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成痂》一只腿的人

82、再谈往事3

　　再次坐在这个沙发上，甚至也只是隔了几个小时的往返路程，可是这一次，在座的三位男士都清楚地明白他们的立场产生了绝对的统一。
　　尤其是柯锐，如果说刚刚坐在客厅的时候他是颐指气使想要质问程宸羽程晚星两人见不得光的关系，甚至是愤怒程晚星的存在。
　　那么现在，他却开始试图说服自己，程晚星的存在或许是对程宸羽有利的一方。
　　哪怕他只是一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少年。
　　但是柯锐也在对方有恃无恐甚至带着计谋的抛出那个问题后，选择了把他当做一个有分量的角色。
　　——程宸羽的生父离世。这件事实本身就绝对不是一个可以拿来试探的问题，但是它可以成为程晚星“表明立场”的决心。
　　程晚星既然刚刚敢那么说，那么他绝对有把握可以以此搅乱这滩浑水，然后惊慌失措的只会是程宸羽。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在程宸羽离开后和柯锐论证。这就是程晚星的目的？
　　为了取信于柯锐？为了让他相信自己的立场真的是为了程宸羽好？
　　“刚刚宸宸在的时候怎么不问？”柯锐直截了当质问起来。
　　程晚星坐在和柯锐一个水平线的对面，双手叠放在一起，呈现出的姿态不像是晚辈，更像是合作伙伴。
　　“舅舅，我们从来都是一方的，你也看出来了宸宸不想探究以前的事情，这其中的原因我也只能探究出几分，但我不认为他会一直不想知道，所以…我想替他挡在前面，我想探寻真相。”程晚星说出口的话铿锵有力，一点也不心虚，更加透着势在必得。
　　柯锐却笑了，声音不大，却十分断断续续，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笑完后才似是而非反问“好…好好，那你先谈谈宸宸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世的？”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柯锐早就想问清楚这件事本身的疑点。
　　而他的问题其实也不尽然是他真的想知道是谁露了馅，他还要探究程晚星是否值得信任。
　　程晚星叹了一口气，讲述道“其实早在五年前程云霆赶走了我和李染，那次真正的原因不过是李染知道了宸宸真正的身世。
　　所以我们在外面被驱逐了四年…舅舅是不是想问我对这四年是不是充满怨恨，或者说明明我才是程家的孩子，却被一个连他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驱逐？
　　其实不是的。在知道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我竟然是在庆幸！庆幸我对他的喜欢没有套上亲情的枷锁！
　　后来，我用了四年的时间和努力，想明白了我对宸宸不一样的感情以及我重新回到程家的理由。 ”
　　程晚星讲起那些遥不可及的过去，甚至会笑眼弯弯，好像独自生活的空白四年是对他感情的绝对考验，而他…也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你回到程家，是想要争？”苏觉平缓的声音十分温柔，却布满了试探的陷阱。
　　程晚星却摇头回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程家，最开始告诉你们说‘程家也只有宸宸值得我留恋’也并不是假话，程家的繁荣富裕只是我的母亲——李染，在我身上看到的唯一价值，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程家的一切，那里是欲望放大的地狱，并致使我的出生和童年那样不堪、丑陋……
　　程家权利也好，金钱也罢，我可以靠自己，哪怕不是很多，也不会成为我丢掉自己的借口。舅舅…我回程家也只是为了一个人。”
　　柯锐不为所动问道“所以你就告诉了宸宸他的身世！”
　　“不，那不是我说的。我比谁都不愿意宸宸知道那些的秘密，那是他害怕面对的，也是我害怕面对的。宸宸就不该被动地怀疑他的爱，怀疑程云霆对他无私的爱。因为对于宸宸而言，程家也只有这个留住了他。”
　　一片静默……柯锐当然明白程晚星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程宸羽这个人尤其在意感情，哪怕他看起来格外冷漠，但是他的内心对于感情的忠贞是刻在灵魂里的。
　　这一点就很像他的母亲柯冉。
　　所以柯锐从来都不担心程宸羽因为自己没有了程家继承权而伤心难过，那都不是他在意的。但也正因为程宸羽不在意这些，柯锐才更加担心。
　　在豪门家族里，最贵重的最稀缺的恰恰也是程宸羽唯一追求的。
　　柯锐才会一直固执地一意孤行地为程宸羽争取那些程宸羽不在乎的东西——例如金钱、权势、以及程家这个靠山。
　　柯锐希望程宸羽到最后不要一无所有，不要像他的母亲那样……
　　“他最不该…最不该去看重这些。”柯锐喃喃道。
　　程晚星却不这样认同“可是这样的宸宸才是他自己。他有自己热爱的也有自己始终坚持的，还有他为之努力付出的，这才是程宸羽，我以为…舅舅该为宸宸高兴，他是一个富有感情，充满生机的人，而不是一个空洞麻木的‘程家继承人’。当然…我也是被这样的宸宸吸引、迷恋、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或许对于柯锐这样的人而言，他活得透彻却也真实，他会大胆地有恃无恐地追求他想要的一切，例如和苏觉的爱情，还有他未来的人生。这些主动也不过是柯锐本来拥有的就足够多，他可能不觉得他的姐姐以及他的外甥身上拥有的那些纯真，有多么可贵。
　　至少，这些纯真美好对于一个失去光明很久的程晚星有多么重要。
　　柯锐认真思考后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程晚星，少年像是发表演讲一般，慷慨激昂又坚定沉着。
　　这个男孩…其实除了像他的父亲以外，还有一点像程宸羽。
　　他们富有智慧还内敛地愿意付出感情。他们真诚也潇洒，好像他也只是在说起自己的故事，而不是为了达成让柯锐相信自己的目的。他们简单却又充满热爱，他们稳重也富有激情，柯锐不甘心却也必须承认——程宸羽和程晚星很相配，他们同频也相知，他们相恋也克制。
　　他们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又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和目标。他们其实一点都不是最不搭调最不合适的人，反而恰恰好的默契和互补。
　　柯锐继续听着程晚星讲到最关键的那部分——李染被关进老宅，程宸羽会见反被李染告知真相。
　　明明这些重点才是柯锐考察程晚星最关键的一部分，可是柯锐自己都不清楚，其实这些真相除了就是真相以外，好像并没有别的意义了。
　　他也已经做好选择，达成了和程晚星的共识。
　　“你想知道什么？”柯锐问道。
　　这一次，意外的却是程晚星，他没有想到柯锐没有多问也没有质疑，直接就选择了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词”？
　　不过马上程晚星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回道“我虽然知道李染是告诉了宸宸过去的秘密，但我不知道他们具体都谈了什么，而且…宸宸好像有些排斥知道过去的事情。”
　　柯锐皱起了眉头反问“你在怀疑李染告诉了宸宸一些语焉不详的过去，导致宸宸不敢去面对真相？”
　　“对，他在害怕面对，也恰恰说明李染绝对不止说了宸宸告诉我的那些。那他没告诉我的……我也无法确认真假，更没有可靠的佐证来证实我否定李染说过的话。”
　　柯锐思索起来，手指摩挲着一夜之间疯长的胡茬，像是在捕捉那些自己遗漏的信息。
　　“所以你才想在宸宸不在的时候，了解过去，收集过去？”
　　程晚星点点头，十分诚恳说道“对，我想知道。”
　　“那如果过去的真相真的会是宸宸害怕接受的那部分，你会怎么做？”苏觉开口问道，柯锐也回过神等待程晚星的回答。
　　程晚星停顿了，之后却又十分坚定道“舅舅…你还记得宸宸几个小时前在这里说过的一句话吗？”
　　苏觉率先摇头，他不知道程晚星暗指的是哪一句。程晚星也仿佛是自问自答，也早就准备好了解惑，说道“当时宸宸说‘我才是最应该知道的当事人啊！’，所以我的答案您也知道了吧。”
　　苏觉没有想象中的失望，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因为他本以为程晚星会选择隐瞒或者篡改，但是他却清醒地选择了坦白。苏觉满意这个答案。
　　因为真正的相爱是共同承担，而不是自我感动。
　　柯锐却带着疑惑提问“那你为什么背着宸宸先来问我？”
　　程晚星从善如流“他如今不想知道，我不会勉强他去面对。但我会替他完善好所有的后路，只要有一天他想，我会是第一个给予他答案的人。”
　　柯锐和苏觉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选择。
　　柯锐施施然开口，这一次是完全袒露的真心和诚意，只听到他说道“宸宸的父亲早在十八年前就离世了…”
　　“而程云霆，也是在清楚知道这些的前提下和我姐结了婚。”
　　——也就是说，十八年前的程云霆在知道柯冉孩子是谁的前提下，依旧娶了柯冉！并且十八年来像一个合格并且过分称职的父亲那样，养育了程宸羽长大！而且还在程宸羽十八岁生日那天送给了他程氏集团10%的股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