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玩物》渡重山

6、书店

　　一/夜欢愉后，清净乖乖窝在被子里安睡，毯子掖到下巴处，双手规矩的交叠放在小腹上，长而直的睫毛随着绵长呼吸轻颤，安静美好，仿佛是从壁画中走出来的人。

　　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出半指宽，携着半空中亮晶晶的小灰尘，落到床边拖鞋上，石英钟里的指针伴随齿轮嗒嗒声，缓慢转动。

　　贺江横撑着头，侧躺在另一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勾弄清净颈侧黑发。

　　通常事过后他都会回自己房间休息，昨天因为折腾到太晚就懒得起身了，时钟短针跳到九，手机准时震动，弹出陈特助的消息。

　　今天的行程安排很满，中午有饭局，下午银行来人接洽风险管理服务，晚上程焱组了个酒局，说想介绍个人给他认识。

　　所以他这会儿必须得起来了。

　　轻手轻脚下床，出门，在楼梯转角处遇到林姨和小祁，交代道：“让他睡，不用叫。”

　　“好的。”林姨应下。

　　等男人走下楼，小祁拽拽她的袖子，暗暗吐舌：“姨妈，贺少是超人吗？”

　　“什么？”林姨没懂外甥女的脑回路。

　　小祁悄声道：“我昨晚减肥吃得太少，凌晨三点多饿醒了，溜去楼下厨房找吃的时路过主卧，听到里面还有动静呢！”

　　“现在才九点！瞧瞧贺少的脸色，一点熬夜的痕迹都没有！容光焕发！殷少爷可还睡着呢。”

　　林姨面色复杂地瞥了她一眼，姑娘啊，这种事真的合适说给姨妈听吗？

　　小祁还在碎碎念：“难道这就是在上和在下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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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净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后觉得浑身骨头都好像被抽走了似的，使不上半点劲儿，缓了好一会儿才下床。

　　站起身的瞬间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从大腿到小腿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疼。昨晚那个姿势让他受了不少罪，起起伏伏纯靠下肢发力。

　　去卫生间洗澡清理干净后，又挑了件领口比较小的睡衣换好，遮住锁骨处紫红色斑痕这才下楼。

　　沿着弧形楼梯慢吞吞一步步往下挪，尽量不牵扯到那处。

　　男人做那事儿的时候，通常很霸道，几乎以自己的体感为主，总把清净折腾到脱力，这次也不例外，这种感觉不是很好。

　　虽然过程中他也能享受到，但一想到后半程的难挨，心里就有点怕。

　　小祁在一楼叠餐巾，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清净搭着扶手，正从台阶上缓步往下走，秋日光晕从花窗透进来，打在他姣好侧颜上，照得睫毛根根分明。

　　宽松的真丝睡衣随着脚步轻轻摆动，他眼帘半垂，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倦意，比起平时的清冷雅致，更添海棠初醒的风情。

　　她小跑两步上前拉开餐桌前的椅子，想了想又从沙发上拿了个软垫放在上面。

　　“殷少爷饿了吧？厨房里的菜都温着呢，我给您端来！”

　　放垫子的动作让清净耳根热了一下，没拒绝，只是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回了声嗯。

　　现在他已经能说话了，但要小声说、少说，想彻底恢复从前的状态，黄医生说还要过两天。

　　麻利把菜端上桌，给清净盛好饭后，小祁压抑住唇角诡异笑容，退到大厅角落，从花边围裙下掏出手机，眼神晶亮地打开论坛，手指飞动，发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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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贺江横回家时，清净正在二楼自己的书房里看书，米黄色方形吊灯垂在他身侧，将富贵竹的影子映在角落白墙上。

　　见到他回来，清净合上手里的书，仰头看他，轻声问道：“昨晚，你答应我重开书店，算数吗？”

　　贺江横从鼻中发出一声哼笑，懒声道：“我答应的事，从来不反悔。”

　　至此，清净彻底放下心来，开始重操旧业。

　　书店重新开张这件事或许别人不在乎，但在他眼里却是一件值得放鞭炮庆祝的大事，当天预约保洁公司派人来打扫，然后又去逛了花市，把店里枯死的旧花换掉。

　　这店里只有他自己肯定不行，一个电话打给之前在他这里工作的员工，开高价工资又把人挖回来了。

　　旧人了解他这家书店的规矩，也更了解他的习惯，相处起来比较轻松自在。

　　开张后的第二天就陆续有顾客上门了，清净自己也会窝在这里看书看到五点多钟，赶在六点前到家。

　　这就导致有时候贺江横回家比较早时，看不到清净人影，可一看表，确实没到门禁时间……

　　这追究吧，人家确实乖乖遵守了规矩，但撒手不管，他心里着实不舒服，前阵子还乖乖软软在家等他，主动奉上温馨晚餐的小猫去哪儿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多病些日子，可怜可爱的哑巴美人也没什么不好。

　　贺少不会坏了自己的规矩，但除了门禁时间，还有的是东西可以‘挑刺’。

　　当晚六点，清净被堵在了别墅一楼大厅里。

　　“宝贝最近好像瘦了。”男人抿了口茶，招手示意清净坐到他身边。

　　“还好。”清净坐过去微微低头，盯着自己的衣角轻声回道。

　　“听林姨说你最近都在外面吃的午饭，吃的什么？”

　　其实不用问，老金早给他汇报过，没什么营养的三明治、时蔬沙拉、从餐厅定的简单炒菜，没有肉。

　　“……卡萨的三明治、沙拉，还有回味居的小炒。”

　　男人将手搭在清净后背上，沿着他微微突起的脊骨一寸寸往下摸。

　　“所以，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是这样掉没的？清净，你知道我在你的健康方面，是费了些心思的对吗？”

　　他语调平缓甚至还微微带着笑意，可清净却听得汗毛直立，直直抬眸，神色有些慌乱，生怕对方下一秒就会说把店关掉吧。

　　“贺少，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吃饭。”

　　“可你上次要留下厨子时就是这样说的。”

　　清净一时语塞。

　　“这样吧，以后每天中午，家里做好饭送到我办公室，你直接过来，我看着你吃。”

　　回到家看不见他的漂亮娃娃时，让贺江横回忆起很多年前玩偶不见的下午，那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还是不要再有了。

　　这样一来，每天早晨、中午和晚上，每天隔几个小时就能见到清净一次，安全感不就来了么。

　　“……好。”清净攥紧的手暗暗松开，点头答应，只要没说让他关店，这些可以做到。

　　隔天上午，店里员工请假了，清净自己在书店角落整理书架，听到门口风铃声响，探出头去，只见一个棕色头发，娃娃脸，身穿长款风衣的俊秀青年正站在柜台前。

　　清净有点惊喜，赶忙迎上去：“澜语，你怎么来了？”

　　赵澜语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递给他一个信封。

　　“前几天就知道你家书店重开了，今天刚好有空就来看看。喏，刚刚门口来了个快递员，我顺手帮你收了。”

　　“快坐。”清净接过信封放进柜台里，弯腰去拿茶罐子。

　　秋风习习，吹动屋檐下挂着的两盏方形纸灯笼。书店没有门头，因为左右两边的灯笼上各写着安静二字，大家就习惯管这儿叫安静书店。

　　赵澜语坐在靠门边的沙发椅上，看着在柜台里沏茶的清净笑笑。

　　“我有个好消息要跟你说。”

　　清净打开茶叶罐子，夹出些茶叶放在茶壶里，问道：“什么？”

　　“我要结婚啦。”

　　“嗯？哪家的？我认识吗。”清净面露惊讶，几个月前还没听说他谈恋爱。

　　赵澜语哈哈大笑：“咱们这圈子你统共也不认识几个人呀。是泽鹰实业家的二儿子，曹书河。”

　　“我爸安排的，见了几面感觉还行。”他单手撑脸看着门外簌簌落叶大大咧咧道。

　　清净将沏好的茶放到小几上，坐到另一侧沙发上，迟疑道：“是不是有些草率？”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对方只要不把那些莺莺燕燕往家里领，和平共处弄个表面和谐就行了呗。”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凉气，随后八卦道。

　　“贺少呢？他有没有往家里领过人？”

　　赵澜语有些好奇，贺少这人其实还挺神秘的，听说成年后去了国外留学，二十三岁回国后接手家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所有人都说贺少身边肯定不缺人，但这么些年也没听说他身边有固定的伴儿，唯一一次传出桃色消息就是直接结婚了。

　　清净摇摇头，从结婚到现在，他还真的从没听家里任何人谈起过男人的‘过去’，更别提往家里带。

　　“没有，我也不关心……”

　　“不过是处在同一个屋檐下，要是带回来，也随他。”

　　赵澜语无奈看向他：“这也太无欲无求了，好歹是你名义上的老公。”

　　清净笑着推推茶杯，不再接话：“喝口茶，润润嗓。”

　　人生在世怎么会无欲无求，只不过他想求的不在贺江横身上罢了。

　　前阵子男人大费周章聘来厨师，让他误以为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心底刚有一丝动摇，就在昨天的欢愉中，听得一句。

　　‘嗯，还是胖些抱着更舒服’，彻底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只怕从始至终男人看上都只是这副皮囊，而不是他这个人。

　　清净死了心，他唯一想求的就是好好维持现在的安稳。

　　但维持现状，让贺江横保持新鲜感，就需要更多心思。

　　这个世界美人太多，纯靠皮囊得来的喜欢总有一天会消散，但不能是现在，睿清还没完全回归正轨，他也没有足够的钱。

　　最好的预想就是公司顺利，母亲用盈利经营公司并持续投资，他则把属于自己的分红存起来，再卖掉以前的书画藏品变现，好好经营书店，最多两年就会存下一笔可观的资金。

　　到时候贺江横再厌烦这段关系，撤了资，他手头的积蓄也能顶上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