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神七百年》疯半仙

22、你的剑，不要了吗？

　　砚书来得不早，没占到绝佳的摊子，不过，好在来得也不晚，就选了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在一众卖菜老太的中间。

　　隐世虽是修仙修佛之地，但也不乏一些修为低下或是无修为的人。
　　这些人主要谋生于一些修仙世族，或是宗门打杂人员。

　　他们自知天赋不好，修为低下，却也不想离开隐世，毕竟在隐世虽然是底层人员，但比之凡人，他们的寿命要长的多。

　　只要留在这里，有灵气，有灵石，有修炼的资源，他们就可以延长寿命。

　　长生，对于世人来说，充满诱惑，是他们一生追求之最。

　　况且，人，一旦见过了大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触及的世界，或者说——传说，便不会安于现状，会藐视周围那些人，自然产生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他人之感，难以回归最初心中质朴之时。

　　而这些人一代又一代，不断繁衍，至目前，在隐世内，算是一支不可忽略的力量。

　　除却修习这点与凡间不同，其他人间应有之物，隐士同有，与凡间无异，甚至超越凡间，热闹非凡。

　　封昭乖乖地坐在砚书身边，砚书拿出封昭专属的靠背小凳子，放上软垫，再拿出几块点心，完美!

　　于是乎，她们这里成了一众卖菜老太中的奇葩风景线，一个穿着红衣的漂亮女子带着女孩儿，那女孩儿似乎是这女子的孩子，那漂亮的女孩子患有眼疾，倒是可惜了。

　　最不搭的是这一对漂亮母女前面放着三只母鸡和一篮子鸡蛋，众人纷纷猜想是哪位修仙世家大族的小姐同情人私奔后，又惨遭情人抛弃，带着女儿讨生活。

　　砚书并不知道他们的内心戏，只想着赶紧卖完带着自家崽崽好好逛一逛，闭关这么久，她有一种魂归西天的错觉，人都憋出病了。

　　每每这时，她好佩服那些一闭关就是百年的修者，果然，都是另类。

　　“乖乖啊，我们等会儿收完摊去吃冰酪可好？”。

　　封昭没吃过，但她想吃，于是用力点了点头。
　　砚书看着封昭那严肃的样子，煞有介事地像是决定什么大事一样，就觉得可爱得紧，怎么看都不够。

　　凰烛将将从封昭识海苏醒出来时，第一感觉是恍惚，恍惚好久没见到太阳了；第二感觉是，真好有烟火气，到处都是人，这里瞅瞅，那里瞅瞅，嗯?好像不对，再看一眼!

　　不对不对，大大的不对，再瞅一眼……

　　一息后，她没看错，神主在卖鸡!!!神主在卖母鸡！！！呜啦啦！万年难得一见的场面!

　　货真价实的老母鸡，一只四十五下等灵石，童叟无欺!

　　就……有种怪异的感觉划过凰烛心头，她此刻要是有留影石，一定要记录下这和神魔大战有的一拼的场景了！

　　不行，没有留影石也要掏出小本本记着，这是历史性的一刻！这是值得记录的一刻！这是非常之罕见的一刻！

　　从凰烛苏醒离开她识海的那一刻，封昭就已经察觉到了，她也看得到身边的凰烛。

　　惊讶过后，凰烛却是心酸，“明明昭昭以前都不用做这些的，这些根本不用担心”。

　　她的神主以前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只需埋头练剑即可，每日只需要关心挥剑几万下，悟道可有进步，上头上发的任务完成否，诸如此类不需要担心生计的琐碎小事。

　　不到一会儿，凰烛立刻忧心起来，这个什么空什么宗，这么穷，她的神主现在还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啊？

　　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她皱着眉头思考着。

　　封昭察觉到了她的心绪，便握了握凰烛的手，在砚书看来，就是小崽子乱动而已。

　　“昭昭，要不我们偷偷离开这宗门，去找个有钱的宗门，一锅端了，这样就不用辛苦卖鸡了，我们就坐吃山空”。

　　虽然她俩现在很弱，但是再弱，对付这些下界的修习者，挥一挥手就可，一成力都不用。

　　“灭了宗门后呢？”。

　　“就有钱了啊！好多好多钱!昭昭你就可以吃好的，用好的，还不用出来卖鸡，多好啊！”

　　凰烛一脸雀跃，手舞足蹈。

　　封昭无奈，即便神凰年龄已过千岁，但这对于神兽来说，只是零头。她现在还是小孩子心性，万事多随心随性。

　　“阿烛，你当日破万妖塔而出，动静太大，或许他们已经在查找了”。

　　听完这话，凰烛自觉噤了声。不怪她，她当时太激动了，就有一丢丢稍微没控制住。

　　她扣了扣手，当时真的已经很收敛了，就是不小心溢散了一点点灵力而已，凰烛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头低了下去。

　　“我并非是怪你”。

　　“真的？”。

　　“嗯”。

　　凰烛雀跃抬头，立马换上开心的小表情。

　　“阿烛，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好吗？”。
　　半晌无言后，封昭倏地问了一句。

　　凰烛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很好啊，以前虽然不缺钱，但是昭昭不开心。现在虽然缺钱，但是昭昭很开心”。

　　凰烛作为一只一千岁的小凤凰，她还只是个小孩子，不懂得怎么分析一件事好不好，也不懂那些是非。

　　只知道，能让神主开心的就是好的。

　　要是砚书看得见这只活蹦乱跳的小凤凰，又知道了小凤凰内心的真实想法，她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心酸。

　　定会觉得这俩孩子可怜可疼，一个缺爱到极致；一个单纯到极致。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神弃之地待了三百年，一个被压在万妖塔下七百年。

　　“丫头啊，这是你的孩子？”。

　　一旁卖菜的老太太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个穿红衣的姑娘长得真是好看，但是又来这里卖菜，就很违和。

　　这话毕，旁边卖菜的全都瞅着砚书和封昭。

　　砚书刚想说不是，但她转头看了看自己家的乖乖，好像女儿生得这般好看，也不赖，于是便道“是呀是呀，这是我乖巧可爱的女儿”。

　　“来，乖宝，叫声娘”，砚书摸着封昭的小脑袋，一脸鼓励地表情看着她。

　　凰烛当场石化了，这走的是什么话本子？她跟不上了，要不要掏出本本记着？会不会被神主灭口？

　　半响，封昭还是憋出了声娘。

　　砚书捂着嘴偷笑，逗小孩好好玩，偷笑过后立马正经，“我这孩子有点怕生，不爱说话，各位大娘别见怪啊”，说着就起身分了些从漠源那摸来的果子。

　　这果子，漠源养了许久，有凝神固本之效，养着给昭昭做药膳来着，砚书一摸摸了大半。

　　（漠源此时看着桌上放着整整齐齐的七颗果子，少了十颗，他沉思着，这么穷的山门不应该遭贼才是，可为何少了十颗？）

　　各位大娘自然是不见怪的，毕竟这么好看又好说话的姑娘在隐世内少见，众人都笑呵呵地接过砚书手中橙黄的果子。

　　“姑娘，那这孩子他爹呢，怎么舍得让你们出来？”。

　　一说起这个，砚书一下子悲苦起来，表情瞬变，“孩子爹就是个渣爹，当年我不嫌弃他穷下嫁给了他，他倒好，成天花天酒地欠下一屁股债”。

　　说着，砚书假哭两声，“都是我命苦，她爹去了之后，我还要还债，好不容易这两年日子好过了，就想着给孩子吃好点穿好点，好好过日子，哪曾想孩子他大伯见不得我们，这不，把我们赶出来卖菜了”。

　　各位大娘一听，这姑娘身世凄惨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封昭就坐着，也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突然多了个爹而已。

　　也不知突然当了坏人大伯的羿叔此刻有没有打喷嚏，说巧不巧，刚好扫完阶梯，坐在树下打盹的羿叔莫名打了喷嚏。

　　“好姑娘，不容易啊，好日子在后头，别太伤心了”。

　　“是啊，是啊，你长得这般好看，再找一个也不是难事”。

　　众位大娘安慰着，见这姑娘的孩子不爱说话，更是怜悯了，后面纷纷出资买了砚书的母鸡和鸡蛋，让她早点回家去。

　　砚书挥泪告别这群心善的大娘，并表示自己会好好生活的，一定会好好养大自己的姑娘。

　　等走过了集市，砚书抹了把脸，又是一副明艳的样子，“走，乖宝，娘带你去吃冰酪去！”。

　　任务提早完成，可以多逛一会儿。

　　别说，当娘的感觉真不赖。

　　凰烛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得直打滚，若她实体还在，她背后扑腾的小翅膀一定能非常形象地昭示她此时的心绪。

　　封昭还好，只是叫出“娘”的那一刻，勾起了她的一些回忆。这个称呼对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少时不解为何母皇不喜她如此叫她，长大后，她才知，这世上没有人喜欢她的到来。

　　在冰酪出现的那一刻，这些回忆又立马消散了。小贩手中的冰酪清甜嫩滑，色泽奶白，最上一层薄如蝉翼，淡淡的剔透，淋上一勺桂花蜜，还有些许碎冰……

　　凰烛在旁干瞪眼瞧着，她一点都不想吃，一点都不想，绝对不想吃……好吧，她想吃，她真的很想吃，可她只能瞧着。

　　这碗冰酪就近在眼前，她只能瞧着，可恶！

　　砚书兴致很高，牵着封昭逛了许多小贩的摊位。买了一堆新奇古怪的玩意儿，如这哭笑脸面具，不戳它时是哭的，戳它脸颊两下它便笑了起来，虽然那笑惊悚可怖。
　　还有那学人说话的□□，你说什么，它便学你说什么。

　　瞧见漂亮的衣裙，砚书上手给封昭比划着，一会儿觉着鲜嫩的翠绿好看，一会儿又觉着那花青色也好看，还有那粉粉嫩嫩的春日红也好看。

　　在封昭的严词拒绝下，砚书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那套粉粉嫩嫩的衣裙，凰烛在那些衣裙之间穿来穿去，身姿飘逸，似是花中小精怪。

　　凰烛可惜地摇了摇头，她还想看昭昭穿可可爱爱粉粉嫩嫩的衣裙呢，看不见了，好可惜～

　　殊不知这一切，皆落入乐姚眼里。乐姚面显震惊，稍缓后，眸中布满冷意，以及杀意。

　　当年在三十三重天秘境中，君不语为了救他们一行人，不慎被藤妖所伤，那妖物不似普通的藤妖，留在体内的秽物难以除去，又伤在本源，君不语闭关多次，都不见好。

　　原本，这次，她听说西天禅宗佛子圣寻前往北洲寻帝青琉璃的下落，她想求佛子帮君不语看一看。

　　却不想在北洲看到了一个曾经就该死去的人，一个命灯都灭了的人现在却活生生站在她眼前，一个她恨之入骨的人。

　　明明已经该死的人，还活着。只要砚书活着，她便一刻不得安宁，心中的恨意翻涌着。

　　“师姐，小师姐！”。

　　砚书牵着封昭往前方慢慢走去，听到喊声，并未回头。

　　乐姚心疑，难道不是？不对，她就是，便是化了灰，她也认得。

　　片刻后，她又闪到砚书眼前。

　　砚书本想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故意挡路。但她抬头看到乐姚的那一刻，心头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

　　她今天心情本来很好的，但现在她心情很不好。

　　“你认错人了，别挡我的路”，砚书直跨过乐姚而去，她朝天道发誓她这一瞬真的很想把某个人撕得粉碎。

　　乐姚愣了半响，而后在她身后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多年过去，小师姐你还是这般傲气，何必呢？何必装作不同我相识”。

　　“当年之事，我并未放于心上，当时我本想替你辩解，但我醒时，小师姐你已被驱逐出宗，这么多年，我心中一直挂念着你，盼你安好”。

　　乐姚字字句句诚恳，由心而发，眉宇隐含忧心之情，眼眶中的泪将落未落。

　　砚书并未停步。
　　她向来耐心极好，面对她不喜欢的人亦可做到笑脸相迎，温润如春风，砚书心中如是想着。

　　若换成她自己，她便做不到，她就是她，喜便是喜，恨便是恨，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她做不到对不喜之人笑脸相迎，亦做不到对所爱之人失了体面。

　　跟随乐姚而来的弟子染秋看着这一幕，有点莫名，但也未打断乐姚说话。

　　“小师姐，你的剑，不要了吗？”。
　　人群之中，乐姚直白且无惧地看向砚书，一如当年她初到不归宗，她身边环绕一群宗门的天之骄子，她就那般站定，从高台之上俯视着她。

　　人人都道不归宗的小师妹心善性温，无之知她背后之面犹蛇蝎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