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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叛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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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昭就这样抱着三花,坐在厨房门前,听着凰烛描述伯庸和路八千如何打斗,一会儿路八千抓着伯庸的胡子啦,一会儿伯庸踢路八千的屁股一下啦。
还有,路八千的破烂衣衫本来就少,还不小心被伯庸一剑劈碎了,光着上半身;伯庸小老头藏在衣袖里的鸡腿全被路八千给霍霍完了……总之,封昭听完的感受就是极为不雅。
等到漠源端了饭菜上桌,他们两个还没停下,路八千实在打不动了,干脆指着正在端菜的漠源说,“停停停!打不动了!我收那小子为徒,作为饭钱”。
“我也一样可以收他为徒,你这饭钱不算”,伯庸不屑说道,小样,想从他铁公鸡手里蹭饭,绝无可能。
路八千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大口喘气,“关门弟子,绝对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
伯庸不相信地问道。
路八千点点头,“鬼宗除我以外,已无后,我收他,他将来就是鬼宗传人”。
“当真?”。
“当真!”。
“绝无虚言?”。
“绝无虚言!”。
“你以鬼宗名义起誓”。
“我路八千今以鬼宗名义起誓,收……额……”,路八千发现他还不知道这小子名字。
“漠源”,伯庸补上。
路八千重新举起手发誓道“我路八千今以鬼宗名义起誓,收漠源为徒,为鬼宗传人,如违此誓,永坠阎罗不得超生”。
伯庸满意点点头,停战开始干饭,打了一下午确实有点累。
殷褚和江乙身份敏感,不便出现,至于砚书,自从那日渡劫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生受那反噬之苦。
殷褚该用的药用了,江乙和伯庸该输送灵气也输送了,剩下的只能看砚书自己了。
而被一顿饭决定去留的漠源还端着三鲜面怔愣在原地,深觉方才可能就是做梦。
路八千吸溜一口鱼羹,发出了满足的喟叹,“我这徒儿手艺不错,不错”。
他这徒弟收得太值了,天生是个修鬼道的才,手艺又这般不错,嗯,不错不错。
“你这和尚,不是应该吃素么?”,伯庸看着他抢先喝了那口鱼羹,心有不满。
“我还俗了,荤油不忌”,他砸吧一口嘴,“嗯,这个菜也不错”。
“你是修习之人,当克制口腹之欲”,伯庸继续怼,这和尚当得不纯正。
“我不讲究这个”,他的吃相活像饿死鬼投胎,风卷残云一样,伯庸不甘其下,也快速用着饭食,生生吃出了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不到片刻只剩光盘。
吃完饭,带着封昭遛食的活就落到了漠源身上,平时都是江乙和殷褚来干,如今他们不在,所以由漠源来。
虽然封昭数次表示过,她不需要有人带着她遛食,她不会走丢的。
但师门上下一致举手表决必须有人在身侧,只有一票反对的,那个反对的是她自己。
最后,她只有接受全宗门上下呵护小花朵的爱。
夜晚的东洲很是热闹,各色有趣的表演和美食,漠源让封昭拉着他的衣袖慢慢走着。
漠源的银发在灯火的映衬下,渡上一层暖黄色的光泽,冷峻的双眸越发妖艳,而封昭,依旧冷冷淡淡,冷寂如皓月。
“你不高兴吗?”,封昭停下脚步问漠源。
“你们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让我走?”。
斟酌再三,漠源还是扭捏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其实方才在席间,他就已经想这样问了。只可惜等他终于下定决心时,伯庸他们已经吃完饭食将他们赶出来遛食。
所以,最后,他还是没当着众人的面问出口。
他忐忑不安,说起来,也好笑。这样忐忑不安的感觉他很少有了。
“没有啊”。
封昭疑惑,她很喜欢他做的饭菜啊,虽然比起四师兄做的,总是差点火候,但是比起二师兄做的,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听到这个回答时,漠源微不可见松了一口气,眸子染了笑意。
“那为什么要让我走?”,他进一步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难道不想走吗?”,封昭反问道。
“我自己?”,漠源不确定问道。
“对啊,你自己”。
封昭肯定地点点头,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知道他身上有一种怨,那种怨,只有靠他自己解。
漠源陷入沉思,他自己?可是他很纠结,他想要变强,可他又舍不得离开这里;他想要远离这里,可这里已经出现了让他不舍离开的人……
“你闭眼看看,看看自己的内心深处最想要什么”,封昭察觉他犹豫不定,但封昭自己对于自己的事情尚有很多不解,于是她只能学着三师姐的话向漠源说。
三师姐最常说的就是,看看自己的心,看看自己的心想要什么,看看自己的心想朝着哪条路走,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了。
她很迷茫,也试着去看过,但是她的心空了,空空如也,她不知道怎么去看。
“我自己的心,自己的心……”他喃喃闭眼,任由人流穿梭,他就站定其中,使自己的心慢慢静下来,识海沉寂,时间穿梭……
平静的识海中,他看见了他自己……
封昭也不吵他,就安静地待在一旁,等着漠源顿悟。
凰烛出声“哎哟,我看他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怕是觉着你们不要他了”。
小凤凰手杵着下巴,盯着闭眼的漠源看。
“我没有不要他,我同他说过了”,封昭含着糖豆,时刻注意漠源的情况。
小凤凰啧了一声,瞧瞧她不通情窍的神主,明明有情绪,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情绪,明明有这样的情感,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情感。
天杀的神域,当年大闹神域时就应该闹得狠一点,小凤凰心酸地想落泪
那几百年,神主就这样一个人慢慢地在黑暗中等着,等着自己的情绪慢慢抽离,等着陌生的感觉填满她的胸腔,等着她在乎的人、神、仙慢慢将她抛弃。
漫长而又孤寂的时光里没有人陪着她,于是她就一个人慢慢挨。
封昭不知凰烛心中所想,她在灵视内看到漠源在识海内很是挣扎。
他看见的东西很繁杂,有他的过往,有他称不上家人的家人,还有那些满脸虚伪自私势利的家族……
他看见了许多,他一直不停向前走,直至尽头深处他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
这边伯庸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路八千,好像看着偷了他鸡腿的贼一般,生要将人盯出一个窟窿,“说说,怎么想赖在我这里,比起那些仙门世家,我这里可危险得很”。
路八千已经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新的法衣,当然,来自伯庸的友情赞助,虽然这法衣极为便宜,随处可见的那种。
但伯庸还是心疼了好久,毕竟苍蝇再小也是肉。
焕然一新的路八千显然和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相去甚远,面容不见老态,可眼神久经沧桑,充满了落寞和孤寂。
“那场域外大战,隐世出了叛徒”。
“啥?”,正在喝水的伯庸呛得一口喷在了路八千脸上。
路八千浑不在意地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水,“那场大战,其实最后胜的应该隐世,然紧要关头出了叛徒盗取布阵图同妖魔里应外合,所以那场大战才会损失惨重”。
伯庸老头顺了顺心口,“你莫不是记恨我下午同你打了一架,便告知我这惊天秘闻,想的便是有人杀人灭口?”。
他就知道,这秃驴没安好心,果然,佛修都是白面黑心。
路八千笑了一声,“我若是有能力杀你人灭你口我就不会来找你了,我会直接趁你不备将你击杀,我怕的是有人杀我灭口”。
背后之人定当修为高深,甚至可能是这隐世的哪位大能,否则如何解释一路他们都没发现任何端倪,偏偏是大战前的一夜……
伯庸清了清嗓子,“没听见啊,我什么都没听见,最近年纪有些大了,有点耳背啊”。
路八千无语得很,是谁听了一句老头,就开始对他穷追不舍,打他的火力有多猛就多猛。
“放心,我只是暂住,待我完全恢复后便带我那徒儿去往西天禅宗,那些人,我信不过”。
“怎么着,我这个老头你就信得过啊?”,伯庸从袖口摸出一只鸡腿啃着,嗯,还是得吃个鸡腿才得劲。
“直觉告诉我你不会,而且你和他们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一样”。
“你是女修啊,直觉那么准”,伯庸差点笑了,靠直觉,一个秃驴靠直觉。
“我一向信我自己,而且,你实力够强,甚至比当年的我还要强,如此强悍之人隐世从未听闻,要么你是淡泊名利,要么你也是在躲人。所以,你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路八千相信自己的判断,能让他这样一个厉害的人不显声名地隐于街头巷尾,那么追他的人一定更加厉害,甚至是令人恐惧的一类存在。
言下之意就是他伯庸一定会守口如瓶了,哼,这秃驴倒是好算计,“怎么着,你信你自己,不信佛啊?”。
路八千笃定回答“不信”。
这倒是让伯庸正眼瞧他,“巧了,我也不信,我还不信神”。
路八千微笑,“所以,你同意我在这儿暂住了?”。
伯庸啃完鸡腿,砸吧砸吧嘴,“那小子,你真想收为自己的徒弟”。
“绝无戏话,他适合鬼道,天选的”。
这一点,路八千没必要说谎,鬼宗只剩他这一脉,随意收徒,他能得什么好处,除非这人值得他收。
伯庸点点头,“是我们宗门将他从万妖塔带回,他的宗门还是我们这里,待他有能力自保时,让他自己选入不入你门下。还有,虽然我想你收他为徒,但还是过问他的意思,他同意才可”。
路八千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看着挺随意的一个老头,其实在乎这院里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妖鬼的漠源。
只要漠源还在他的宗门,他就可行师尊之权护住他,待漠源有能力时,再让他自己选择。
在最大的能力范围之内,让漠源有所选择。
路八千倒是不在意宗门所属问题,他只在意鬼宗的传承会不会断。
于是两人友好达成盟约,伯庸让路八千住下,路八千收漠源为徒。
多年后,百晓堂堂主曾问过漠源,是何种原因促使他走上这条路,漠源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认真回答道“因为一顿饭,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