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颂》予宓

73、玉兰·信件

　　宁卿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喻颂今，在她看到喻颂今叫人进来帮她把行李搬到车上时，她总觉得自己被下了套。

　　可在她坐在车后座，与喻颂今十指相扣的时候，她又想，下套就下套吧，只要是他下的，什么套她都愿意钻。

　　喻颂今除了写出《瑜笙》之外，还写了另外几首歌，打算放在山川湖海的新专辑里。

　　山川湖海四个人一齐回到召南，除了录制新歌之外，还有一件大事要筹备。

　　喻颂今公布恋情的风波还没结束，郭蔚求婚陶雯的消息就再次顶上风口浪尖，两人恋爱三年，也算得上爱情长跑，他们直接包下召南会展举行婚礼。

　　会展呈欧式建筑风格，占地五万平方米，中轴线上坐落着上世纪的古老城堡，与西面圣洁的白色教堂遥相辉映，在两座标志性的建筑周围覆盖着花圃，里面遍布各色花卉，更远处群山巍峨，林地广袤，此时正是郁郁葱葱。

　　陶雯的伴娘是桃李年的另外两位，年以墨和李昕昕，还有宁卿。

　　而郭蔚的伴郎则是孙老板，朱辞和喻颂今。

　　朱辞是山川湖海的正经经纪人，也算得上山川湖海的老板，能让自己的老板来当伴郎，郭蔚也算是够面子。

　　宁卿第一次知道自己唱歌跑调，就是在给陶雯当伴娘排练歌曲的时候，伴郎伴娘团要排练的那首歌《桃李年华》，这首歌还是当初喻颂今写给桃李年的。

　　陶雯觉得这首歌的曲风特别适合在婚礼现场表演，宁卿只有几句单人solo，却一个字都没在调上，她又生了一双毫无音感的耳朵，压根听不出自己跑调，只能通过别人的表情来判断。

　　偏偏她看向喻颂今的时候，不管唱得多离谱，喻颂今永远都不会笑，还一脸真诚深情地回望她，甚至会让她产生一种自己没跑调的错觉。

　　最后陶雯只能放弃单人单句，改成男女合唱，宁卿和喻颂今合唱的时候，就相当于在KTV开了原唱，基本避免了跑调的可能。

　　郭蔚也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再次拉动小提琴的琴弦，是在自己的婚礼上。

　　那并不是一个十分公开的场合，他和陶雯都不是铺张虚荣的人，请来都是熟悉的亲人和朋友。

　　或许正是因为他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爱意和信任，他才有勇气穿上燕尾服，再次将琴尾架到自己的肩膀上。

　　近乎完美的一曲小提琴结束，郭蔚再次听见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他是站着的，那双总是不争气的腿并没有再发病。

　　他亲吻着小提琴的琴身，跟着台下的人一起欢呼，长长地舒了一口攒过多年的气。

　　何子昂和辛然本来也在名单之列，这些年山川湖海和他们的关系很近，但郭蔚知道他们这时候肯定不在国内，就只把喜讯通知给他们，也没提具体时间。

　　辛然很快回复，说是等回国再把贺礼补上。

　　他们在半年前恋情被爆出来，那时候闹得沸沸扬扬，何子昂跟公司打了好长时间的拉锯战，最后终于成功全身而退。

　　最近又有山川湖海的事帮他们打掩护，风头正小，他们已经在国外领证，决定双双退圈，国内的乌七八糟通通不打算管，这时候不知道在哪度蜜月呢，自然来不了。

　　郭蔚也给秋临风送去了请柬，且不说他们当年还请过秋临风当嘉宾镇场，在之后山川湖海也与秋临风有过多次合作，朱华公司也和秋天公司有着不少利益往来。

　　只是秋临风因病不能到场，他特地派人带了一车的桃红香槟过来祝贺。

　　整场婚礼盛大而圆满，唯有一处有些奇怪。

　　陶雯扔捧花的时候是在室外，她的捧花是盛放洁白的玉兰，象征纯洁的爱情。

　　玉兰花摘下后很快枯萎，所以陶雯的手捧花是郭蔚从玉兰树上刚刚摘下，亲手束成的捧花。

　　可那捧玉兰花从陶雯的手中抛出后，经过许许多多想要迎接它的手，却远远地飞到了草地里，一群人再追过去找也不见踪影。

　　宁卿当然也参与其中，她跟着大部队接捧花，又追着去找捧花，都是一无所获。

　　不过她也没有多失望，她的运气向来不好，抽奖和买彩票都没中过，捧花这种事落不到她手里也很正常。

　　新郎新娘换上舞裙和礼服，悠扬的乐曲在广阔的天地间回响，宾客们跟着一同汇入舞池，醇香浓厚的香槟映着落日余晖，城堡与教堂之间是无边无际的欢声笑语。

　　宁卿背过熙攘的人群，望着天边燃烧着的晚霞，落霞将她浅色的裙摆镀上一层金边，不经意间，她的指尖忽而被握住。

　　喻颂今走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

　　宁卿的心跳比她更先预料到什么，澎湃地搏动起来。

　　只见喻颂今身穿银灰色中山装，单膝跪地，从背后拿出的正是那捧失踪的玉兰花。

　　“你...”宁卿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喻颂今依然拉着她的手，“别紧张，事先排练一下。”

　　可他的手心也分明是潮湿的。

　　好在玉兰花还没有枯萎，依然那样皎洁清丽。

　　宁卿接过那捧花，喻颂今顺势将她抱到怀里，一切的喧嚣仿佛都离他们远去，炽热的金乌落在身后，他们在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之际拥吻。

　　郭蔚和陶雯婚礼的第二天，山川湖海发布了出道八年的第二十三章专辑——《游山玩水》。

　　整个圈里都在传，风靡多时的乐队桃李年恐怕要就此陨落，有多少乐队是因为主唱退圈而解散的，就像之前的那个回响乐队，原来的主唱石岱进军演艺圈，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剩下的人靠着点热度又换了几个主唱，却也一直没能翻红，最终只能解散。

　　圈子的风气大多是这样，不管是女歌手还是女演员，结婚之后基本都要告别事业，把重心放到家庭。

　　可只有山川湖海和朱华公司内部的人知道，桃李年不会陨落，反而会蒸蒸日上，是山川湖海将要逐渐退居幕后。

　　这是他们四个人一致的想法，朱辞也早已预料到，郭蔚希望有更多时间照料家庭，孙筱眉也希望能多陪伴星星，这些年星星大多让孙老板和万伯华带着，她付出的金钱越多，时间就越少，看着星星对她慢慢冷淡，没人能体会她心中的苦涩。

　　而贾云生，她如今财富极其自由，她想趁着自己还走得动，到世界各地去看看，经过这么长时间，纪汝成早已经接受了母亲加入乐队这件事，关键的是，他母亲还是个出色的知名贝斯手，这更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至于喻颂今，逐渐淡出舞台更利于他专注地做音乐，远离浮躁的名利场反而能让他写出更多更好的乐曲。

　　宁卿在给那块翡翠最后抛光的时候，喻颂今敲门进来，看见她正垂眸看着将要成型的作品，灯光在她的发梢散着银辉。

　　喻颂今只知道他带回来的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而此刻这块石头变成了一件精妙绝伦的玉瓶。

　　宁卿知道喻颂今走进来，却没听到他说话，便转头看过去。

　　喻颂今立即对上她的眼神，坐到她身边，“听说琢玉杯要给瑜笙记单立一个展柜。”

　　宁卿笑了一下，“华庭跟你说的？”

　　之前的几年宁卿把作品一件件投过去，都得不到展览的机会，今年是好不容易才轮上的。

　　而现在瑜笙记有了知名度，那些老油条的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他们甚至还没见到这件玉瓶，就已经同意让它住单间了。

　　宁卿摇头苦笑，果然是金钱的力量。

　　喻颂今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半开玩笑道：“估计过几年那帮老头就要给你办专展了，等将来瑜笙记有了钱，再到朱华买点股，说不准你就是我老板了呢。”

　　宁卿凑近道：“现在不是？”

　　喻颂今搂住她的脖颈，笑着亲了亲她，“现在也是。”

　　在宣布正式退圈之前，山川湖海还准备举行最后一次的巡演。

　　四个人在流华的工作室核对行程和计划直到午夜，那天不知道是哪个狗仔拍到了山川湖海齐聚流华的事，粉丝在楼下蹲了快三个小时，人是越聚越多。

　　喻颂今下楼的时候，已经有保安过来疏散，他只能暂时打起精神来跟歌迷粉丝们打招呼。

　　夜深露重，可他们依然热情，喻颂今一一为他们签名，将递过来的信件收下，礼物退回，双手合十表达感谢。

　　直到坐进车里，喻颂今才可以表现出片刻的疲惫，小高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摞信，光是一天下来就收到这么多，他根本没有精力全部读完。

　　除了在人少的时候临时收到一两封，喻颂今也就是自己打开看了，其他的信件他基本会让小高有空的时候看一遍，如果遇到什么特别的再告诉他。

　　但小高也很难认真地没封都逐字逐句地读，大多都是囫囵吞枣。

　　宁卿去参加琢玉杯大概要明天才回来，喻颂今回家时觉得空落落的。

　　喻颂今之前让小高把召南那个房子里的旧物搬过来一些，他从屋里洗漱出来，就见小高抱着个箱子从门口过来，纸箱遮挡视线，小高压根没看到前面有人，迎面就撞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喻哥…”小高一边蹲下去捡一边连声道歉。

　　纸箱里的东西翻了一地，大多是些陈年信件和照片。

　　喻颂今揉了揉眉心，他的脾气说不上有多好，只是突然想起宁卿说过，让他对小高多点耐心，他便叹了口气，蹲下来和小高一起收拾。

　　“喻...喻哥，你快去休息吧，我来就行了。”小高诚惶诚恐，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哪有让老板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的道理。

　　却见喻颂今在触到一封信时，动作倏地一滞。

　　“怎么了喻哥？”小高顺着喻颂今的指尖看去，那封信倒没什么特别，牛皮纸信封，只是中央有一个手绘图案。

　　一条短线接着一个A字小山丘，再一条短线，像一段短促的心电图。

　　“山川湖海…”喻颂今喃喃道。

　　“什...什么？”小高没听清。

　　喻颂今没有再重复，他想起宁卿从前跟他说过的。

　　她也要给他写信，还要在信上加上这个符号。

　　只有他们知道的心动信号。

　　喻颂今当时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

　　“之前...最近三年的信件，你都留着么？”

　　小高被问得一愣，很快回复道：“都有的，你嘱咐过不让扔，我都收好了。”

　　说着，他跑到门口，又端来一个纸箱。

　　喻颂今发了疯一样在里面寻找，那样的信件，他找出了一封又一封。

　　这三年里，每隔十几天就会有一封，总共二十九封。

　　每一封都没有落款。

　　喻颂今心口一滞，几乎要站不住，小高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发疯，只是下意识扶住他。

　　因为离得近，小高这一次听清了。

　　他说：“原来...她一直都有给我写信。”

　　“可我...却一封都没有读过。”