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成为他的玩物》野草祭

26、迷雾森林26

　　“现在市面上公布的价格，零零总总的费用加起来大概是一百七十多万，但是大部分人根本挂不上号。”
　　办理完退房，两人避开电梯，从楼梯往下走，张行说：“低等公民还得另付钱给黄牛。”
　　末了，张行感叹道：“现在就连挂号都要走关系花钱。”

　　毕竟对于低等公民有限的认知来说，越快做基因编辑越好，毕竟利益都是有限的。

　　江晏不置一词：“起码现在在联盟看来，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开放贷款，收取更高额的利息，然后利用金钱去控制低等公民，如果轨道不发生偏移，他们再适当放出点儿好处，低等公民绝对服服帖帖的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假设这些足够能喂饱联盟上层某些人的胃口的话。

　　说到这里，张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说起来，你似乎很讨厌联盟中的一些规则，那为什么还要给联盟做事呢？”
　　江晏偏头看向他：“你希望我自立门户？”
　　张行反问：“为什么不行？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和你拥有同样想法的人。”

　　张行灼灼的目光江晏有一瞬间的恍惚，层层叠叠的记忆深处被扯开一道细微的口子，从最深的里面传出一道温婉的声音。
　　“我希望，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要有战争。”
　　“……”
　　江晏收回目光，淡声道：“你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张行停下脚步，盯着江晏的背影看了几秒，而后又大步追上去，发出一声笑：“开个玩笑而已，江上校就别给我安罪名了。”

　　突然，二楼爆发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紧接着，便是朝四下飞奔散开的人们，眼看其中一个人蒙头朝楼上跑，在即将撞到江晏的一瞬间，被张行抬手拦住，张行拽住那人的胳膊，问：“什么情况？”
　　那人慌慌张张说不出话，但楼下已经有人给了他答案。

　　“…快跑快跑！杀人了！——”

　　“……”
　　张行松开那人的手，那人慌不择路的朝上面跑去，他和江晏对视一眼，一同大步朝楼下走去。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被人用刀钳制在身前，架在医生脖颈处的刀上已经沾染的丝丝点点的血迹。
　　从这里看去，只能看见持刀人的头发和衣角，下一秒，那人发出比人群中还要绝望的声音。
　　“把钱还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这个声音……
　　江晏问：“刚才让退钱的人？”

　　说话间，持刀人因为医生挣扎的动作而暴露在江晏的眼中。
　　看面容，是一张俊秀温雅的人。
　　可此刻的情绪、神情和动作，已经将他塑造成一个青面獠牙的恐怖怪物。

　　围在他身边的，是不断后退又试图救人的其他医生。
　　“把刀放下，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你别激动……”
　　“是啊，有什么事不能商量？如果你觉得卢医生的解决方案有问题，那我们就重新商量嘛。”

　　在一众劝慰声中，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插了进来。
　　“卢文泽是一等公民，你是四等公民，你如果杀了他，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是从另一边楼梯下来、穿着白大褂、带着银丝框眼睛面容严肃，传统意义老学究形象的医生。
　　他冷脸斥责道：“你是要带着你全家进监狱吗？”

　　这话尖锐，却像定海神针一样，周围人面上的恐惧散了不少，纷纷出言。
　　“是啊，他是一等公民，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自己家人考虑一下吧。”
　　“你把刀放下吧，这件事肯定能好好解决的，不是吗？”

　　但那人很明显被这句话激怒了，脸上的疯意更甚，甚至因为激动，手中的尖刀更用力的刺入了几分。
　　卢文泽又是疼又是恐惧，面容都扭曲了起来。
　　周围再次爆发出惊呼声。

　　“我都活不下去了！我还管什么后果！大不了大家一起死！我不怕！”
　　男人用仇视的目光看向带着银丝框眼镜的医生：“你们这些上等人，总是高高在上，总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低等人，是，你们一个月就能挣到的钱，是我们这些低等人几辈子都看不到的，这些我都认了！”
　　“可是！可是这难道就是你们随便给我开药！骗我钱的理由吗？！”

　　“还有你们！”
　　男人看向四周，目露的凶光不禁让人后退：“你们也是低等公民，为什么你们不帮我，要去偏向一个一等公民！你们是叛徒！你们都该死！你们以为你们站在一等公民身边，他们就会对你们高看一眼吗！不！在他们眼里！你们依然是下贱的低等公民！”
　　“呸！”

　　“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不怕！一等公民又怎么样！反正我已经活不下去了！一起死吧——”
　　激烈的情绪已经彻底主宰了他所剩不多的理智，握着尖刀的手再没犹豫，狠狠朝一侧划了过去。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惊呼声在一瞬间爆发，但预想中的悲剧却并没有发生。

　　一道疾风划过耳畔，从走廊另一侧扔来的一只笔稳准狠的打在男人的手腕下，在借力匕首又深入几分的同时，男人因为吃痛而松开了手。
　　沾染着新鲜血液的匕首清脆掉落在地上。

　　众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
　　顺手从老古板口袋里丢了一支笔出来的张行露出一抹笑容：“别一起死啊，活着才有盼头不是吗？”
　　江晏看着因为张行刚才的力道导致喉管被割开、此刻因失血失力摔倒在地板上的卢文泽：“还不救人吗？”

　　周围人如梦初醒，周围的医生一拥而上，赶忙给卢文泽进行紧急救治。
　　姗姗来迟的保卫队瞅准时机穿过人群将人压制在地上。

　　男人在地上不断挣扎，声嘶力竭：“放开我！放开我！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他害死了我全家！他就该死！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他挣扎的越厉害，压制在他身上的保卫用力就越发，没有多少肉的脸颊被死死按在冰冷的地板上。
　　和眼泪绝望混杂在一起的，还有卢文泽流出的鲜血。

　　沉默片刻后，江晏抬腿朝男人走去。
　　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张行脸上笑意渐渐淡去，不断审视着他的背影。

　　“松开他。”
　　江晏亮出自己的议员身份，不顾周围人惊愕的目光，垂眸看去：“什么叫，他害死了你全家？”

　　突然没了钳制，男人像是在一瞬间忘记了反抗，忘记了激烈的语气，他就那样卑贱的趴在地上，没有自尊，任由人打量唾弃。
　　“…我爸妈，得了癌症，手术费前前后后加起来要两百万，我是四等公民，挣不到什么钱，只能靠一点儿工资，扣扣省省，买点儿药让他们续命，一年前，abo进化，我很幸运的分化成了一个omega，omega能怀孕，我就把自己卖了出去，卖了五十万……”
　　“…还差一百五十万，我爸妈做手术的最佳时间就只剩下半年了，我想去贷款，可是四等公民是贷不了多少款的，我找了所有的贷款机构，也只拿到三十万，是他，是他和我说，最多半年，联盟会开放基因编辑，说，只要我能怀孕，到时候做了基因编辑手术，就不再是四等公民，就有钱了…”

　　“…可是他骗我，我拿那八十万，买家又出了二百多万，这才半年，就花了三百多万，但是我还是没有怀孕，而我的父母也没有等到联盟开放基因编辑，就差一天，我父母的最佳手术时间就剩下最后一天了，我求他，我求他让他把钱还我，我跪下给他磕头，我说我可以免费给他睡…”
　　“可是他不还我，他明明不差那些钱的。因为没钱，我父母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三天前去世了。”

　　男人呆呆的趴在地上，眼泪好似无穷无尽一般，原先还有愤怒的面容此刻犹如死木一般平静，他就那样抬起眼，低低的说：
　　“就因为我是四等公民，所以我的命、我家人的命就活该被践踏吗！”

　　“……”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知道，此刻他们的内心究竟是如何的。
　　旁边的医生还在给卢文泽进行止血。

　　“你的声音我很熟悉。”
　　男人突然出声，他就那样看着江晏：“你是江晏吧，你是莫慈的儿子。”

　　莫慈二字一出，周围彻底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对极端权威的恐惧。

　　可男人像是没有觉察到这一切一样，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理解不了的疑惑：“莫慈那样的人，怎么会生下你呢？你难道不愧疚吗？”
　　“你不配当她的儿子，江晏，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儿子。”

　　“……”
　　江晏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侧头看向保安队和一众医生：“这件事我会调查处理。”
　　他们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插手。

　　江晏转身离开，就在即将抵达楼梯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安静站了许久后，才淡淡出声：“配不配，我想应该轮不到你来判定。”

　　“等人救命是一个很愚蠢的行为，自救才是唯一的出路。”
　　“如果一遇到困难，就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现在就可以拿起刀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