个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