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临门》季归年

2、长廊

　　医生老马不姓马，叫徐稳，因为曾游历多个区域，每一条路线都被他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故有了“老马识途”中“老马”的称呼，这个玩笑从他好友传起，后来下一代人都如此调侃，渐渐的，有时叫他“老徐”一时间他也拐不回来。

　　所以，刚进门的黎原幺喊了一声“老徐”，彻底地被挨了一顿痛骂。

　　“你这小子，别想着用称呼来逗笑我就能免你的事了！”老马被称呼摆了一道，看见还在偷笑的黎原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者立刻收敛。

　　“怎么样了？给你的营养剂还剩下几支。”

　　黎原幺摆了个手：“没了。”

　　“没了？！”老马一时间失了声，道，“我给你整整十支，都是给你应急用的……十支，就那么没了？”

　　“嗯。”黎原幺心虚地点了点头，试图辩解，“最近需要我的事情有点多，忙了些。”

　　老马想说点什么，却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只叫黎原幺躺下来，给黎原幺打了个点滴，片刻说道：“你爸妈把你交给我就是为了让你对自己身体好一些，你倒好，整天上房揭瓦，不得安心。”

　　黎原幺对他每日打打杀杀的工作是“上房揭瓦”一事在内心轻笑了一声，有时候，听老马奇奇怪怪的形容也是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老马自顾自说了许久，突然隔壁人叫他去打麻将，他应了声还不忘让黎原幺不要轻举妄动，好好养病，最后一灰溜跟着人就跑了，空余黎原幺一人。

　　黎原幺想着走了也好，自己则调出了智脑，找到了别人发送给他关于柳五抻的《自愿加入申请书》的文件，一只手在打点滴，但也不影响他另一只手的打字速度。

　　他手指飞快地在智脑输入了柳五抻的相关资料，毫不心虚地在犯过一栏上写了个“无”字，又像个惯犯一样侵入了主脑的程序系统，直接选择通过，假借着“长廊”主脑的信号把通过发在了柳五抻的手机上。

　　他是康宁区负责人，自然也有权越过比他低一阶的“主脑”，自从知道能那么干，黎原幺就大胆了许多。否则，依照这个智障系统，人都会被其他区的人给抢完了。

　　通过这件事上很快就被柳五抻听闻了去，作为首次斩获在政务所入狱到出狱只有一天的荣誉的柳五抻高兴地抱着他的入职卡转了好几圈，路过时随机抓了一个匆匆忙忙路过的人问道：“请问一下科技所是在哪个区域啊？”

　　“左拐右拐再入几道门就是了，看你面生，是新面孔吧——哎呀，你找不到的话再去问别人吧，我要赶紧去给导师交作业去了。”

　　“诶等等，什么导师？”

　　“什么什么导师？你不是新人嘛，没有自己的导师？”那个少女疑惑地问了句，但不等柳五抻再询问，立刻跑掉了。

　　柳五抻暂时压下心里的疑惑，依照少女的话在这里兜兜转转了几回。他发现了一个致命的一个点，政务所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刚才的少女是他唯一碰见的一位。他都未曾想，一个政务所的人居然那么少。

　　少得过于可怜，足以用冷冷清清来形容。

　　他走到科技所刷卡进入，里面充满着赛博朋克的味道，四周以电子融入墙壁形成了巨大的保护罩。电子在墙壁间自由流动着，耳边还有“滋啦”的声音从四周包抄而来，屏幕上投射出了一个蓝色幻梦一般的水母。

　　它的几根须以起伏姿态游动，吞吐间未等柳五抻欣赏多久，屏幕变成了“欢迎您的到来”这几个显眼的大字，最后只变为了空虚一样的蓝。

　　代替而来的，是一个人从屏幕后走了过来，他身上穿着白色制服，跟柳五抻打了个热烈的招呼，但语气并不是很好：“嗨，新来的指导员是吧？”

　　得况柳五抻是个精神大条的小伙，没听懂语意中的意思。

　　“啊对，我叫柳五抻。”

　　“我是留下来接待你的，我叫杨钊。”

　　“额……”柳五抻挠了挠头，自己一个人跟机械呆惯了，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人交流，于是误打误撞地哄了个人：“杨师兄好？”

　　杨钊一愣，被那么通情达理的话给唬住了一会，一时话在嘴里嚼了许久，不好说出口，于是旁敲侧击地问：“看你在外面转了那么久，有什么疑问吗？”

　　“政务所都那么少人吗？”

　　“问得好。”杨钊道，“这便是我要教给你的‘长廊’第一课。”

　　“‘长廊’创建于29世纪，那年，也是‘长廊’最辉煌的一个时期，就你所见的——”杨钊刻意停顿了一下，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遥控器，随着他按下了按钮的动作，那个虚无的屏幕闪出了无数设计图，“无论是快车穿梭、虚拟预疗还是限制‘特性能力’的材料都出自‘长廊’先辈之手，开创开发的一个新时代。”

　　“但现在，潜藏的危机在不断加深，‘长廊’内部因抗争人员极具缩减，有的已经被分发各地，有的苟且偷生，虽然人员少，但每一个都是好靶子，走出去皆是精英。”

　　杨钊也不是仅仅介绍‘长廊’，话音一转：“说这些，一来是想要告诉你别认为一进来便是指导员而沾沾自喜，二来也是想告诉你，在外面作为‘长廊’的人，无需向任何人低头。”

　　“但也请你证明你自己。”

　　杨钊说最后一句话酸不溜秋的，远道而来的苏然溪嘴里哼着曲，一把勾住了杨钊的脖子，手里带着的水果托盘突兀地撞在了柳五抻的面前：“好了好了，杨钊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小柳儿你也别跟这人较劲了，来了压力就不要太大，努力做好自己就行了。”

　　“走，小幺儿病床上躺着呢，去他面前吃东西去。”苏然溪拉着杨钊转了一圈，不顾杨钊想要摆脱的心情，朝着柳五抻挑了挑眉，“小柳儿走，姐带你飞。”

　　“噢，顺带一提，我叫苏然溪。”

　　苏然溪终究没把一整个托盘都带进去，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每个人手中都拿了个苹果之类的水果，三个人愣是架出了浩浩荡荡的阵势推开了黎原幺的门。

　　“我就知道老马这个点肯定不在。”

　　黎原幺关闭智脑的手一抖，看向了她们手中的苹果，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下了逐客令：“如果只是来吃播的，你们可以走了。”

　　“难得几回的叙旧就不要那么冷酷无情了，又不是在审问室，等你什么时候稳定了我再请你吃顿大餐得了。”苏然溪坐在了唯一一把椅子上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她的手很稳，一下就把苹果的皮连着削了下来。

　　杨钊把苹果放在桌子上，道：“黎队身体可还好些？”

　　黎原幺微颔首：“托老马的福，我已经在这吊了一个早上了。不过你们来得正好，我脱不开身，这里刚好有个任务交给你们。简单的，你们都别……跑。”

　　话还没说完，两个人默契没了影，只剩下柳五抻还有那晃荡的苹果。

　　“别左顾右盼了，你资历不够，不能随意接任务。杨钊都跟你讲了吧。就算‘长廊’再缺人也不会让你去。”

　　黎原幺对外界发生什么事情似乎总是在意料之中，看向时间刚好跳到整点，和老马惯常约定的时间到了，就熟练的将点滴取了下来。

　　“那个，我问个问题可以吗？”

　　和印象中那个破口大骂的少年与面前这个懂礼貌的少年形成了对比，黎原幺诧异着这小孩还有别的一面，道：“你问。”

　　“别人都有导师，我为什么没有？”

　　“你还需要？”黎原幺挑着眉望向他，“你自学能力很可以，不需要导师，你自己就能独成一派。”

　　“如果我偏要呢？”

　　黎原幺读懂了柳五抻的潜台词：“你想要谁？”

　　“我想要，机甲师柏展。”

　　“可真给自己出了道难题。”黎原幺说道，“我可以帮你联络，但具体他本人同不同意，就不是我管的了。”

　　“……好。”

　　“忙去吧。”黎原幺打开门走了出去，突然眉头紧锁，看向了在此期间另一个那紧急发过来的任务信息。

　　任务地点显示：好德区。
　　调查事件：『歌舞升平』
　　申请人：好德区负责人

　　他早该吐槽这智障“主脑”天天给调查事件修改形容，好好一句摊开来的话不讲，偏偏要以那么概括性的词语来描述意外事件。但更让他意外之外的是，这次的申请人竟然是那边的负责人。

　　黎原幺低头沉思了几番，先不说里面有什么诡计，但就最近发生的事情多如蚂蚁一般涌来，就该意识到里面不对劲之处。

　　他该去看看，潜意识的声音那么告诉他。

　　黎原幺走出医院，安排了明天去往好德区的车票，又想起答应柳五抻的事情，给柏展打了一通。

　　“喂？黎原幺，倒是稀客，几百年没联系我……你营养剂的事？”

　　“抱歉让你提前醒来了，也不是营养剂的事。”黎原幺道，“我这接手了个小孩，指名道姓说要你做他导师，话我留这里了，具体怎么办你看情况。”

　　“一醒来就给我丢个大的，黎原幺你好样的。”

　　通过智脑连接的脑电波传音看似先进，但也免不了听到杂音的弊端，黎原幺听到柏展起身的声音，随后听到对方才接了下句：“你知道我不爱收徒，尤其是在机甲方面的。”
　　“他是个好苗子，你可以试试。”
　　柏展道：“怎么说？”
　　“我追了他半个小时。”

　　对面的柏展沉默了一瞬：“……正经点。”

　　“他用那些如今都被摒弃的材料做成这种程度，你看他有没有天赋？”
　　“好，我明白了。”

　　柏展说完这句话，就把智脑连接给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