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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荠菜丸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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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起得早,早上九点多钟,街上的店铺已经都开了。
汪霁在一家猪肉铺子前停下,案板上堆着今早刚杀的土猪肉,没有灯光,猪肉上的油脂依旧透着光泽。
乡下的土猪是正经喂玉米,红薯和猪草养大的,肉质细嫩而且真的有肉香气。因为是要做肉丸子,老板给他割了一块猪前腿肉:“前腿肉三分肥七分瘦,做丸子最好吃。”
汪霁扫码付钱,老板手上有肉油,喊老板娘出来给他装肉,又原地多看了他两眼,突然问:“是云岭村汪老爷子家的吧?”
汪霁愣道:“是。”
老板咧嘴笑起来:“我瞧着你就像,你像你奶奶。”他说着放下刀在自己眉眼处比划了两下,“就这块,一个样儿。”
许多人都这么说过,汪霁笑着应了,老板娘给他装肉的时候多放进去一块猪耳朵,他要给钱,老板娘拿手挡住收款码:“这么点东西不值钱,本来也是留着自己家炒着吃的,下次买肉还上我家来,给你挑最好的。”
道着谢收下肉,肉铺旁边就是家菜店,汪霁进去买了几样山里这时候还没有的蔬菜,又拐去对面的杂货店里挑了几个竹筐和几样简单的农具。
家里的太久没用过,竹筐都已经发霉,农具也不太趁手。
蔬菜和肉挂在前面,农具和竹筐绑在后座,东西买全他骑车回家。
路过汪叔家时,本来想和汪姨说让她中午少弄点菜自己待会儿做丸子送过来,但院门合着,大概是去菜地里忙活了,汪霁就没停,直接骑到了家。
到家放好东西,他换上靴子,戴上草帽,拿着刚买的竹筐和小锄头上了后山。
这几天都没有过晴天,山上依旧湿漉漉的,汪霁踩着泥泞四处翻找一会儿,终于在犄角旮旯处找到了一片荠菜。
山里的荠菜这时候还没开花,都是嫩生的,汪霁蹲下来,锄头往土里一挖就是一把。
刚开始还有些生疏,锄头下去总砸到荠菜叶或是根,几下后就熟练了,锄头挥进旁边土壤,手劲一带就是一颗完整的荠菜。
慢慢悠悠挖了小半筐,就地剥掉上面的土块,汪霁提着筐子回家,山里到了这时候什么都有,半路上他还看见一大片鱼腥草,但他接受不了这个味道,绕道走了。
回到家拿木盆接水,荠菜泥土多难清洗,先放进盆里浸泡。
换下靴子擦洗干净,汪霁到厨房里喝完一杯茶才出来洗菜,早上起来时泡的蒲公英茶,蒲公英味苦,他还往里面放了几颗干玫瑰花。
荠菜剪去根,一把把洗干净泥沙,时候还早,他拿着菜进厨房。
回家后忙着收拾东西和练车,一直都是用燃气灶做饭,没用过柴火灶,柴火灶要点火还要清灰,比起燃气灶拧一下就行要麻烦许多,但柴火灶焖出来的米炒出来的菜会格外的香。
今天没什么事,可以慢慢引火用柴火灶做饭。
灶口旁堆了半墙劈好的柴和桔杆,是他回来前汪叔汪姨收拾屋子时怕他要做饭时没柴火用提前帮他备好的。
生火这活很有技术含量,汪霁太久没做过不太熟练,拿着火钳在灶口处鼓捣大半会儿,终于点好火控制好火候。
他们这儿的柴火灶一般都是两个大锅加上两个小锅,大锅一左一右,一个焖米饭一个炒菜,中间的位置一前一后留出两个小锅用来烧水煮汤。
把米淘洗好放进左边大锅里焖,汪霁接水倒进另一边锅里,水开后把荠菜倒进去焯水,清水绿菜看着就觉得舒爽,然后捞起来攥干水分,拿刀切得细细的放到一边备用。
上午买的猪肉切成小块放进绞肉机里绞成肉泥,肉泥里撒盐和胡椒粉,磕一枚鸡蛋倒进去蛋清,又倒半杯葱姜水去腥。搅打上劲后加荠菜碎,汪霁额外往里加一勺红薯淀粉和山药泥。
他从小就和他爷爷两个人一起生活,他爷爷什么都好,就是厨艺差得惊人,过惯了苦日子又舍不得浪费粮食,每每烧糊了菜就给钱给汪霁去买着吃,自己吃糊的,后来汪霁心疼他爷爷,空闲时跟着邻居阿姨后头学,别的孩子还在挑食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一手好厨艺,上班几年总吃外卖没做过饭,手也还没生疏。
馅搅和好,汪霁戴上手套,修长五指并拢,虎口一捏就是个滚圆的丸子。
方才锅里焯荠菜用的水拿葫芦瓢舀出来,重新倒水煮,等水开,丸子一半下进锅里,一半他拧开燃气灶倒油,打算炸着吃。
煮好炸好,正好十一点半,汪霁没急着炒菜,拿出两个大碗把丸子一样装了一碗出门送给汪叔他们。
两家离得不远,走路就几分钟,没有骑车,他端碗走着去。
汪叔家院门开着,汪霁到的时候汪叔汪姨正在厨房里做饭,两个人一个生火一个炒菜。
汪霁瞧着有点羡慕,他一个人用柴火灶,又要把火又要炒,灶口灶台两边团团转,脑袋都大了。
“汪叔汪姨,做饭呢?”
看见汪霁,夫妇俩笑着招呼他,要留他吃饭,汪霁摇头:“不了,家里饭都焖上了,我上午去乡里买了点猪肉做了丸子,端给你们尝尝。”
“怎么端来这么多?用不着这么多,你自己多吃点。”汪姨见着两大碗丸子说,边说边被油烟呛得咳嗽两声。
“吃不完放冰箱冷冻,回头蒸着吃也行,”汪霁放下碗,点开厨房的抽油烟机,“怎么不开油烟机,这多呛得慌。”
汪姨偏头又咳一声,说:“炒两个蔬菜几分钟的事,我想着开窗户就行,省的开那玩意。”
山里用水都是山泉水不要钱,但电是要钱的,知道他们这年纪的人习惯了节省,汪霁还是嘱咐:“几分钟油烟机也得开,你看你和我叔两人咳的,炒菜的油烟对身体不好,你以后再不开我得和汪奕扬告状去了。”
“诶,可别和他说,”汪姨忙道,“那家伙唠叨的很,知道这事得念叨我和你叔小半天,也不知道随了谁那么唠叨。”
“怕唠叨那就得改。”锅里的菜可以出锅,汪霁拿了盘子洗干净递过去。
汪叔在一旁拿着火钳点头:“改,一定改,以后都开,我监督着开。”
闲聊几句,又尝了几口汪姨炒的腊鱼块,汪霁拿着空碗回家。
阴天,大风刮过山间,竹林都跟着摇晃,这种天气最让人舒服,他一路步履轻快,迎着山风连发丝都透着一股复得返自然的畅快,却没想走到家门口时,自家院子外站着一个人。
初春的天,汪霁早上套了件外套,这会儿脱了外套只穿着件单衣也不觉得冷,符苏却还穿着件黑色的薄毛衣。
黑色显得他肤色更白,加上身形高大挺拔,整个人恍若一株兰,此时站在自家院门外,探头朝里看着什么,眉头微蹙。
他背对着汪霁,汪霁走近他也没注意。
走到他身后,汪霁刚要喊他,符苏却先他一步出声,声音挺低,道:“汪汪,出来。”
汪汪?
“谁?谁出来?”汪霁被他的话说得摸不着头脑,直接问出口的同时也朝自己家院子里看过去。
他出来时没关门,难道有谁进去了?
两个人离得近,符苏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一跳,猛一回头两个人仓惶对视,都惊得后退一步。
汪霁惦记着家里的不速之客,问:“是有谁在我家吗?”
符苏一双眼仍带着几分讶异,几秒后,他敛下神色,意识到这是汪霁家,张口先对汪霁道歉:“抱歉。”
然后他又对着院子里喊一声:“汪汪。”声音依旧不大,但明显更沉了些。
话音刚落,汪霁听见院子里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脚步声由远及近,啪嗒啪嗒的。
然后他视线下移,看见从自家厨房敞开的侧门里跑出来一只又小又圆的……狗。
狗是小土狗,肚子白耳朵黄,长得潦草但不失可爱,因为太胖乎毛发又蓬松,远远望着就像团拖地的棉花。
狗跑过来绕着符苏脚边转了两圈,拿亮晶晶的小狗眼盯了符苏一会儿,又转头跑到汪霁脚边扑腾两下。
“所以是它跑进去了?它叫汪汪?”汪霁没忍住笑,拿脚尖轻轻碰了碰小狗柔软的肚子,发现是实心的,“这是小土狗吧,你养的吗?”
小土狗就伏在脚边,汪霁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
符苏说:“走到你家门口它突然就跑进去了,抱歉,你看看它有没有碰坏东西。”
“没事,这么小一只碰不到什么。”汪霁手上还拿着碗,蹲下后小土狗肉眼可见地兴奋,一边被汪霁摸得昂起小狗头眯起眼,一边拼命往碗里拱。
汪霁朝装过丸子还留着点碎渣的碗里看一眼,明白了,大概是符苏遛狗经过他家门口,狗闻到厨房里肉丸子的香味跑进去了。
“还真是狗鼻子啊。”他轻笑。
装丸子的碗大,狗又小,一个劲地舔碗底,差点连整个身子都埋进去,大概是嫌它这模样有些丢人,符苏弯腰想把狗抱起来。
修长手指刚碰到狗身子,小狗艰难地挣开,又撒开短腿跑进院子里,还不忘转过狗头朝符苏叫了两声。
它随主人,“汪汪”叫起来也是小小声。
狗刚出来又跑进去,汪霁见符苏站在原地一脸无奈神色,体贴道:“进去坐一会儿?没事的,村里的狗都是一家养百家喂,我家炸了丸子,它可能闻见味了。”
狗还趴在汪霁家厨房门口昂着脑袋看着符苏,尾巴转得欢,丝毫没有体谅主人要走的意思。
符苏原地为难半晌,只好低声道:“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