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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找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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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佚笙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戏剧,更没有料想过对面的人能够精准秒回消息。
她惊讶之余,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久辞似乎并没有如自己之前猜测的那般绝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竟然还没有删除自己么?
李佚笙视线上挪,盯着那一行灰色的小字,眼睛不受控地眨了眨。
脑子里适时浮现出昨天见面的割裂场景,这不禁让她陷入了沉思。
两分钟后,李佚笙抿唇,视线直勾勾盯着他发过来的那个问号,眉头狠狠一跳。
谢久辞这是几个意思?
不管怎么看,好像都是她吃亏吧?
他反而倒是生气上了?
隔着屏幕,李佚笙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单看消息来讲,她越品越觉得这一个问号火药味十足。
就跟赤裸裸撕破脸皮警告一样。
李佚笙甚至能从中联想到他的意思——
“你他妈找爹有事吗?没事就滚,咱两不熟。”
虽然她也没见过谢久辞说脏话,不过凭借网络段子对于此番情景的演绎,李佚笙认为自己理解得没错。
谢久辞这意思应该就是说,让她不要没事来骚扰,给她一席之地,允许她能安安静静待在自己联系人列表躺尸,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
明白了缘由,李佚笙赶紧退出界面,先去把自己的朋友圈屏蔽掉。
但想了想,她又觉着,即使如此,似乎也治标不治本,于是便犹疑地在对话框里输入:【实在是不好意思,没什么事,要不你还是直接把我删….】
结果字还没打完,李佚笙脑子里突然闪过陈老师刚才在会议室里的那番话。
她复再琢磨了一阵儿,觉得后面这半句貌似还欠些考虑,所以又重新组织了语言。
大概过了几分钟,
李佚笙打了又删,删了又改,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憋了半天终于想出一句合适的回复。
敲上去后,她还特意谨慎地检查过许多遍语气措辞,再三确保应该不会惹到他,才放心。
却在点击发送的时候手中顿住。
“唉——”
李佚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如过会儿再说吧……
立马回,多少还是有点尴尬。
这么想着,李佚笙就先把手机撂在了旁边,顺手按下按键,打开了电脑。
她今天早上没有扎头发,栗色长发随着弯腰的动作散下来,恰好遮挡住一部分视线。
李佚笙觉得碍事,便随意挽了个丸子顶在脑袋上,从眼镜盒里拿出一副近视镜架在鼻梁上,开始阅读文献。
进行他们课题组每日清晨的例行工作。
李佚笙其实有一些轻微近视。
但因为个人习惯,她除了用电脑和上课的时候,会短暂地戴一戴眼镜外,平时几乎都是裸视。
日常生活倒也不受影响,只不过,偶尔在路上隔得远看什么东西时,李佚笙的眼睛就会不自觉半眯起来,像是一种审视的姿态。
再加上她极具攻击性的外表,整体看在别人眼里,就非常容易被误以为故作高冷。时间长了连带着也会觉得她这个人,孤傲又自大。
所幸,李佚笙对此毫不在意。
没人敢同她说话,正好能图个耳根子清闲。
九点半之后。
热烈毒辣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屋里的气温一下子升上去。
李佚笙把袖口挽到了手肘上方,露出白皙的皮肤,一手搭键盘,一手握鼠标,快速浏览着资料。
时不时还会停下来,做做电子版笔记,整理出一些重要信息。
她敲敲打打,发出不小的动静,坐在旁边的陈梦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
果然不出所料,抬眼就瞧见李佚笙中指搭在Ctrl键,食指正飞速地在C键和V键之间来回切换。
陈梦和李佚笙是同一年入学的硕士和博士。
在研究生圈子里,她们的关系通常会被称作同门,即同一个导师的门生。
这样的联系有一个好处,就是半捆绑式营销。
两个人自入学起,几乎都是同进同退,自去年暑假提前进组以来,两人一路扶持,偶尔还会互相给迟到早退的对方打个掩护,这么一来二去,关系自然比其他人更熟络些。
所以当下,看着面前这人精心打扮的妆容,陈梦笑得揶揄:“啧,你今天不对劲呀,这是等会儿有约会?”
李佚笙不明所以地转头,愣愣问:“什么?”
“别跟我装了,知不知道你此时此刻,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少女怀春的酸味。”
李佚笙:“?”
“这么看着我干嘛?不是我说,你现在真就一脸委屈等人哄的表情。”
边说,陈梦边单手从自己办公桌上拿了个巴掌大的立式玻璃镜过来,然后顺手将它支在了李佚笙面前:“喏,不信你自己看。”
目光转过。
李佚笙在镜子反光中看到了妆容精致的自己。
她一直知道自己长得美。而且,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不容置喙的那种。
往常素颜时,就已是绝色。眉若柳黛,唇如樱红,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间便能流露出万种风情。
更遑论,李佚笙今晨还化了点妆。
一双杏眼被她用棕咖色眼线细描勾勒出艳丽的轮廓,妖红偏橘色调的眼影在尾端碎金闪粉的衬托之下,令她整个人更显妩媚生动,是笨重的黑框眼镜都镇压不住的张扬气场。
当真可谓是双眸含情,人不知,无意招惹,却成灾。
可惜终了,落得个万里桃花劫上劫。
而此刻,也许是因为难掩内心烦躁。
她眉头不自觉蹙起,双颊微鼓,细瞧下,竟也有了几分少女恼怒的娇憨。
一柔一艳交替。
但这两种极端的感觉,出现在李佚笙脸上却并不违和,反而相得益彰,让她美得更加惊人。
“老实交代吧。”陈梦在一旁出声催促,八卦的神情根本藏不住:“在和哪个狗男人怄气呢?”
“……”
李佚笙伸手抵住镜框把东西推了回去,淡淡说了句:“没有。”
“就是实验做不出来,心情不太爽。”
“真的?”
“嗯。”
对方显然不信。
李佚笙却没再说话了。
“……”
似乎是感觉到她不想谈及个人私事,陈梦赶紧识趣地闭上了嘴。
十点半时,李佚笙支撑不住地困意上涌。
她起身,拿了水杯去旁边饮水机处,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回来。
刚抿了一下,李佚笙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咬咬牙,强忍着泛上来的苦味,紧闭双眼把杯里饮料一口气喝光。
这才又继续工作。
实话说,李佚笙并不喜欢苦味,甚至是生理性厌恶。但为了提神,她偶尔也会喝上一两包咖啡。
等文字工作做得差不多后,她抬手把眼镜摘下来收进盒里,直接关了屏幕站起来,踮脚从上面吊柜里的储物盒中取出一个灰色口罩戴好。
而后,径直绕过陈梦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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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就在休息室对面,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李佚笙推门进去。
屋子里面,周世新正躬身在公共试剂台上翻找着什么,听见动静,略微用余光往门口扫了一眼。
看清来人后,周世新立马暂停了手里的活,走过去关心道:“师妹,陈老师没说你什么吧?”
“没,就大体问了我一下课题进展情况。”李佚笙把手中捏着的A4纸用磁石吸在实验台上面,准备去拿手套。
周世新很有眼色地侧身,从抽屉里抽了一双递给她,继续问:“嗯,那你怎么说的啊?”
李佚笙接过,边戴边回他: “就实话说啊,反正也没有进展。”
周世新皱眉:“那他没提什么指导性意见吗?”
闻言,正在套白大褂的李佚笙仿佛愣了下,片刻后又十分自然地接上之前扣衣服的动作,犹豫回应:“说了一嘴,陈老师想让我……”
李佚笙停顿几秒,换了个说法:“他说想让我们组同学都去拓宽一下实验思路,比如,去学学计算机辅助药物设计。”
“不知道师兄你有没有兴趣做这方面?”
李佚笙看着他。
“啊……这个我听说过,确实也有在很多文献中看到,兴趣有是有,可我记得这好像,需要非常扎实的计算机编程基础吧?”
周世新摸摸后脑勺,尴尬地笑:“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方面几乎是一窍不通。”
忆及前几天他因为C盘储存爆满过来求助,却说成是电脑抽风故障、无法保存的事情。
李佚笙噎住,不得不昧着心安慰道:“哪有,师兄比我基础好多了,要是真想学,肯定能行。”
“而且,陈老师已经联系好了教学人员,你等会儿可以直接去找他问问。”
“但是,这估计会浪费不少实验时间……”
见他仍在犹豫,李佚笙接着怂恿:“学一个创新技术怎么会是浪费时间?”
“老人们都说,磨刀还不误砍柴功呢。”
“何况现在文章发表都卷,师兄你的课题化合物活性那么好,要是再加上这个创新点,高分文章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最后这句话无疑是极具诱惑的。
“嗯,你说得确实有道理,那我一会儿去找陈老师谈谈。”周世新权衡后终是点了点头,笑起来:“谢谢师妹告诉我。”
“没事。”李佚笙也跟着勾了勾唇。
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加之后来的实验做得异常顺利,李佚笙整个上午一忙起来,就没剩什么空余时间再去玩手机。
那条已读未回的消息,就这么,被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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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昨晚非得跟着吉他社去演出,结果不小心划伤路人捅了个小篓子后,郑之舟一直对面对谢久辞这件事持逃避态度。
生怕他好不容易消了的火气再上来,免不得要专门教训自己一顿。
所以一直等到谢久辞先走了以后,他才挪步过去,把吉他收起来。
回去的路上,更是小心翼翼地跟在队伍后面不情不愿地挪动,絮絮叨叨地跟所有人都交代了一遍事情的始末。
“唉,周薇姐。你说辞哥是不是因为我闯祸,这才生气先走的?”
被叫到名字的周薇侧头瞥了他一眼,笑了声:“就他那个臭脾气,谁知道呢?”
“不过,就看你辞哥方才那样子,应该是心里面不太爽的。”
“啊……那我岂不是完蛋了。”郑之舟面色更加沉重。
一行人回到南科大学A教顶层的社团活动室,正准备如往常般例行开个小会。
但出乎意料地,开门后,他们却没有看到谢久辞的身影。
周薇看了看表,见时候不早,索性直接发话让解散回寝。
郑之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临睡前,郑之舟甚至还侥幸地想着,等再过一晚,谢久辞应该也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
于是,他抛弃了内心的不安与忐忑,没心没肺地睡了个好觉。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就接到了谢久辞的电话,对方撂话说,自己已经在活动室等很久了。
此话一出,郑之舟立马清醒过来,都没顾得上收拾,就赶紧麻溜地滚了过去。
社团活动室在A教的顶层,春末清晨九点多,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
高处天气阴沉,四周吹过来的风泛着冷,但还是抵不过郑之舟此刻的心凉。
那会儿在电话里,谢久辞声音听起来很明显是窝了火的,而且比平日生气更过,甚至略显暴躁。
手搭在门把处,郑之舟没忍住,往回缩了下,试图想要垂死挣扎一番。
“进来。”
里面的人发话,声线冷淡,自带威慑。
郑之舟不自觉抖了下。
进门后,他就看见谢久辞陷坐在沙发当中,正垂眸摆弄着手机。
屋内的空气凝固,气氛近乎凌迟。
半晌后,意识到他并没有想主动搭理自己的意思,郑之舟终于耐不住折磨地支吾开口:“辞哥,我昨天……”
谢久辞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瞥过去,像是懒得听他废话,干脆把手机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亮起的屏幕界面中显示的内容,正好是和李佚笙不久前的聊天对话。
在谢久辞的眼神示意下,郑之舟硬着头皮伸手把手机捞起来。
等他看清之后,想死的心都有了。
谢久辞冷笑出声:“解释。”
抬头对上男人不耐的眉眼,郑之舟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摆手打断。
“不是现在。”谢久辞站起身,弯腰扯过扶手旁的黑色风衣,率先抬脚往外走。
“拿着手机,跟我去趟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