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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驯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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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么说有点像在迁怒,但姜月迟认为费利克斯的父亲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
若是他能够好好引导幼年费利克斯的成长,他必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恶劣。世界上也会因此少一个坏人。
姜月迟坚信,至少在很多很多年前,费利克斯也拥有过一颗善良又纯真的心脏。
但即使存在,那也是很多年前了。
现在的费利克斯总是将话说的很难听。
难听到像是在用刀割别人的心脏和耳朵。
那天的见面自然也是不欢而散,姜月迟也忍无可忍的说了句气话。
她说的确,确实是这样。费利克斯,你就当从前那些事情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亚洲女孩的臆想吧。或许她当时疯掉了,才会试图去驯服一个比杀人犯还可怕的人。但她现在长大了,她明白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些东西出生时没有,那么无论再怎么努力,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同理,有些东西一旦拥有就很难舍弃,譬如一颗丑陋的心脏,譬如恶劣的性格,和硬到永远弯不了的脊梁。
她以为费利克斯会像从前那样,冷笑着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
他真的很擅于只用只言片语就让对方下不来台。这种窘迫无异于是凌迟。
还是在人群之中,被脱光了凌迟。
可是这次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朝后退了几步,继续抽着烟。
他放她离开,无声的让她滚。
回到家后,姜月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费利克斯的外套挂在了二手平台。
就是她第一次甩费利克斯耳光时顺走的那件。
——害他感冒的大功臣外套。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件被穿过的二手外套居然卖出了二十万的高价。
她还来不及高兴,上网搜了同款,发现仅外套上的那枚老鹰胸针就价值八十多万。
她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多少??八十多万????
甚至还没她的拇指大。
虽然有些可惜,但东西都卖出去了。
做人是要讲究诚信的,她和费利克斯可不一样。
就当是分手费和这些年在他身边的精神损失费。
反正费利克斯这么久了也没提过这件外套,估计他自己也忘了。
该死的有钱人,该死的洋鬼子。
当初八国联军攻打他们国家时抢走了不少好东西,费利克斯的家族又是波士顿的old money。
他家祖上肯定也没少中饱私囊。
所以她的行为非常合法合理。她只是拿回了属于她祖先的东西。
想通这点后,那种“这是偷东西吧”“拿走了还卖掉会不会不太好”的想法也彻底湮灭。
她只恨自己没有多顺一点。
因为账户多出了二十万,导致那几天姜月迟的心情出奇得好,并没有受那天夜晚和费利克斯见面的事情而影响。
洗澡的时候她伸手去按压自己的胸部,感觉所有乳腺都通了。
真好,气也顺了。
那天之后,她依然避免不了的会听到一些关于费利克斯的事情。但他没有再来找过她。
或许是那天的对话有了效果?
奶奶的身体也在经过治疗之后稳定下来。她打算听从医嘱回老家待着。毕竟乡下的空气比城里要好得多。
姜月迟非常赞成,甚至忙前忙后准备了不少东西。
直到将奶奶送回去,她再次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学业中去。师姐最近总和她埋怨,马上就要毕业了,她甚至没想好之后该去哪儿。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现象。
毕业即失业。姜月迟不知该如何安慰,因为她即将面临同样的未来。
不过,她似乎要稍微幸运一些。
刘总找过来,询问她的一些打算之后,给了她一张申请单。是一个交换生名额的空缺。
她愣了很久,有些不可思议:“给我?”
刘总点头:“嗯。”
她再三确认:“没弄错?”
刘总被她搞烦了:“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联系校方换人!”
她急忙伸手去抢:“想……想的!”
这么好的机会,谁会不想。
只是她仍旧有些奇怪,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
或许其中有谁在暗箱操作?
可她一个无权无势又没背景的人,谁会帮她呢。
刘总让她别多想:“多出来的一个名额,刚好轮到了你。这是个好机会,好好珍惜这一年的时间。”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虽然折腾一圈,又需要回到那个地方。
嗯……怎么不算一种命中注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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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姜月迟很小的时候她就懂得了并非所有亲人都会爱你。
她的童年只有奶奶。北方的冬季真的又冷又漫长。
她对贫穷的最大概念就是漏风的墙壁,渗雨的屋顶,以及很难完全填饱的肚子。
可能同龄人听她这么说会觉得很可笑,认为她有卖惨的嫌疑。
但这世界上的穷苦不亲自去体验一遍,是做不到感同身受的。
这些是从小出生在西方贵族家庭里的费利克斯所体会不到的。白男的一生本来就是优越的,更何况他这样开场既顶配的人生。
他所遭受的最大痛楚,大概就是在和姜月迟做-爱时,被她用指甲挠的。
出国后的前半个月,她和从前的老朋友们见了一面。
其中见面次数最多的还是米兰达。
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了原点。想当初她下定了决心不会再回到这里。
米兰达裹着浴巾戴着浴帽,和她一起将脚泡进池子里:“我早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为我们的重逢干杯!”
姜月迟举起酒杯和她碰了碰。她身上也是同样的装扮。浴巾刚好遮住了胸口,能看见起伏明显的轮廓,肩颈线条纤细漂亮,薄薄的一片。
比起上次米兰达见到她时,长胖了十来斤。虽然仍旧纤细,但至少看上去健康。
从前米兰达总担心风刮的大一些了会将她给吹跑。
这些日子来,米兰达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如愿找了个温柔帅气的男朋友,对她也很好。
他们是在一场舞会上认识的。米兰达的家庭条件本来就不错。对方虽然更有钱,但她的身份也配得上他。
这间酒店在次顶,不如顶层的总统套房级别高,但也算是重金难求。
“我提前半个月预定的呢。”
专门为了迎接姜月迟。
后者受宠若惊,到她的怀里撒娇:“你怎么这么好。”
把米兰达逗的差点笑到腰都弯不起来。
她告诉她十五楼有赌场,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看看。姜月迟摇头,试图告诉她赌博不可取。
但米兰达怂恿她人生还是要多多尝试。
虽然米兰达有其他的想法,能住进这间酒店的,大多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她始终认为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
她的朋友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她都配得上。
两人换好衣服下楼,见她只是随意地穿了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白色吊带和针织开衫,以及毫无特点的牛仔裤。米兰达瞪大了眼睛:“你就这么穿?”
她笑道:“这么穿不好吗?”
米兰达真诚地向她提出建议:“我认为你应该穿的性感一点。”
她再次笑道:“穿的性感点会让我多赢点钱?”
“嗯......应该不会。”
“那不就得了。”
于是姜月迟拒绝了她的建议,还是穿了这身行头。
为此,米兰达非常沮丧。她认为姜月迟没有将她的身材优势发挥出来。
老实讲,她的身材在美国女人中间实在不算出挑。她让人着迷的是她白皙无暇的皮肤,她清淡好闻的体香,她柔软似水的胸部。
但这些全部被她藏了起来。
唉。
搭乘电梯并刷了卡,成功抵达十五楼。
视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开阔,也比她想象中的热闹。
在这里钱几乎不被当成钱,她看见那些人在谈笑间就输走了几千万。但眼底的笑意丝毫不减。
似乎这几千万在他们眼中算不得钱。
果然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货币标准。
她甚至认为这里的单位不是美刀,而是越南盾。
姜月迟感到囊中羞涩,她那点钱估计都不够换取最低的筹码值。
“要不还是算了吧。”
米兰达自然懂她的窘迫:“我们不赌。旁边可以玩游戏,我们去那儿看看。”
说着,她就牵着她的手过去了。
的确有游戏区域,不过姜月迟扫了眼四周。都是些平均年龄在五岁的小孩坐在那里。
玩模型的玩模型,玩飞镖的玩飞镖。甚至还有专门负责照看小孩的佣人。
几乎每个小孩身边都有三四个负责照顾他们的佣人。
姜月迟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普通到和那些佣人没差别。
所以当其中一个小孩拿着杯子递给她,让她去倒杯牛奶的时候,她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还是米兰达在一旁呵斥:“你这个没礼貌的小鬼!!”
那小孩愣了一下,很快就瘪嘴哭了。
姜月迟对待小孩有种天然的亲近,她喜欢小孩。虽然不排除一些不听话的熊孩子,但大部分的小孩她都是喜欢的。
她蹲下来,将啼哭不止的小孩抱在怀里,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好啦,阿姨帮你去倒牛奶,要热的还是温的?”
他眨了眨眼睛,果然不哭了。那双蓝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不知怎的,姜月迟竟从那双蓝眸里看出了几分熟悉感。
“哭什么,闭嘴。”
一道略带些威严和不耐烦的低沉男声从旁边传来。
熟悉到令姜月迟心口一颤。她抬起头,循声望去。
目之所及,是一位穿着休闲的男士,袖口上卷,露出遒劲结实的手臂,那块黑色的理查德米勒很是惹眼。
此时有些懒散地站在那里,眼眸微垂,神情和神态都透着冷淡。
Bill立刻从姜月迟的怀中离开,朝他跑去。
声音稚嫩的叫着:“教父。”
面对小孩的亲昵,费利克斯连腰都没弯,就这么看着对方伸着手臂寻求拥抱。
最后只能抱着他的腿。一张婴儿肥的小脸仰着,眼巴巴的看着他:“抱。”
他嫌弃地单手拎起他,将他放在远离自己的另一边,和身旁的佣人说:“替他把脸擦一下,脏死了。”
女佣毕恭毕敬地上前,替小孩擦着脸。
姜月迟看着面前的景象陷入沉思。
这个小孩是费利克斯的教子,那就说明费利克斯和小男孩的父亲是关系交好的朋友。
想不到他居然还有朋友。
她不清楚自己该不该和他打招呼,毕竟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二人的关系似乎就彻底做了切割。
费利克斯没有再来找她。
这才是正常的。他的傲慢本来就没法支撑他一次又一次地向别人低头。
只是令姜月迟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已经回了美国。难道她这么久没有再听说他的消息。
他显然已经不认识姜月迟了,对待她的态度和这赌场内的任何一个路人毫无区别。
即使他们也才一个月没见。
但这才符合他的性格。
他点了根烟,又漫不经心地看了姜月迟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在他离开后米兰达才敢过来。
事实上,米兰达直到现在仍旧对费利克斯存在一种莫名的恐惧。她甚至连拿他当成性幻想对象都不敢。因为总觉得,哪怕是在自己的幻想中,对方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皮带抽在她身上。
“虽然我觉得费利克斯教授是个非常圣洁的人,但同时我也觉得他非常的master。他一定热衷于SM。”
嗯......的确。
姜月迟没有回答。
在得知姜月迟和费利克斯教授之间存在着某些不可说的关系之后,米兰达还是非常善解人意的。
她询问她:“需要先回避吗?”
如果是在之前,姜月迟可能会点头。但现在她觉得没必要。
毕竟看费利克斯刚才对待她的态度,显然已经对她失去了兴趣。
这里的失去兴趣指的是完完全全对她没了想法。
无论是睡她还是报复她。这在费利克斯看来都是在浪费时间。
费利克斯的冷血体现在方方面面。他也是人,当然也会有人类再寻常不过的情绪。
譬如对某个东西的热爱。这里的某个东西可以指任何。
车子?房子?或是博古架上的某个花瓶?
但只要他失去了兴趣,那些东西是扔是送,还是砸坏烧掉,他都无所谓。
最终的宿命不过就是被他很快忘记。
当然,人也一样。
姜月迟深信不疑,她和那些车子房子还有花瓶落得了同样的宿命。
嗯......
这似乎没什么不好的。
为了照顾那些客户的女眷,赌场这边还专门单独搞了几张小赌桌。
方便她们聊八卦时打发一些时间。
围坐一旁的都是些阔太太,看她们脖子上的珠宝翡翠就知道其身家,明显并不在意输赢的大小。
米兰达去兑了些筹码,和姜月迟坐在一起。
那些阔太太们显然不太看得上姜月迟,尤其是在得知她是个毫无背景的中国人之后更是彻底冷落了她。
全程只和米兰达攀谈。
姜月迟无所谓,她反倒喜欢这种不被打扰的感觉。
只是偶尔和米兰达说几句话。
这桌的女眷对赌一窍不通,她们做的事情比起姜月迟惯有思维里的阔太太们的私生活有着非常大的出入。
她们除了培养孩子在学习方面的兴趣爱好,以及关注他们的成长和社交圈子,也会带他们出去参加一些户外运动,增强体能。
大部分人都是高学历,攻读过MBA,对于理财投资同样擅长。并且每一位都是同样的出身名门。
这就是俗称的old money和old money的结合。
那些有钱有势的上位者们几乎都是内部消化,不会轻易流入市场。他们只会寻找对自己有帮助的伴侣。即使贪图美色,顶多只会在婚姻关系稳定之后,再去包养一些年轻貌美,且懂事听话的情人。
所以在她们看来,姜月迟顶多就是某位不见光的情人。
她们不擅长赌。
米兰达同样不擅长。
在座的似乎只有姜月迟略知一二。
费利克斯曾经带她去过几次赌场,偶尔兴致上来了,也会替她讲解几句。
她由衷的感谢费利克斯,不然她今天也不可能赢这么多钱。
她完全不需要担心未来这段时间里在美国的生活费了。
米兰达悄悄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那个长相精致的像个洋娃娃的妇人百无聊赖地拢了拢披肩,随后起身离席了。很显然,她在这群阔太太中间是让人马首是瞻的存在。因为她的离开,所有人也纷纷散了场。
将筹码换成钱,姜月迟和米兰达一九分。
她一,米兰达九。
米兰达起先还在推辞:“我都说了,这些筹码就当我借给你的,你把本金还我就够了。”
姜月迟却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她说她只要她自己的那一份儿。
“你才是最大的股东,我只是收取一下我的劳务费。”说完,她俏皮的冲她笑了笑。
米兰达本来也是打算笑一笑的。
但那道不轻不重的冷笑提前了打断一切。
是从斜前方传来的。
男人单手揣着裤兜,一手轻晃手中的鸡尾酒杯。他身上的傲慢几乎是浑然天成的。这与他此时的漫不经心无关,也与他带着嘲讽的冷笑无关。
而距离他不足两米的地方,站着一名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女性。她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喝完酒然后和自己一起回到房间。
此时这位令她无比着迷的男性,正用带着嘲弄的笑眼看向在场唯一一位穿着打扮都不那么起眼的中国女性。
姜月迟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米兰达有些局促地朝后退了退,试图退出费利克斯教授的视线范围。
她始终觉得费利克斯教授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给他下跪。
所以她很好奇,爱丽丝是如何坚持和费利克斯教授在一起这么久的。
他们在一起的状态又是如何。爱丽丝无时无刻都在给费利克斯教授下跪?
虽然这么想有些荒诞,但米兰达却认为合情合理。
姜月迟的目光不停的在费利克斯和那些金发美人身上徘徊,她一句话也没说,但最后她定格在费利克斯身上的视线带了几分自然流露的厌恶。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完全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她本来就不擅长撒谎或是隐瞒自己。
这种厌恶源于他的放荡和随便。
但她很快就错开了目光,思考今天晚上要不要吃顿好的。
以至于错过了费利克斯因为她的眼神而瞬间变难看的脸色。
忘了是哪本书上说的,真正的不在乎是见到这个人心中也毫无波动,情绪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不会恶语相向,更不会视而不见。
甚至还会笑着过去打声招呼,说一句好久不见。
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还会将从前为之耿耿于怀的事情当成一段不懂事的趣事说出来。
姜月迟显然就是后者。但她没这个胆子。
毕竟曾经的她最起码和费利克斯还有一层见不得光的关系存在。她可以随意的在他怀里撒娇,即使需要忍受他随时随地的恶劣与傲慢。
但现在的她显然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很明显,拥有这个资格的人变成了那个始终只敢站在离他两米之外的金发美人身上。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情。
“我还是觉得可惜,爱丽丝,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认为费利克斯教授那样的人,哪怕是当他的情人之一也值了。”
她绝非是肤浅的只从外在方面考虑的。
虽然这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但最让她感到可惜的是他的财富和他的地位。
要知道,他甚至不需要通过财富榜的排名来彰显他的身份。这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必要。
姜月迟却认为这没什么好可惜的。
“我得到了他最年轻力壮的那几年,我觉得我并不亏。我想的非常清楚,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该做的事情。我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了,我现在更想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
米兰达听完后沉默了很久,然后她试探的询问她:“美国人可以吗?这样你就能留在美国陪我了。当然,英法也行。”
姜月迟笑道:“当然不行,米兰达,我总有一天要回到我的祖国去的。”
她垂头丧气,抱着她:“如果我是男人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和你结婚了。”
虽然同性也可以结婚,但她清楚,爱丽丝的性取向比州界线还要直。
她可以和女人拥抱,但只能和男人上-床。
该死的性取向,真的很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