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晚春》折枝伴酒

4、第 4 章

　　一直困扰她的原因终于浮出水面。
　　原来这厮是从资料里的Q.Q号，得知论坛账号是她的。

　　乔初意看着手机屏幕，嘴角挂着片凉飕飕的讽刺。
　　某人的聪明才智用在这种小事情上，当真难为他了。
　　而且他居然能记得她Q.Q号。

　　那会儿Q.Q刚流行的时候，他们的确加过好友，某年端午节和爸妈去他家做客，在双方父母的玩笑中被迫加上的。
　　然后在列表躺尸，几乎不聊天。

　　周序霆自从去军校，Q.Q再没有上过线，空间也没发过任何动态，她以为成了僵尸号，某次清理好友就顺手清掉了。
　　那时她没想过还会跟他有现实的交集。

　　十一点整，寝室熄灯，断网前她顺手点了通过，然后关手机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周序霆昨晚发的三条信息：【聊聊？】
　　【睡了吗？】
　　【晚安。】

　　挠了挠头发，惺忪的脑袋瞬间清醒，敲字给他发过去：【我没有很在意什么婚约，论坛留言是我不对，如果你介意，我向你道歉。】
　　【而且我们也不熟，应该没什么好聊的。】

　　周序霆似乎是醒着，回得迅速：【呵。】
　　【是不熟。】
　　【樊姨托我照顾你，我妈叫我请你吃饭，你要不愿意的话，我照实回了。】?

　　乔初意瞪了瞪眼，手指如飞：【我妈？不可能。】

　　周序霆甩过来两张截图。

　　【序霆啊，初一刚到大学，人生地不熟的，听说你最近正好在那边，如果有空的话麻烦帮我照顾照顾她，谢谢了，阿姨回头请你吃饭。】

　　乔初意不信他，直到仔细核对过手机号，的确是樊老师发的短信。

　　紧接着一张，是Q.Q上周序霆妈妈的信息。
　　画风截然不同：
　　【见到乔乔了吗？】
　　【别只知道忙工作，抽空请人家吃个饭啊。】
　　【请了没？】
　　【你什么时候请？】
　　【我说你这个死小子请人吃饭有这么费劲吗？】
　　【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
　　【活该你小子打光棍，但凡知道对女孩温柔点，也不至于浪费你妈我生你的这副皮囊。】
　　【气死我了！今年都不想见到你！】

　　乔初意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脑海里涌现出小时候他被他妈揪着耳朵教训的画面，语气和截图中几乎一模一样。

　　为了许阿姨的热情，乔初意也不好再拒绝。况且樊老师亲口托付过，如果知道她不领情，怕又要打电话来思想加情感教育了。

　　不管怎么样，尽快过了这一关，对双方母亲有个交代，也能早点摆脱周序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她敲字：【今晚？食堂？】

　　周序霆：【你想明天上论坛头条的话。】

　　乔初意嘴角一抽：【那你定。】

　　周序霆：【OK。】
　　【还有二十分钟集合。】

　　乔初意扔开手机，哀嚎着挠了把头发。

　　如果非得“照顾”，她需要的也不是一顿饭。
　　如果周序霆良心发现，对小时候的所作所为心存愧疚，利用那么一点点职权，让她军训少遭那么一点点罪，就好了。
　　但这人良心有没有，显然是未知数。

　　苦苦煎熬到晚上，居然还要去和周序霆吃饭，乔初意想想就憋屈。

　　庄以菱发现她状态不对，站军姿的时候小声问：“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么？”

　　“没有。”乔初意压着嗓音咕哝，“烦。”

　　庄以菱眼珠子朝这边转了转：“谁惹你了？”

　　乔初意：“混账东西。”

　　庄以菱一个激灵。

　　乔初意解释道：“我没有在骂你啊。”

　　话音刚落，刘教官的声音震破耳膜：“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出列！”

　　周序霆巡视到这边的时候，正好看见乔初意和庄以菱单独在太阳底下站军姿，其余人已经原地休息。

　　他眉心一皱，问刘教官：“怎么了？”

　　在学生们面前威风凛凛的刘教官，对这人老老实实行了个军礼：“报告，她们俩无视纪律，在队伍里聊天。”

　　周序霆负手转过身，目光意味深长地越过庄以菱，落在乔初意脸上，唇角勾着不易察觉的弧度：“胆子挺大。”

　　乔初意憋着想瞪他一眼的冲动，目视前方。

　　男人继续开口，无比自然地装不认识：“这位同学，怎么又是你？”

　　这下所有同学都忍不住笑了，正在罚站的庄以菱嘴角也抽了抽。

　　“行了。”周序霆没什么表情地瞥向刘教官，“天太热，别罚出毛病，差不多就让休息吧。”

　　刘教官挺直了身板：“是！”

　　领导发话，刘教官立马让她俩散了。

　　乔初意甩了甩僵硬的小腿，坐回方阵里，顺手拉了一把庄以菱。

　　某人已经巡视到男生那边，背对着她们，乔初意肆无忌惮地盯着他背影，一边揉着小腿一边想，难得他有点人性。

　　趁休息时间还没结束，庄以菱凑到她旁边笑：“那帅军官居然记住你了。”

　　乔初意想起他笑话自己同手同脚的那副嘴脸，刚萌生的一丁点好感瞬间又没了，咬牙切齿：“谁稀罕他记住。”

　　庄以菱看了眼那人背影：“感觉他人还挺好的。”

　　乔初意一下下拨着水壶盖，嗓音凉飕飕：“知人知面不知心。”

　　晚上，周序霆和她约在一家西餐厅，地址离学校挺远。正烦躁着晚高峰又要挤公交，这人发过来一串号码：
　　【给你叫了车，师傅电话。】
　　【大概五分钟到北门。】

　　心口莫名震了震，她嘟着嘴敲字：【你已经去了吗？】

　　周序霆：【有点公务，处理完过去。】
　　【很快。】

　　乔初意忍不住轻嗤了声。
　　一毛三的芝麻小官，弄得好像公务挺繁忙。

　　乔初意站在路边等车，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目光突然凝在对街的小路入口。
　　一辆库里南从路口驶出，车牌是嚣张的连号。

　　乔初意记得，这是开学第一天，在楼下匆匆瞥过一眼的时卿家的车。

　　那条小路里面是校医院。
　　难道时卿去了校医院？

　　乔初意一直盯着那辆车直到消失，心里总觉得奇怪。

　　没多久，电话响了，陌生号码在屏幕上闪烁，时卿的事被暂时搁置脑后。

　　她接起来：“喂？您好。”
　　“看到了，我在这里。”

　　乔初意招了招手，一辆丰田SUV缓缓靠边停下。

　　坐上后座，师傅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态度十分客气。见她一个女生穿着裙子，把空调风速也降下来些。
　　乔初意有点感动，连带对周序霆的怨念也消弭了些。

　　这次重逢，他好像的确和小时候不一样了，虽然嘴还是挺欠。

　　车子缓缓离开学校，朝着夕阳的方向驶去，乔初意低头给他发了条信息：【我上车了，谢谢啊。】

　　周序霆：【注意安全，到了告诉我一声。】

　　乔初意：【好。】

　　她前脚到餐厅，喝完一杯花茶，后脚周序霆也到了。

　　这人居然换了身行头。
　　休闲款式的叠穿短袖，白色条纹开衫，里面搭一件黑T。
　　坐下来时她隐约闻到一阵低调的淡香。

　　干干净净的寸头，熨烫般整齐的衣服，黑色手表，一尘不染的白鞋，自上而下无不精致讲究。

　　凭良心说，周序霆作为一个男人很具有迷惑性，应该没有女人能拒绝得了这么一张脸，无论是穿军装的人模狗样，还是此刻的随性不羁，都那么夺人眼球。

　　坐下来一会儿，乔初意感觉到一波又一波炽热的目光，燎得她脑袋都热了，赶紧把菜单递给他：“快点餐吧。”
　　速战速决，吃完跑路，免得被人盯成筛子。

　　接收到男人询问的眼神，乔初意开口：“我要意面就好。”

　　周序霆点了下头：“番茄还是黑胡椒？”

　　“番茄。”

　　周序霆给自己点了份牛排，再征求她同意，要了个披萨。

　　这家餐厅很高档，乔初意从进来时就发现了，连服务员都西装革履。装修有种超出时代的轻奢时髦，细节有质感，不是她以往见过的浓重欧美风格，过于繁复，反而落了俗套。

　　如果不是随便选的，那他还挺有品位。

　　座位靠窗，离街很近却听不见噪音，楼下的热闹繁华尽收眼底，却不会被打扰一丝一毫。霓虹灯被玻璃滤掉了刺目的光泽，但色彩依旧绚烂。
　　坐在这里，有种闲看风月的松弛和舒适。

　　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连对面的人都变得赏心悦目了些。
　　她端起花茶喝了点，开口：“周伯伯和许阿姨好么？”

　　在家属院那些年，许如心对她十分好。
　　经常念叨要有个女儿就好了，可惜生的是儿子，哄乔初意睡觉的次数比哄自己儿子都多得多。
　　周鸿朗话不多，但外出回家，总会给她带新奇的小零食。
　　乔初意吃的第一块进口巧克力，就是周鸿朗去香港开会带给她的。

　　“他们挺好。”周序霆端起茶壶给她添花茶，“你爸妈呢？自从我家搬去北京就没见过，听说樊姨回去当老师了，还是以前的学校？”

　　“嗯。”乔初意点点头。
　　当年为了追随乔正业，樊枝辞了学校的工作，后来费好大劲才回去，从头开始兢兢业业，还是少了许多年资历。
　　乔初意沉默地垂下眼睫。

　　周序霆疑惑地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她笑了笑，摇头。

　　周序霆微微颔首：“乔叔现在不太忙了？”

　　“忙。”乔初意扯了扯唇，“多重要的人物啊，警队离了他转不了。”

　　这话是樊枝经常讽刺乔正业的，说起来还挺顺口。对于这点，乔初意同样有怨念。
　　以为爸爸转业后就轻松自由了，会有更多时间陪妈妈和自己，结果只是换个地方，掏心掏肺地为人民服务。

　　意面是最先来的。

　　乔初意正要拿叉子，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向周序霆，他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地笑：“ 没事儿，你吃。”

　　乔初意拿起叉子点点头：“我有点饿，先开动了。”

　　许是怕她不自在，周序霆没有再盯着她，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会儿，牛排也来了。

　　一顿晚餐时间的和平相处，乔初意觉得像做梦一般。以往不是这人嘴欠惹自己炸毛，就是她分分钟想把他生吞活剥。

　　饭后点了杯冰饮料，乔初意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嘬着吸管，正看手机的周序霆忽然抬起眸。

　　目光轻轻一撞，乔初意眼皮不自觉抖了抖。

　　她背脊稍微挺直了些，察觉到男人的目光黏糊糊的，似乎没打算移开，想问他看什么，却见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越过桌子靠近她脸颊。

　　眼看就快要碰上，乔初意连躲了躲。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唇角若无其事地勾起来：“你脸上有东西。”

　　说着，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乔初意飞速接过纸巾，拿出包里的小镜子。

　　左侧梨涡边一点点芝士，可能是啃披萨的时候沾上的，乔初意连忙擦掉。
　　隔着薄薄的纸巾，脸颊的热度熨到手指上，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定是餐厅有点缺氧。
　　乔初意很快喝完了饮料，催促他离开。

　　走到外面，整个人又被热浪裹挟，但比白天还是凉快一些，可以忍受。
　　三十六七度的高温已经结束了，再过一阵就要入秋。

　　乔初意站在餐厅门口，安心等周序霆拦车，一会儿看对面的霓虹灯，一会儿看他。
　　而他在看手机。

　　乔初意眨了下眼睛，说：“你有事就去忙你的吧，我自己能回。”

　　“没事。”周序霆唇角懒散地勾着，放下手机，不远处红灯变绿灯，一大群车辆涌过来，“我在看时间。”

　　乔初意没动，疑惑地盯着他。

　　周序霆看着那些车：“你们军训半个月，按规定我不能离开，所以接下来十二天，还要麻烦你。”

　　乔初意一脸懵：“什么？”

　　“勉为其难让我照顾一下。”男人勾起唇，目光夹着揶揄落入她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